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地,她終於安靜下來。
霍醇輕柔地撫摸着她的頭髮,拍着她的後背,將她的狂躁一點點撫平。
忽然,就在霍醇以爲她要睡着的時候,黎曼陡然間睜大了眼睛,眼底是湍急的洪流,載着大片大片噬血的紅,彷彿在她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深處,藏了一個兇狠的魔鬼,伴隨着一股股清晰可見的陰冷氣息。
她緩緩起身,似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步步,帶着戾氣往窗戶走去。
“黎曼?!”
霍醇大驚,被她的狀態嚇得有些不知所措,從背後將她一把抱住,誰知黎曼卻忽然發瘋般地張口咬了下去,用了十二分的力氣,讓霍醇的手臂瞬間見血!
她似乎想要把他的肉都咬下來!
男人的瞳孔驟然一縮,強忍着劇痛,死死扣住她的腰,不讓她再靠近窗戶一步。他大喊着她的名字,卻根本沒有作用,她什麼都聽不到。
黎曼的視線中,一片殷紅。
霍醇的胳膊被鮮血染紅,他死扛着,就是不鬆手。黎曼也毫不客氣地咬着他,只差一點兒,就能將他的一塊肉咬下來!
她爲什麼會這樣?
白灼不是說,只要給她喝了那些血,就可以好的嗎?!
忽然,黎曼鬆了口,還沒待霍醇反應,她猛然一仰頭,狠狠撞上了他的下巴,將他整個人差點兒掀翻!
霍醇的手勁兒一鬆,她便破開了禁錮,三兩步翻上了窗臺,跨坐在上面,轉頭,目光空靈地看着他。
夜色下,樹葉沙沙地響,她一頭烏黑順暢的直髮被大風忽地颳起,飄飄搖搖,髮絲劃過她的臉頰,充滿魅惑。
霍醇單手撐在牆壁,大口喘着氣,一身的傷叫他有些吃不消了。
“黎曼,聽話,不要亂動,我拉你回來。”他緩緩伸出手去,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她。
從這裡摔下去,可不是鬧着玩的。
女人一動不動,眼神虛無,毫無焦距地直視前方。
忽然,她的手指蜷了一下,張了張口,聲音沙啞得說不出話來,似乎是在叫誰的
名字。
霍醇皺了下眉頭,小心地上前一步,“你說什麼?”
“冷……”
“冷就下來,聽話,那裡風很大。”
“冷子……烈。”
霍醇的眸子一頓,晃了一下神。
忽然,黎曼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歪倒,整個人如脫了線的木偶,直直地朝窗戶外倒去!
自由落地。
一隻大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驟然下落的身軀一把抓住,旋在半空中,她的雙腳踢了兩下,緩緩擡起頭來,看着上方的男人。一時間,畫面莫名有些詭異。她就那麼凝視着他,表情是說不出的淡漠,全然不知他在上方忍受了多麼巨大的痛苦。霍醇感受到手心逐漸有汗滲出,她的胳膊逐漸在往下滑脫,一點一點,叫他的心狠狠揪起。
他壓着嗓子說,黎曼,抓緊我。
女人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她伸出另一隻手,不是去握緊他,而是猛地將指甲掐進他的胳膊裡!
“嘶--”
霍醇倒抽一口涼氣,渾身顫抖了一下。
黎曼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指甲逐漸向下撕扯着他的肌膚,在他的胳膊上劃出五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霍醇快要堅持不住了。
黎曼的眼前只剩下大朵大朵的血紅花瓣,氤氤氳氳,帶着濃重的血腥之氣,她的腦袋裡一陣撕扯般的疼痛,團團的黑暗將她包裹,在她眼中,上方那個男人就是一個魔鬼,她要殺了他。
必須殺了他。
她一把攥住霍醇的襯衣領子,居然在企圖拉他一起摔下去!
霍醇心中一驚,低吼一聲,將她瞬間提了上來。二人翻滾在地板,黎曼忽然間發狂地驚叫,捂着耳朵,拼命向後縮,似乎他就是一個吃人的魔鬼,會將她撕成碎片。
霍醇微眯眼眸,心裡“咯噔”一下。
那瓶血裡有致幻劑?
致幻劑並不是什麼少見的東西,它在黑市上流通很廣,只要稍微有點兒門道,就可以搞到手。
可是,冷子烈爲什麼要給黎曼喝致幻劑?並且,她這種情況
似乎有些太過極端,難不成是因爲致幻劑和什麼東西產生反應了嗎?
霍醇的心臟狂跳。
雖然他沒見過服用過致幻劑的人會是什麼狀態,但是也聽說過一些,都不是像黎曼這樣。她的眼神除了空洞無神之外,很明顯能感受到殺意,是那種恨不得將眼前的一切毀滅的戾氣!
哪怕同歸於盡。
就在他思索的這十幾秒內,被控制住的女人再次從他的懷中掙脫,一下後退,狠狠撞上了身後的架子,上面擺放的所有東西轟然砸落,霍醇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將她拽了過來,黎曼卻不知從哪裡抓到了一隻嶄新的針管,倐地拔下了針套,順勢扎向了他!
泛着寒光的針尖直衝着霍醇的臉紮下!
他防備不及,根本沒能看清楚她的動作,只是憑着感覺去躲避,猛地一側頭,銳利的針尖擦着他的臉落了下去,帶着一陣令人心悸的風聲,深深扎進了他的肩頭!
頓時,刺骨的疼痛瘋狂席捲而來,豆大的汗珠從男人已然潮溼的鬢角滾落,如狂風暴雨一般。
霍醇覺得,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流過的最多的汗。
“殺了你。”
黎曼喃喃自語着,莫名紅了眼眶。
“冷子烈,殺了你。”
霍醇咬緊牙關,痛覺還未過去,忽然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
她把他當成冷子烈了?
致幻劑的原因嗎?
可她爲什麼一定要殺了他呢?她到底看到了什麼?
黎曼渾身顫抖,雙手軟了一下,那支針管掉落在地,彈起來,滾遠。她忽然間好難過,撕心裂肺的痛楚將她吞沒,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不知道爲什麼要殺了冷子烈。
爲什麼?!
她不想他死啊,爲什麼!
“啊--”
她緊緊抱着頭,蹲了下去,瘋了一般地嘶喊着,似乎要將所有的力氣都喊脫。她的頭髮垂在地面,烏黑卻沒了往日的光澤,被汗水溼透,打了結,一片頹然之景。她的眼前逐漸有了亮光,可是所看到的一切都光怪陸離,叫她絕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