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瞎說,你看流了那麼多血,不可能活過來的,血都流乾了……”孟良嫺責怪着,卻還是忍不住狐疑的扭轉頭,眼神瞟向老闆椅上的戴正德。
一陣冷風透過窗簾吹拂進來,她看到丈夫的頭,真的動了一下,陰冷的感覺瞬間涌遍全身,血液僵滯。
裹着厚厚紙巾的手,驀然一鬆,黑洞洞的手槍從手中跌落。
“啊!媽媽!”戴霜霖失聲尖叫,因爲她看到,那黑洞洞的槍口一直對準她。
一般物體下落的過程中,一定會發生翻滾,調轉,這一系列的變化,尤其對於體積小的東西來說。
可這手槍,怎麼如同中了魔力一般,一直都是一個朝向,那就是她的身體。
從胸口,腹部,到大腿,一路向下,即便是任何一個地方,哪怕是腳踝中彈,也夠她受的,那可不是一枚針,那可是一顆圓滾滾的子彈。
子彈啊,子彈,那是子彈!
她可看到了父親頭上黑洞洞的缺口,一顆小小的子彈,怎麼會有那麼大的缺口?
除非,這顆不僅僅是射進去,還會轟然爆炸,父親頭上的傷口邊緣,不是那麼整齊圓滑,留下了爆炸的痕跡。
這就說明,子彈,不是一般的子彈,不僅僅具備射穿的能力,還會炸開,在肉體內炸開!
手槍啊,手槍,那裡面裝着不同尋常的子彈!
“啊……媽媽……救我!”戴霜霖驚聲尖叫着,明明想閃躲開,身體卻中了魔咒一般,動彈不得,難以名狀的恐懼。
沒有被黑洞洞的槍口對着,孟良嫺倒是沒那麼緊張,一把手槍而已,一把正在跌落的手槍而已,用不着那麼敏感。
她也看到了槍口直直的對着女兒的身體,卻沒有緊張的意識。
沒有人,也沒有那種能力,隔着空氣扣動扳機,被槍口對着又如何?就算被這槍口對着一萬年,沒有誰扣動扳機,也是有驚無險。
那,還不如把心穩穩的放回肚子裡,將它輕視,將這個沒有生命的物件輕視。
孟良嫺就這樣將它輕視着,漠然的輕視着,甚至忘記剛纔看到已故丈夫的頭突然動了一下的恐慌。
手槍,在戴霜霖的驚恐中,在孟良嫺漠然的輕視中,跌落到地板上,黑洞洞的槍口瞄了一下戴霜霖的腳踝,瞬間傾斜,槍體就要平躺在地上。
孟良嫺漠然的輕笑,戴霜霖如釋重負,那手槍已然落地了,真的落地了。
被黑洞洞槍口對準的危險,解除了,真的解除了!
