【南柯一夢寧沉淪】8
兩日後,開羅。
高大的棕櫚樹擋住了慕容楚半邊的身影,她的腳邊是尼羅河的碧水,這是一處酒店的中庭,身後有高頭大馬的保鏢,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擁有暴發力的肌肉,一般人看得都有點瘮人。
慕容楚的手邊永遠拎着自己笨重的藥箱,除非有必要的時候她纔會放下。
她走到哪裡都穿着那件白大褂,沒有人知道爲什麼。
只有她自己知道。
“頭兒,我們想要的東西在她身上,現在她還不能死。”凱里站在聿修的身邊,提醒。
聿修的視線穿過棕櫚樹,看着背對着他們的女子,高挑的身形,淡潤的氣質,總有點熟悉卻無法得知這股熟悉來自哪裡。
沒有辦法控制的事情,教父大人是不可能留下來。
慕容楚就是一個沒有辦法控制的存在,所以,這個女人必須得死。
正如凱里所說,她身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所以才能活下來。
凝視眼前許久,慕容楚單手一提,打開藥箱拿出裡邊的手機,開機。
果然,許多通電話打了進來。
其中還有一通是慕容楚並不想接的,多少年了?
十年?還是二十年?或者更久……
算上那個世界,自己真的太久太久沒有看到這個號碼了,記憶太好的她,實在沒有辦法忘記這個號碼。
慕容楚沉思了很久,這才拔了過去。
結果是通了,卻無人接聽。
慕容楚看了看時間,這個時候他們應該有人才是,畢竟這個家庭並沒有太少的人。
再次拔通過去,還是沒有人接。
慕容楚最後放棄了。
家人,是她這個世界唯一的遺憾。
聿修轉身往裡邊走動,四面的保鏢也跟着齊齊動了起來,一下子就離開了中庭。
慕容楚在聿修轉身之際回身,意味不明的看着他偉岸的背影。
“你是他,”這句話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催眠自己。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沒有奉天脩,她後半輩子真的無法想像是怎麼過的,以前沒有奉天脩時,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現在有了這個人的存在,她已經習慣了,改不掉。
慕容楚輕輕一嘆,站在這裡等着聿修他們的交易完成。
兩日前的對話,猶在耳邊,慕容楚不禁發出一聲輕笑。
或許真的是因爲環境不同,造就了這個男人的不同。
慕容楚獨自走出酒店,在附近閒逛了起來,發現開羅的風景還行,只是慕容楚有點不理解聿修爲什麼會突然跑到埃及來做交易,還是親自……
親自?
慕容楚突然往酒店裡走,穿過之前的中庭,發現早已經沒有了H·K的人員。
所以,她被拋棄了?
慕容楚望着酒店無語了好半晌,最好無奈的走出酒店。
私人飛機上。
凱里覺得聿修這樣做很不厚道,真的太不厚道了。
“頭兒,你太不會憐香惜玉了。”
“她需要?”聿修幽冷的目光輕輕掃過,嘴角泛着淡漠的笑,被盯着的人頭皮有點發麻。
凱里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默默的倒坐在沙發上,盯着飛機外面的景緻。
慕容楚知道聿修其中一個據點在哪裡,想要回去易如反掌,但以慕容楚對這個人的瞭解,他一定不會再回到那個地方。
所以,慕容楚又得繼續尋找他的蹤跡。
“真是調皮啊,”對着天空飛過的機身,慕容楚輕輕一嘆。
慕容楚並沒有急着去找聿修,這點很讓凱里驚奇,難道醫生只是對頭兒有點好奇而已?
慕容楚不找聿修,不代表她真的什麼也不做了。
首先,她得回去找安傑森。
而且,她在等着聿修自己出手,或者說親自過來找她。
慕容楚對着天際勾了勾脣,“你可逃不掉。”
……
慕容楚回國了。
首先她得上黎家一趟。
因爲黎寒玫的原因,黎家對慕容楚的安全非常的擔憂,甚至是驚動了國際刑警來找她。
慕容楚並不知道這件事,她直接回國,並沒有打開手機。
近段時間內,她必須停止所有的工作來解決這件事。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這讓界內的同行們很吃驚,也讓找她的人驚了一把。
工作狂人突然休息?
一定有情況。
慕容楚驅車進了黎家,黎老爺子在接到慕容楚的電話時早早就候在院子裡,看到慕容楚,臉上緊繃的神情總算是緩和了不少。
陪同黎老爺子的還有黎寒崢。
慕容楚從車內下來,看着黎寒崢一身嚴謹的軍服,不禁笑了笑,“還沒等我複診就出任務了?”
