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烈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幽深的瞳孔彷彿藏着一卷無聲的漩渦,要將她吸進去,“是你說要殺我的,我現在只不過是在幫你一把而已。”
“你放手!”黎曼拼命地搖着頭,緊緊咬住下脣,忍着不讓眼淚流下,“你快放手……”
冷子烈對她的話充耳不聞,手臂微微用力一扯,刀尖便猛然刺破了他胸膛的皮膚!
嘶--
頓時,點點鮮紅的血跡出現在男人潔白的襯衫上,刺得黎曼眼睛生疼。
“不要……”
她絕望地搖着頭,雙腿一軟,握着剪刀的手從男人手心中滑落下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雙目無神,凌亂的髮絲垂在臉側,讓人心疼。
“冷子烈,我殺不了你……殺不了你……”
是的,殺不了。
下不去手。
黎曼低頭,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喃喃自語。
男人不動聲色地將剪刀放回了桌面,在她面前蹲了下來,至上而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的身上游走,最後定格在一處虛無的地方。
“黎曼,我給過你機會,是你不要的。”
“沒錯,是我不要的……”她失神地說着,蜷了蜷發僵的手指,擡頭,迎上了他的目光,幽冷,清寒,卻莫名透着一絲疼惜,“冷子烈,我做不到……我沒辦法殺你。就算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殺不了你……我下不去手的……”
“爲什麼?”男人的目光深邃,沉着聲音問她。
“我不知道……不知道……”黎曼皺着眉頭,有些出神地搖着頭,不斷地重複着這句話,目光越過他,不知看向了何處,“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因爲你愛我。黎曼,你愛我對不對?”
“不對!不是的!”她倐地擡頭,驚恐地看着他,雙脣發抖,小拳頭像雨點一樣砸在男人結實的肩頭,歇斯底里地大喊,“我不愛你!我絕對不會愛你!我怎麼會愛你呢?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冷子烈,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愛你!”
“你愛!”冷子烈猛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炯炯,說出來的話帶着不可思議的蠱惑,險些叫她沉淪。“你愛我。”
“我不愛!冷子烈,我真的不愛你……”
“那你爲什麼不殺我?我給了你機會。”
“我不知道!不知道!”黎曼仰着一張掛滿淚水的小臉,一遍遍地否認,“冷子烈,你是個魔鬼!我討厭你!我不會愛你的!”
冷子烈自嘲地笑着,驀地將她攬進自己的懷中。
他的懷抱溫暖而堅實,卻莫名叫她害怕,她哭着,喃喃自語着,否認着不愛他,臉上的表情那麼倔強,一寸一寸地瓦解掉男人心頭的恨意。
他對韶逸,永遠下不去手。
因爲她在乎那個男人。
良久。黎曼哭得沒了眼淚,昏昏沉沉中,被一雙大手抱起,輕輕放在了牀上。那人爲她蓋好了被子,卻並不停留,皮鞋的聲音十分輕,像是刻意走得慢了些,消失在門口處。
……
黎曼這一晚睡得非常不踏實。
不知道是因爲環境的緣故,還是旁邊沒有人陪着,她一直在做噩夢。
她夢到韶逸一身是血地站在自己面前,說小曼別怕,有我在,我爲你擋下這世間所有的險惡,我寧願髒了自己的所有,也要換你一輩子的純白。
忽然,三聲槍響,韶逸的身體出現了三個可怕的血洞。她想哭,卻發不出聲音,她想跑過去,卻怎麼也邁不開步子,就在她要瘋掉的那一刻,韶逸帶着淺笑轟然倒下,冷子烈的臉出現在眼前,他握着手槍,笑得詭異……
“啊!!!”
一聲驚叫,黎曼汗流浹背地坐起,發現是一場夢。窗外傳來幾聲鳥鳴,空氣中的消毒水味似乎淡了一些。
這時,冷子烈從門外走來,手上提着一個透明的飯盒,裡面是一份粥。
“是不是做噩夢了?”
他將飯盒蓋子打開,一陣香氣彌散,拿着勺子坐到了牀邊,擡頭看了看她,用手擦去了她額頭上的冷汗。
黎曼無力地點了點頭,擡眸看了一下他的胸口,昨晚刺出的血跡已經不在,她恍惚了一下,竟有點兒懷疑昨天自己說要殺他,是不是她的幻覺?
“趁熱喝。我只知道你不愛吃甜,所以專門叮囑白灼買了皮蛋瘦肉粥,喝了它
,我帶你回帝海盛庭。”
黎曼乖乖地點頭,大口地喝着他喂來的粥,不再提任何有關韶逸的話。冷子烈面色平靜,耐心地將一碗粥喂完,然後抱她下樓。
一進別墅的門,黎曼本就有些蒼白的小臉瞬間僵住,僅剩的一絲血色也漸漸褪去,眼眸冷得似冰。
韶逸和冷子晴坐在沙發牀上,見他們回來,立刻起身。
“哥,你回來了?”
冷子晴嬉笑着跑了過來,挽住男人的胳膊,衝黎曼點了點頭。
冷子烈不動聲色地將她的手撥了下去,摟住黎曼的肩膀,有些不悅道:“都知道叫哥,不知道叫聲嫂子?”
冷子晴的臉部一僵,沒想到他會說出“嫂子”兩個字,非常詫異,盯着黎曼看了好半天,才勉強擠出了一聲,“嫂子。”
黎曼的腦中“嗡”的一下,險些站不穩,胡亂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受控制。
“子晴,訂婚的事已經談妥了嗎?”冷子烈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表情戲謔地掃了一眼韶逸,“我聽說逸少和你的意見不合,怎麼回事?”
“哥,哪有的事,韶逸說了,一切我看着辦,我開心就好。”冷子晴一下跳到韶逸面前,握住他的手腕搖了搖,模樣完全是小鳥依人,看着就惹人憐愛。
韶逸臉色一沉,沒有推開她,卻也沒有拒絕。
冷子烈低低地笑了一下,吻了吻懷中女人的頭髮,“一切順利就好。到時候,我親自帶黎曼參加你們的婚禮,給二位新人包一份大禮。”
“謝謝哥!”
冷子晴眉開眼笑,快樂得同一只小鳥。
然而,黎曼卻連一抹虛假的笑都扯不出來。她無力地推開身旁的男人,垂眸,一眼未看那兩人,她生怕自己看到韶逸的臉會當場哭出來。
一步一步走上二樓,雙腿似灌了鉛一般,走得無比艱難。短短一段樓梯,她竟覺得走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久得她再也看不清韶逸的臉,再也無法偎在他懷中,做那個白紙一般的女孩兒。
沒了他,她根本無法再單純下去。
黑道不是隨便就可以走的,一旦下水,永無回頭之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