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我們還能更靠近一點
已經不敢再去看他的臉上帶着怎麼的笑意,蘇清淺心慌地垂下了眼眸。
耳中卻似乎是聽到了有輕笑的聲音傳來。
“呵……”
那笑聲,十有八,九是在嘲笑着她了,蘇清淺幾欲暴走,這些天對顧司瑾情不自禁的忍耐力,已然達到了一個臨界點。
如此下去,還指不定會出什麼事情來呢,縱然是定力再好,面對着染上了溫*彩的顧司瑾,蘇清淺也開始有些不自信,自己會不會一個控制不住,直接衝上去把人給撲倒了。
斷然不能如此丟人躪!
尤其是在顧司瑾明知道自己抵抗不了他的美*惑,卻又故意賣弄風*的現在!
豈料某人卻還嫌不夠似的,見蘇清淺不看自己,直接換成了言語挑撥。
“這瓶紅酒可是我的珍藏,剛剛空運過來,味道不錯。要不要過來一道嚐嚐看?”
“不需要,謝謝!”
從牙縫中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來,蘇清淺憤然轉身,然後,愣了。
之前上來的時候只顧着打電話,也沒細看。現在發現,在天台的一角,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一張擱置東西的臺子,而那上面,放着一個不大的小黑盒。
而那個小黑盒子,很不幸的,蘇清淺剛好就認識。
那是,信號干擾器!
怪不得電話突然就打不出去了,原來是有這東西在作祟啊?
只是,這信號干擾器存在的這麼明目張膽的,是故意的麼?
是在考驗她的智商呢,還是在考驗她的忍耐力?
“顧司瑾!”
惡狠狠地轉過頭去,某個始作俑者還怡然自得地站在原地不說,還朝她舉了舉手中的紅酒,笑的一臉的單純無害。
那模樣,分明在說,他什麼都不知道……
“我在這裡,有事麼?還是你想通了,要過來喝一杯?”想要興師問罪的心,在那一瞬間沉寂成了一片灰燼。
碰上一個如此不要臉的男人,你還能怎麼樣?
既然臉皮比不過,就只能忍氣吞聲了。
萬能的不要臉!
這個地方,果真是不能待了……
澳洲,黃金海岸。
沒錯,蘇清淺又回到了這裡。
只是此刻,站在酒店前臺的她,面對着服務員真誠的笑臉,卻只有憋屈無奈。
沐長天居然帶着love的員工們先走了?
不等她不說,還連通知一聲都不帶的?
簡直就是太過分了!
不說他二人的關係,就單單說自己也是love的員工,他們這樣就有些過分了好吧?
虧的她還千里迢迢地專門趕了回來。
在原本的打算裡,還想着勢要跟他們一道回去的。
畢竟,是一塊兒出來的。
現在可好,華麗麗地被拋棄了……
灰溜溜地出來,蘇清淺的神情是萬分的沮喪,好在,這份沮喪,在一眼看見停在酒店門口的熟悉車子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顧司瑾?
他怎麼還沒走?
分明在自己進去之前,還親眼看着他走了的啊?一路親自開車送自己過來,現在還守在這裡,難道他就不累麼???
該不會是……
一絲怪異從心底滑過,她突然有了一種很想殺人的衝動!
看着怒氣沖天而來的小女人,帶着墨鏡讓人看不到他眼神顧司瑾掀起脣角,笑的很邪魅。
只是那笑容,看在某人眼中,怎麼就那麼刺眼呢?
“你早就知道了,對吧?”
早就知道沐長天他們已經回去英國了,卻什麼都不和她說。
所有的怒氣,在對上摘下墨鏡,顧司瑾那雙漆黑幽深的瞳孔時,減低了不少。在看到那裡面倒影出自己小小的身影時,心臟居然有了一瞬間的慌亂。
也不等他的回答,蘇清淺上車摔上車門戴上墨鏡,頭枕着靠背開始假寐。
整個動作乾脆利落,表明了是不想再跟某人有任何的牽扯。
淡然笑了笑,顧司瑾發動了車子,也不理會女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架勢,掀動脣角,說了一句讓蘇清淺無法再繼續淡定的話來。
“清清,不如……我們開車回去吧?”
“開着車回去?你瘋了?”
這不是一個城市到另外一個城市好伐?
遇到那些海域怎麼辦?直接從海上開過去?
摘掉墨鏡起身坐正,蘇清淺瞪着專心開車的顧司瑾側臉,不可思議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個白
癡。
“顧司瑾,你……沒事吧?”
尤其是,腦子沒事吧?