黎寒崢卻沒有半點尷尬,而是沉聲道:“有份資料我想你會很感興趣,跟我來。”
和黎老爺子打過招呼,慕容楚隨着黎寒崢沉穩的步伐走進了一處內室。
裡邊擺放着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還有一個書架,上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集,其他三面的空牆上掛滿了黎家大大小小的軍功勳章和榮譽!
不愧是軍人世家,這些東西隨便一樣拿出來都嚇死人。
黎寒崢拿出一樣東西,遞到她的面前。
慕容楚從容接過,打開看了一眼,然後慢慢地放回了原位。
見慕容楚面上淡然沉靜,並無一絲波動,黎寒崢不禁愣了愣。
“你知道?”
“一直知道,”慕容楚輕嘆,“如果可以,我並不希望他是這樣的身份。”
“就算沒有他這些身份,你也受國家的保護,所以,我會安排人24小時保護你的人身安全,如果可能,我也會參與其中……”
“國家鬥法,不用扯上我。”慕容楚的視線落在那份加密檔案上,說。
“但你已經被扯進來了,安傑森失蹤了。”黎寒崢嚴肅地說。
慕容楚擡了擡眉,看着眼前的男人,輕笑,“你保護我?”
黎寒崢並不知道慕容楚在笑什麼,但這笑並不是鄙夷,也不是高興,是一種奇怪的感情,說不清楚。
“以我的能力我想我可以保護你的安全,所以,現在只請你配合而已。”
“抱歉,我拒絕。”慕容楚笑着回拒。
黎寒崢皺眉,“這不是開玩笑。”
“我也不是在開玩笑,”慕容楚素指點了點檔案,“他已經死了,爲國家而死,我可以不追究這些。現在背後的人反而來追究我?而你們打着旗號來保護我?”
黎寒崢不明白她爲什麼會這麼反感,總覺得慕容楚知道些什麼,或者說比他知道得更多。
這是國家最高機密,他是軍區司令,知道這些可以說得過去,可慕容楚只是一個散醫。
雖然在國際的層面上很有影響力,但慕容楚知道的東西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我知道你們最終來保護我的原因,所以,我拒絕。”
黎寒崢皺眉,“你是這個國家的一份子,難道……”
慕容楚微笑着搖頭,“黎寒崢,我不是好人。”
黎寒崢皺眉。
國家介入保護她,就是要取要她的醫學研究,爲國家醫隊效勞。
黎寒崢不知道的是,慕容楚非常不喜歡這種捆綁。
並不是她不愛國。
如果她真的接受了國家,成爲醫學研究人員,那她以前做的那些又算什麼?
研究被捆綁了,她沒有任何自由,受到限制。
其實說白了,她只是不喜歡這種束縛,自由習慣了。
和黎寒崢默然對峙,慕容楚輕嘆道:“我拔了兩通外祖家的電話,他們並沒有接……我先走了。”
想要說的話,黎寒崢已經明白了。
既然知道她父親的底,那就知道她母親的底,外祖家移民莫斯科,現在想想,也絕非偶然。
現在陷入了這種局面,慕容楚只能找自己在國內認識的人。
至於黎寒崢怎麼做那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
……
“頭兒,醫生回國後就直奔俄羅斯了。”
控制室內,凱里正向他們的頭兒彙報慕容楚的行蹤,正如慕容楚所料,聿修不會就這樣輕易的放過她。
她身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醫術!
