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要飯的,城門已關,不允許出去……”守着大門的護衛皺着眉頭,連忙朝着後面一退,那屍臭味太重,簡直就是刺鼻,草草的幾根稻草,也不過遮蓋了板車上老婦人的遺體,隱約能夠看到稻草下那慘白的臉頰。
手中一頓,推着板車的女子險些倒在地面上,迅速用雙手整理着自己的長髮,露出那一張長滿膿瘡的臉頰上,大嗓門一開,更是差點讓人吐出早飯來,“大老爺啊,我孃親前兩日去世,小女子爲了完成孃親的心願,推着她繞城一週後,才趕出去埋葬,各位大老爺,請你們讓我孃親入土爲安吧……”
“媽呀,鬼啊……”
“太難看了……這氣味……”
“快,趕緊起來……帶走帶走,馬上開門,讓他們出去……”
一羣護衛迅速捂着鼻子,恨不得馬上將這兩個瘟神驅趕出去。後面的護衛連忙拉開門栓,就要打開城門。而另外的護衛卻是一頓,連忙阻止道:“這,將軍,這使不得啊!晉王殿下說了,不放一人出行……”
“草,晉王殿下要尋回王妃,這兩個要飯的會是王妃嗎?王妃才十三歲,身高不過到我肚子這裡,這女人身高到我胸口,躺着的又是七八十歲的老太婆,放在京城裡也影響大家吃飯,趕快趕快,早點滾……”
“謝謝大老爺,謝謝……”一旁挺着大肚子的將軍捂着鼻子。穿着破爛的女子點忙點頭,推着板車朝着城門外走去。
“慢着……”板車剛剛起步,身後的人卻是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朝着後面看去,卻是臉色大變,就連那將軍,也迅速跪了下來,“王爺……”驚天動地的一聲,響亮無比。他們完了,本以爲這樣可以不暫時放他們離開,未曾想到運氣就這麼倒黴,在這個節骨眼上碰到了晉王!
騎在馬背上的紫衣男子,神色冷酷,拉着胯下坐騎,看着那板車上的人,身後的護衛跟隨在他身邊,冷眼盯着前方,似乎就等着他一聲令下,然後可以肆無忌憚的砍了他們。
“王爺,王爺……”瘦弱的身子快速跪在地面上,那穿着破爛的女子放聲大哭着,似乎是天生的大嗓門,一開口就讓人受不了,刺耳的聲音都快將人的耳膜刺破了。
就連葉天凌都不由地皺着眉頭,冷聲道:“你們聽不懂我的話嗎?”
冰冷的聲音擴散着,整個城門口的溫度都降低了幾分。
那將軍不由地全身一顫,正準備說話,卻是那跪着的女人,直起了身子,大聲叫道:“王爺,民女知罪。只是,民女的孃親急需安葬,民女迫不得已纔會讓官差老爺們放行,若是王爺要責罰,就請責罰民女吧。只是孃親急需安葬,民女希望能夠讓孃親下葬後,再回來領罰……”
一席話說出,卻是將所有的罪責攬到自己身上,身後的護衛一愣,沒想到一個乞丐也會爲他們說話,一個個陰沉着臉,就連那將軍也應聲道:“是啊,王爺,老夫人的屍身已經發臭,再不處理怕是會腐爛了,就讓這姑娘出去,先行安葬她的孃親。一切責罰,臣等領了……”
“免了,掀開稻草,讓我看看。”葉天凌根本沒打算跟這女人發脾氣,以她的身高樣貌,以及那粗狂的聲音,怎麼都不會是他的小王妃。
稻草一掀,睡在板車上的老太太安詳的躺着,一頭的銀髮,也穿得破爛。葉天凌翻身下馬,想要觸碰啊具屍體,卻是被屍體上黏糊糊的東西噁心到了,就好像是一大堆的蛆蟲留下的卵,粘在屍體的上半身,手臂上全是。
“放行。”沒有多說什麼,葉天凌揮了揮手,翻身上馬,帶着護衛朝着城內走去。
那女子跪在地面上道謝着,迅速起身推着板車就要朝着城外走去。卻是被那將軍攔住,直接送給了她十兩銀子,作爲盤纏。畢竟這般的女子已經很少了,不怕得罪晉王爺也要保住他們的腦袋。
而走在街道上的人,則是眉頭緊皺,拉着馬繮的手也是一顫,不對……那女子的做法當真像極了他的小王妃,剛直不屈,身高比小東西高了一點,聲音也不對。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對。
不對,不對!
看似爲所有的護衛領取責罰,實際上是爲了帶動他們的情緒,讓護衛們護着她,也順便找到了開脫出城門的辦法!他的小王妃,居然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還是被他自己給放行的!
“王爺?”原本守城的將軍一愣,看到那紫色的身影再次返回,不由地皺着眉頭,究竟是什麼事,能讓晉王這般的着急?
