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阿力回過頭,略有些猶豫,說:“葉小姐,十二少叫商場裡的人給你準備了東西,不過去看看嗎?”
葉夕媱就說:“不去了,下次吧。”
阿力見她沒有什麼興致,也不好強求,只好叫司機調頭朝別墅開去。
葉夕媱一回別墅就直奔臥房,換了睡衣就一頭倒下,扯過一旁的被子矇住頭,睡了過去。
她晚上的睡眠質量一直都不好,特別是和卓暮颺同牀共枕而眠的時候。她對他的精力之充足先是覺得驚歎,再是詫異,再是無奈,最後就是叫苦連天。
其實她是習慣早睡的,卓暮颺經常會熬夜。有時候他回來時都已經是十一二點了,她早就睡着了。可即便是這樣,他也總是會不安分地把她鬧醒。
她惱了,就埋怨:“你不是叫我不要等你早點睡麼!現在又算是什麼意思?”
他也不甘示弱,只用一隻手便擒住了她整個身子,在她耳邊低語:“叫你早點睡,是要你養精蓄銳,省得這會兒沒力氣啊。”
其實他嘴上功夫也是一流,總是讓她啞口無言。
葉夕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一覺醒來時已經可以見到窗外泛黑的天空了。她伸了個懶腰,長舒一口氣,才掀開被子走下牀來。
突然間覺得肚子餓了,她一想,中午的西餐不合胃口,本來就沒吃飽。現在已經過了晚餐的時間,像她這樣一天吃四頓的人來說,恐怕剛剛是被餓醒的。
葉夕媱打開房門正準備去找點吃的,剛剛走出去,就見外面守了一個女僕。看樣子還很年輕,長得也不賴,她一見她出來,就笑嘻嘻地說:“葉小姐,十二少來過電話了。他說今晚要和幾位叔伯吃晚飯,叫您不用等他了。”
葉夕媱點點頭,只覺得他這樣完全是多此一舉,她從來沒想過等他。她看了那女僕幾眼,道:“你國語說得挺好的。”
那人點點頭,說:“葉小姐,我是內地人。十二少特意叫我來照顧您的。”
聽到這兒,葉夕媱不禁對他的心思多了幾分感激之情。她對那個女孩子笑笑,就說:“現在還有晚飯吃嗎?”
“葉小姐說笑了,您要是想吃,再怎麼難我們都給你弄來啊。否則十二少可不會放過我們。葉小姐想吃什麼?”
葉夕媱看了看牆壁上的時鐘,已經快是晚上八點了,她實在是餓得難受,就說:“那就吃麪吧。”
“好,葉小姐想吃什麼面呢?刀削麪、拉麪還是涼麪?”
葉夕媱隨口說道:“拉麪吧。”
“那是意大利風味的還是土耳其或者……”
“意大利吧。”
那女孩子仍然不死心,窮追猛打地問:“小姐是要在哪裡吃呢?餐廳、客廳還是臥房?”
葉夕媱揉揉腦袋,說:“客廳。”
“那我馬上叫人在客廳搭個用餐檯。葉小姐喜歡哪位廚師的手藝呢?還是我們從別的餐廳叫過來?”
葉夕媱禁不住一笑,說:“算了。”說罷轉身就朝着樓下走去。
那女孩子一直跟在她後面,吃不准她的意思,忙在後頭說:“葉小姐……”
葉夕媱揮揮手,側過半個身子對她笑着說:“你只要沿着樓梯走下去,走到客廳,然後找到遙控器,幫我把電視打開。然後你轉身,到你自己的房間裡,坐在沙發上,休息。”
那人被她說得愣愣的,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做。葉夕媱就只好說:“你下去休息吧,我喜歡一個人。”
見她走了以後,葉夕媱才走到廚房裡,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包冷凍的湯圓,其他的都是些新鮮肉類和蔬菜。她對自己的廚藝瞭如指掌,便很識趣地只將那一包湯圓開封。
幾十分鐘過後,她端着一碗湯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摸索着找到了遙控器,打開電視。由於語言不通,電視劇、綜藝節目她都看不懂,只好去看新聞。
她看得也是一知半解。彷彿說的是兩個幫派在油麻地街頭髮生血拼,從新聞上看來,地上血跡斑斑,刀、鐵棍、斧頭亂成一地,而救護車和警車的鳴笛聲聽起來特別刺耳,一羣記者蜂擁而至,對着受傷的人一頓狂拍,場面格外驚心動魄。