“哦?”聿修緩緩道,“嘴裡說着不在乎,實際上卻不是這樣。”
“頭兒,你是不是對醫生太關注了?”凱里勾着脣,有點曖昧地打着交疊着雙腿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關注?”聿修聳聳肩:“我確實是在關注她,不過並不是你們所想的那種關注。凱里,我看你跟着很無聊,回去好好整整你這身皮肉。”
“頭兒,總部那個地方是人呆的嗎?你身邊需要一個助手,而且,醫生也是我招進來的,怎麼可能讓她一個嬌弱的女孩子在外面闖蕩……”
“嬌弱?”聿修笑了,百花齊放的眩暈感襲來,凱里撫了撫額頭。
“你很喜歡她?”聿修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凱里連忙搖頭,“頭兒的女人我可不敢戲。”
聿修因爲他的話微微皺眉,那個醫生,是他想殺的人。
……
俄羅斯首都莫斯科。
剛剛從車站出來,就能感受到莫斯科這個城市的冰冷,白雪豈豈,望去只有一片銀白。
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從車站走出來,引起了周圍的注意力。
白襯衫,黑褲和平底鞋,整身都透着平凡二字。
但她的臉和氣質卻和平凡搭不上半毛錢關係,還有她兩手上的東西更是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一手搭着白大褂,一手拎着藥箱。
鵝毛大雪,只穿簡單輕薄的衣褲,無論如何都成爲衆目的焦點吧。
意識到這點,慕容楚只好無奈的在附近的店面找了件風衣穿上,然後才從車站直往記憶的那個地方走去。
她並沒有來過這裡,只是曾經查資料時看到了他們所居的地址。
一晃這麼多年了,除去曾經偷偷在國內見過一次外,慕容楚還是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去見外公外婆這家人。
家人,離自己遙遠又靠近。
慕容楚心裡邊的滋味有點說不清楚,如果不是這次的事件,她或許不會來見他們。
或許是因爲媽媽的死,讓她打從心裡邊怨恨了沒有幫助她們母女的外祖家。
……
攏了攏風衣的領子,慕容楚對着冰冷的天空吸了一口涼氣,拎着藥箱走進這座城市的繁華地帶。
只是當她剛剛從邊緣走進,就瞥見了一抹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慕容楚站在車牌旁邊,隔着雪幕笑眯眯地看着站在雪中的高大男人,然後神色輕鬆的往他面前走來,看到他眼中並沒有一點的驚訝,“你一直在監視我的行動?”
漂亮的男人勾了勾脣,露出邪魅的笑意,臉色都異常的冷厲。
慕容楚不禁看得有點癡,“真是的,一來就勾引我。”
聿修:“……”
因爲大雪之中並沒有其他人,而經過他們身邊的都是形色匆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雪中的男人長這模樣,否則早就圍得水泄不通了。
這麼漂亮的男人跑出來,真是禍害人啊。
“你在找他們?”聿修的視線往樓房區看去。
慕容楚笑着點頭,“有興趣一起嗎?”
聿修聳肩,“很樂意。”
慕容楚對他突然的靠近並不覺得他對自己有了好感,她從這雙眼睛裡仍舊感受到了敵意。
如果不是因爲某些原因,聿修應該是該要殺她的。
但他現在反而靠近。
說明他改變了策略來探自己的底,親自來探底?她喜歡!
……
順着記憶,慕容楚找到一棟獨立的住房,三層,閣樓都齊全。
敲門,沒有人迴應。
慕容楚皺眉。
站在雪中的聿修正戲謔的看着她。
慕容楚往後窗走去,往裡看了又看,發現是有人居住的,卻沒有人迴應。
就在慕容楚準備離去時,一名中國婦女停下車,拎着菜走下來,看到站在門前的一男一女愣住了。
……
暖融融內室中。
婦女愣神的從聿修身上移開目光,驚奇地盯着慕容楚。
“你和你媽媽長得很像。”
慕容楚對這家人很陌生,陌生到她無法感受半點的親情。
但血源關係卻無法改變。
“家裡就只有二舅媽在?”眼前這個女人,正是慕容楚的親舅媽。
“孩子們都有自己的事,你外公外婆在外地旅遊還沒有回來,你大舅媽不在這邊住了,單位裡離這邊遠,你大舅的孩子都還在這邊。你大舅和二舅都出遠門了,小半年都沒消息回來了……”說到這裡,慕容楚的二舅媽眼中黯淡。
慕容楚點點頭,眼簾微垂。
她知道,這兩位已經出事了,而且還不知所蹤。
這是她回國後,找人查過了。
只是有些實話,她並不想說。
二舅媽是個很健談的人,說起慕容楚的母親時總是感嘆,說那是她外公外婆的遺憾,之前他們有去找過林言,也就是慕容楚的母親,結果並沒有任何的消息。
慕容楚聽了這些,只是淡淡笑了笑。
不管以前是因爲什麼原因沒有找到,她已經不在乎了……
但……真的不在乎了嗎?
當初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媽媽死在自己的面前,那種滋味,即使是經受了兩世,仍舊記憶如新。
得知林家其他人都很好,現在只有兩位舅舅失蹤了,而且家裡並不知情,慕容楚心裡邊就有數了。
慕容楚的二舅媽眼神一直往旁邊的聿修瞞,最後忍不住問了一句,“楚楚,這是你愛人?”
慕容楚被二舅媽發亮的眼神盯住,側目笑着看男人,“是啊,他是我愛人!”
聿修挑了挑眉,卻沒有開口否認,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在二舅媽百般的強留下,慕容楚只敷衍的答應下次還會過來後,就和聿修離開了。
“爲什麼不和她說實話?怕傷害他們?”聿修凌厲的視線放在慕容楚的側影上,慢不經心地開口。
慕容楚淡淡一笑,並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