戴霜霖邁動腳步,在手槍在地上傾倒身體的一瞬間,向母親奔跑過來,想投入母親的懷抱,本能的舉動,爲了尋得一點安慰。
在她們精神都鬆懈的瞬間,半傾斜的槍體,居然沒有完全躺倒,非常神奇的從地上彈跳起來,像是有生命一般。
正在奔跑中的戴霜霖沒有看到這一幕,她只顧得向母親的方向奔跑。
原本漠然的孟良嫺卻看的清清楚楚,再也無法淡定,驚呼着:“女兒……小心……”
戴霜霖的身形因奔跑移動了,手槍從地上彈跳起來,槍口的方向,也移動了,卻還是對着奔跑中的戴霜霖的身體。
戴霜霖沒有意識到危險,臉上露出劫後餘生的欣喜,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欣喜,保持着奔跑的姿態。
孟良嫺,眼睜睜的看着手槍再次跌落,再次彈起的一霎那,嘭的一聲悶響,子彈斜斜的射出去,她聽到子彈呼嘯着撕裂空氣的聲響。
“啊!”戴霜霖被手槍擊中了,沒有擊中要害,子彈貫穿她的整個手掌,方纔狠狠抓握戴雨瀟的手掌。
她清晰的感覺到子彈潛入掌心,她驚恐的等待着,看着手背,等着那顆子彈穿出來。
沒有幾個人會期望,子彈潛入皮膚,還被貫穿。
戴霜霖,就是爲數不多的人中之一,驚恐的渴望着,被那顆子彈瞬間貫穿,然後在手掌上,留下一個完美的小圓孔,邊緣整齊圓滑。
這種思維方式,看似混蛋,非常混蛋,讓戴霜霖感覺自己是來自日本的忍者。
然而,事情不如她期望的那樣,子彈在她掌心潛伏片刻,轟然炸開。
瞬間,掌心被炸出一個血洞,瞬間,血肉橫飛。
只是一隻較弱的手掌而已,能有多少血肉?戴霜霖白皙的臉,偏偏被這爲數不多的血肉,噴濺了一臉。
手掌太薄,子彈無處匿藏,沾染了血跡,掉落在地上,叮鈴鈴滾動幾圈,才臥地不起。
戴霜霖看着掌心被子彈炸出的,玻璃球大小的血洞,邊緣參差不齊,忘記了疼痛,忘記了哭喊,忘記了這就是她的手掌。
“霜霖!”孟良嫺跳過來,驚異的看着被洞穿的手掌,怎麼看,怎麼心疼,怎麼看,怎麼詭異……
她猛然回頭,看看還在側着臉僵冷的戴正德,一動未動,若不是白天,她會認爲這是一樁離奇的靈異事件,是已故的丈夫對她們母女倆的懲罰。
偏偏,已故的人,保持着已故的姿態,一動不能動。
“媽媽!我的手啊,我的手!”戴霜霖尖叫着,抱着那隻受傷的手掌蹦跳着,無論怎麼做,都無法緩解那種錐心的疼痛。
如果有挫骨揚灰的疼痛,被子彈貫穿掌心,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卻分明有一種挫骨的劇痛,痛徹心扉。
“乖女兒,是媽媽不好,沒拿住手槍……”孟良嫺懊悔不已,她本沒有想到,這隻手槍會傷到她的寶貝女兒。
“媽媽,快送我去醫院,我要我的手,我要我的手!”戴霜霖蹦跳着尖叫,完全失控。
“乖女兒,乖女兒,你先忍一下!我們必須把計劃做完!”孟良嫺,這個時候,還在想着她的陰謀詭計。
“媽媽,媽媽,你不要女兒了嗎,什麼計劃,能比女兒還重要……”戴霜霖哭叫着,痛楚的不能自已。
“乖女兒,你忍一下,就忍一會,媽媽把事情做完,不然,你就白白受傷了……”孟良嫺想哭,忍住眼淚,咬緊牙關。
戴霜霖眼前一黑,痛的暈厥過去,怦然傾倒,孟良嫺一下沒扶住,她的整個身體,倒在沾滿血跡的地板上。
那顆子彈,就臥在她腦際的一側,沾染了血跡,還閃着幽暗的光。
那把手槍,臥在不遠處,槍口,還在對着倒地不起的她。
“女兒,女兒,你等等媽媽!”孟良嫺說着,咬緊牙關,站了起來,此刻的她,爲了使得陰謀詭計得逞,不惜一切代價。
她一俯身,將臥在地上的手槍,用紙巾拈起來,不讓上面落下自己的指紋。
走到暈厥的戴雨瀟面前,隔着紙巾輕輕擡起她落在地上的手,將手槍放在她掌心。
隔着紙巾狠狠一握,上面盡是這個小賤人的指紋。
然後擎着她的手腕,將她的手,連同那把手槍,放在地上。
如此巧妙的,做了一個假象,戴雨瀟手握着那把手槍,暈倒在地上。
做好這一切,她冷靜的掏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