絲毫不理會蘇清淺那點兒屬於正常的反應,顧司瑾只自顧自地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若是我們開車回去的話,一路上就能看到極美的風景了。尤其是日出。
海上的日出,很美。本來想要帶着你一起看看的,若不是你着急着要走……”
他後面還說了些什麼,蘇清淺沒有仔細去聽,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今天顧司瑾的話,好像突然變得有些多。而且他人的情緒,似乎也有那麼一點不對勁。
心裡猛然一突,目光又認真了幾分,卻從那張含笑淡定的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
少頃之後,她才坐了回去,直接打斷了顧司瑾那些聽着不像是抱怨,可是語氣卻幽怨至極的說話聲。
“你爲什麼喜歡日出?”
只怕一心想帶自己去看是假,根本就是他自己想看吧!
想看就去好了,又何必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子?
收回視線的同時,還不忘記在心裡狠狠地鄙視一番。
對於蘇清淺突然的問句,顧司瑾微怔,眼中有驚訝一閃而過。
隨即又是會心一笑,沒有隱瞞地張口娓娓道來,聲線平和,溫潤的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因爲他曾經答應過,要帶我去看。那是在我所有的記憶中,他對我唯一一次的溫和。
只可惜,從懵懂無知一直到自強獨立,我始終都沒有等到那個承諾被實現的那一天。”
說着話,顧司瑾還轉頭看了蘇清淺一眼,目光頗爲深邃。
“現在,這個願望於我而言,不過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只是……”
只是,我不想一個人。
後半句話,不知是出於大男人的自尊,還是不想被蘇清淺誤會他是在博取同情,所以顧司瑾並沒有說出來。
饒是如此,蘇清淺的心,還是隨之顫了顫。
能讓顧司瑾不帶任何稱呼名字地只用“他”來代替的人,除了顧城之外,還能有誰?
那段父母輩過去的往事,與他們而言是不堪回首的疼痛,與她跟顧司瑾而言,又何嘗不是?
其實童年落寞的,又豈止是顧司瑾一個?
她不也是?
一直一直,都生活在母親的淡漠裡。
好在,她還有一個疼愛自己的父親,童年的記憶裡,也會有那麼一些歡笑。可是顧司瑾就不同了。
除了顧城這個冷漠到對他不聞不問的父親之外,就只剩下了一個瘋瘋癲癲的母親。
想想還是顧司瑾還是孩童時候所經歷的生活,蘇清淺的心就泛起了一股鈍鈍的疼痛來。
與情愛無關,只是,感同身受!
雖然跟顧城之間的關係惡劣,但是想來,父愛,也是顧司瑾所渴望的吧?
還有那個約定,也定然是顧司瑾心中的缺憾無疑了。
而且,還是刻骨銘心的那種。
並不想多管閒事地要緩和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因爲那不管她的事情。緩過了鼻子發酸的時刻,蘇清淺主動伸直了手臂,握住了擱在方向盤上的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
面上,是風淡雲輕的笑。
“我突然也想看日出了,我們去吧!”
“吱……”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在路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痕跡之後,最終穩穩地停了下來。坐在車裡的蘇清淺因爲繫着安全帶,也沒怎麼晃動,只是在車子停穩,看了看外面,小臉上一片煞白。
因爲一時的緊張,她的雙手下意識地抱住了顧司瑾的胳膊,往自己的懷裡拽。開口的話語裡,卻滿是氣急敗壞。
“這裡是高速,你別突然抽風好不好?會死人的!”
就算是你不要命,我還要呢!
看着被女人緊緊地擁在懷裡的手臂,顧司瑾的深邃的瞳孔色變了幾變,痛苦壓抑地呻吟了一聲,臉上滿滿的都是笑意。
然眼底深處,卻有着輕微的掙扎與疑慮。
察覺到顧司瑾的異常,跟隨着他的目光低頭時,才發現自己抱的有那麼一點兒緊,令他的整條胳膊地壓在了自己胸口的位置。
難怪……
臉色大囧,正要赫然鬆手時,就聽到了對方那句小心翼翼的問話聲。
“清清,如果……如果當初那個孩子的事情,不全是我的錯,其中有一些你不知道的誤會,你能……過的了那個坎麼?”
過了那個坎,徹底的原諒他,給他們兩個人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
蘇清淺面色赫然立變。
這是重逢之後,顧司瑾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直白地提起關於那個孩子的事情。
時值這許久,“孩子”二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入了她的耳,神經末梢還是有些細細的疼痛逐漸蔓延而去。
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儘量不讓自己再次失態,許久之後,蘇清淺才緩緩地吐出了顧司瑾所期待的答案。
聲線,淡的就算是一陣微風,也能吹散不見。
“曾經滄海難爲水,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這樣吧。”
她再也沒有,重來一次的勇氣了。畢竟,那種刻骨銘心的疼痛,絕望到讓人生不出一點波瀾來的遭遇,太可怕。
至於誤會……
能有什麼誤會?