葉天凌的臉色更是冰冷到了極點,猛地翻身下馬,“打開城門,一千五百士兵出列,跟隨我一同出城,把王妃給追回來……”
“是……”馬蹄飛揚,那隊伍快速的消失在衆人眼前。
而那將軍的雙腿一軟,險些跪在地面上,剛纔晉王說什麼?王妃……
出了城門,雁雲夕直接脫掉了腳下的增高鞋,開什麼玩笑,連這點辦法都想不到,她還算是雁雲夕嗎?而躺在板車上的人,更是難受得要死,全身臭烘烘的,堂堂的一個大男人扮成這副樣子當真是難爲他了。不過還算不錯,因爲稻草遮擋的原因,葉天凌沒有看出來他是誰,而且人死後屍體會腫脹一圈,自然不會想到是浪季飛。
“小云夕,這下你是不是得以身相許了啊?”浪季飛迅速將手中的稻草抖掉,看着自己化妝後乾燥的皮膚,也是靠着這些粘稠的東西,才能夠撐到現在。
難得跟眼前的浪季飛解釋,雁雲夕也沒時間換衣服,從板車的底層抽出包裹,朝着右肩上一扛,冷聲說道:“快走,沒時間磨蹭,以葉天凌的智商,肯定知道是我們兩個。還好他有潔癖,不然摸到你手後就會露餡……”
“喂,我手也很細滑的嘛,怎麼摸着就露餡了?”浪季飛白了雁雲夕一眼,伸手將雁雲夕抱在懷中,外面接應他的人早已經準備好了一匹駿馬,似乎故意爲止。
雁雲夕也沒說什麼,老實的坐在浪季飛的前面,盯着前方開闊的大道,低聲道:“你常年習武,筋骨不是常人能比的,一個討飯爲生的老太太,哪裡來的這麼結實的骨骼。葉天凌會帶大批人馬來尋找我們,不能走大道,往旁邊的小道走。”
一匹馬,兩個人,快速的消失在大道之上,朝着森林最深處進入,只要能夠避開身後的人,就算是豺狼虎豹,他們也認了!
而在那兩道身影離開之後,龐大的隊伍在瞬間抵達,那一身紫色衣衫的男子面若冰霜,恨不得一拳把地面打一個窟窿出來,牙關緊咬,爲什麼,爲什麼他總是來晚了一步!
若是剛剛在城門口反映過來,要是能夠攔截下來,那個小東西就已經回到了他身邊。身上還帶着傷,就裝得這麼賣力,推車,磕頭,這些不拉動她的傷口嗎?
她是鐵打的嗎,她不知道疼痛嗎,她不知道照顧自己嗎?她不疼,但,他疼。他寧願她還是那個躲在暗處觀察他的小女人,而不是眼前這個不認輸的小東西!
放她自由,她受的傷將會比現在殘酷百倍!
“分開追,五百人馬隨我一同進入森林!記着,一定要將王妃安全帶回……”冰冷的聲音擴散在森林中,那一腔的思念,又有誰能懂?
如墨的夜擴散開來,點點的寒星閃爍着。
快入冬了,城外的溫度下降得太過厲害。雁雲夕只得把帶出來的厚披風朝着身子上一裹,抵擋着外面的寒冷。爲了逃脫,她一身臭氣,一路奔馳到現在。
左肩上的傷口似乎又裂開了,右手也早已經麻木,沒有了知覺。從未嘗過過一天騎馬的滋味,現在的她是知道了,胯下就好像被火焰灼傷一般,疼痛無比,就連起身都是那麼的困難。
“趁熱吃,葉天凌的隊伍也許在附近,我們晚上不能生活,一會兒還得把火種滅了。”將烤好的兔子肉送到雁雲夕身前,浪季飛起身,拿着水袋朝着前方走去,“我去前面打些水來,你的傷口估計裂開了,需要重新上藥。”
沒有拒絕,雁雲夕吃了一個兔子腿,消滅了一小部分的肉,沒有油鹽,這兔子肉的味道也不算太好,加上一路狂奔,她也沒什麼胃口。靠在大樹上,閉目養神,卻是在閉上雙眼後,沉沉的睡去了。
這小云夕……提着手中的清水,浪季飛無奈的一笑。他實在受不了那樣的一身,於是去河裡好好的刷洗了一番,花了一個時辰,回來之後,眼前的人已經睡着,身邊的火堆也已經熄滅了。
藉助着月光看去,那好似小貓兒般的女子捲縮着,絲毫不知道身體上的披風已經滑落下來了一部分,露出了包裹着的左肩。
還是一個小孩子。浪季飛輕聲上前,注視着雁雲夕身子上的傷口,輕輕的解開繃帶,想要幫她擦洗傷口。然而卻是剛剛碰到雁雲夕的身子,那一道殺氣兀的展現開去。
“別動,是我。”浪季飛更是哭笑不得了,難道葉天凌在動她的時候,她也是這麼的緊張嗎?弄成這樣出城,最怕的就是傷口感染,到那個時候傷口怕是會嚴重幾分了。
微微皺着眉頭,那一顆懸着的心沉了下去,“我自己來,前面有水源吧?”
“嗯。”浪季飛點了點頭,知道雁雲夕不喜歡他這樣,於是便坐在大樹下,翹着二郎腿說道:“有什麼事叫我,那邊的水有些冷,記得用內力護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