若是當時她不在場也就罷了,可是偏偏,他此生最冷酷絕情的那一面,她是親眼所見。
那種心臟似乎被利刃滑過的痕跡,她都還能回憶的起來。
這麼說來,也就是不原諒了麼?
看着說完之後便垂下頭,一任長長的發遮住整張臉的女人,顧司瑾眼神黯了黯,嘴脣蠕動了幾下,最後只吐出一聲淡淡的嘆息來。
“抱歉,我……太心急了。”
的確,不管過程如何,所造成的結果,都是不會改變的。
他們兩個人的第一個孩子,也的確是因爲他的失誤而沒有的。他,也是間接兇手。
目光隱晦下去,所有的解釋,最終還是吞回到了肚子裡,也讓蘇清淺錯過了一個驚天的真相。
車子重新啓動,此後的行程裡,似乎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氣氛在車裡靜靜地流淌着。
兩人也是一個專注地開車,一個專注地扭頭看風景,心裡各有各的心思,卻沒有了任何的交流。
好在,看日出的計劃,沒有受到影響。
墨色逐漸開始化開的天空,越來越淺的藍色。
平靜的跟超漲潮汐相映成輝的大海,還有,天邊那抹逐漸亮起來的,帶着微微的橘色,不怎麼耀眼的紅霞。
還有沙灘上一男一女的背影。
這些,交織在一起,成了一幅極美的潑墨圖,被某個也來等待美景的畫者看進眼裡,着實驚歎了一番。
尚不知已經入了別人筆鋒之下,畫作之中的兩人,只沉靜的一坐一立,彼此的視線散開,並無交流。
周遭的氣氛也很正常,之前的尷尬不愉快,已經消散殆盡。
好像,這段時間,這樣的相處模式,已經成了兩人的慣例,不管是有着怎樣的不愉快,也會很快就過去,不會一直耿耿於懷。
蘇清淺在心底感嘆的同時,也想着,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因爲不是那麼在乎了,所以才能這麼容易就過得去吧?
拋卻了路上所有的不愉快跟糾結,她刻意忽略掉站在身邊的男人,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視線所及的景色之中。
有海風吹在臉上,帶來瞬間窒息的快感同時,也讓薄薄衣裳下的肌膚起了一層細細的疙瘩。
眯着眼睛看着海天一線的地方,看着那裡微微的光亮,蘇清淺下意識地抱住雙臂,開始後悔出來的時候,怎麼就沒穿件厚實一點的衣裳?
也不知道現在回去拿的話,還能不能趕得上第一道曙光。
心裡正猶豫呢,身上卻是一暖,多出了一件男士西服外套來。
一擡頭,對上的,就是顧司瑾的俊顏。
表情中的複雜已經沒有了,顧司瑾的臉上,是一片平靜,看上去,很是平和。
讓人感到輕鬆的同時,也有那麼一絲怪異。
而那雙深邃銳利的眸中,掩藏在平淡之下的關心,卻讓她的呼吸一滯。
瞥了眼擱在肩上的大掌,就想要掙脫。
只是力氣的懸殊,愣是讓她沒有任何的動作。
“披上吧,要是感冒就麻煩了。”
淡淡的嗓音在海風中散開,極快地消失不見。顧司瑾面色緩了緩,見蘇清淺沒再繼續拒絕,才鬆開了手。
儘管他的表情並沒有多大的變化,蘇清淺還是敏感地覺察到,他對自己,似乎多出了那麼一絲急不可查的疏離來。
是因爲自己在路上的那句拒絕麼?
搖了搖頭,她很快將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擯出了腦海。想要說些什麼來打破沉靜,卻發現顧司瑾已經前走了幾步,跟她錯身而過。
“……”
從蘇清淺的角度,只看得見男人的背影,跟一小邊側臉。
而男人也沒在看她,就那麼站在凌冽的海風裡,任憑只繫了兩個釦子的襯衣跟短短的黑髮一起,在氣流的帶動下,咧咧作響。
看在人眼裡,就有了一種,狂野的凌亂美感。
蘇清淺開始覺得自己的眼光有些癡了,不是因爲再次被迷惑,只是欣賞,從心底發出的讚歎。
這個男人,只要出現在他身上的東西,似乎,什麼都是極致。
極致的恨,極致的在乎。
冷酷到極致,殘忍到極致,就連邪魅的時候,也是處在讓人觸摸不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