她突然就想起了卓暮颺。
這樣的場面,他應該是習以爲常的。他是道上的大哥,這麼多年的打架鬥毆,他受過的傷一定不少。如果,這一次是他倒在血泊裡,流血呻吟,拼命掙扎,還有一堆人對着他狂拍照片,不知道他心裡會怎麼想。
葉夕媱晃晃腦袋,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卓暮颺又不是一個人無依無靠地混黑道,他有他父親罩着,自然不會有生命之虞。尤其是他現在有了這樣的地位這樣的名聲,更不可能淪落到被人亂刀砍死的地步。
她拿過遙控器正想換臺,卻突然聽到一陣動靜。轉過臉才發現是卓暮颺一行人回來了。
他一身黑色西裝,身姿筆挺,大跨步地走着。細碎的星光和隱約的燈光交織在一起,一同融入他散發出來的氣場中,就好像是燭火遇到了豔烈的驕陽,反倒是襯得他一個人熠熠生輝,令人不敢逼視。而他的側臉線條如雕刻一般,配着他卓然的氣質,更讓人覺得他恍若天神。
他走在最前頭,後面還跟着一幫人。待到走到了門口,他伸出右手做了個止步的姿勢,那一幫人都低下頭,他一個人走進了別墅。
葉夕媱看着看着就不知所謂地一笑,真覺得自己是睡覺把腦子睡傻了。
他是什麼人,他本來就是混黑道的人。他敢做,就不怕有一天會被人亂刀砍。他都不怕,她有什麼好怕的?更何況,他現在如日中天,來找他索命的人根本就不能靠近他半分。
她只管低下頭吃湯圓。
卓暮颺走到她身旁坐下,笑着說:“這個時間還吃湯圓,當心胖死你。”
葉夕媱滿不在乎地說:“有什麼關係。我回學校餓個幾天就瘦下了。再說了,瘦不拉幾的,有什麼好看的。”
卓暮颺哈哈大笑,又說:“的確不好看,手感也不好。”他伸手搭上她的肩膀,說:“所以,你還是不要捱餓了。放心地長胖吧。”
葉夕媱瞪他一眼,就說:“當我是豬!”
她睡醒之後並沒有可以打扮,還是一身寬鬆的蕾絲睡衣,抹胸長裙,兩肩的絲帶做成編花的形狀。雪紡的樣式,伴着頭頂水晶吊燈的光芒隱隱約約可見背部白皙的肌膚。她只簡簡單單紮了個馬尾,但由於頭髮不長,脖頸間還有幾縷碎髮落了下來。她覺得癢,就去拂。
她長得很是清秀,肌膚更是白皙晶瑩,在燈光下皮膚好得不像話,滿滿的都是膠原蛋白。
卓暮颺忍不住用手撫上她的半邊臉頰,他真想掐一掐,可是卻總使不上力。他只用手輕輕地沿着她柔和的線頭劃過,感受她細膩的肌膚,她的溫度。
葉夕媱別過臉,說:“我在吃東西呢,別碰我。”
卓暮颺禁不住問:“你大學不是要軍訓麼?怎麼我覺得你非但一點沒曬黑反而還白了?”
葉夕媱狡黠一笑,得意道:“我跟教官說我對紫外線過敏,不能曝曬。所以每次太陽一升起來,那個教官就叫我去找個陰處休息!而且我還一直在敷面膜,皮膚當然要變好啦。”
她說得神采飛揚,眼角眉梢間都是滿滿的笑意,就連尾音裡面都是藏不住的興奮。這一種發自肺腑的笑顏如同是最美麗的珠寶,將她年輕的面孔點綴得分外動人。
葉夕媱說完後就見卓暮颺微笑着看着自己,那笑容很暖,像是林蔭間的陽光,細碎而又溫煦。不是他常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不是他夜晚抱着她時帶着魅惑的笑容,此時他安安分分地坐着,那雙眸子似乎要望穿了她。
只是這麼靜靜地坐着,周遭只有電視機發出的聲音。她手中還捧着一碗湯圓,家常打扮,他飯局回來還未換衣服。這樣對視着,彼此都靜默不語,彷彿是一對平凡而恩愛的夫妻,相伴多年。她在家等他回來,他在外應酬卻時時牽掛於她。他不是呼風喚雨的黑社會老大,她也不是被他威脅而禁錮在身邊的女大學生。
這樣,也不錯吧。
葉夕媱傻傻地想着,突然聽見他說:“喂,我沒吃飽。”
她回過神來,就說:“自己去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聽過沒?”
卓暮颺有些不可置信地問:“你不要告訴我,這湯圓是你自己做的?”
葉夕媱笑笑,說:“我就是要告訴你。”
卓暮颺就搶過她手上的湯圓,自己吃了一口,氣得葉夕媱罵道:“你就會坑蒙拐騙偷!”
“過獎,我只會一樣,那就是霸王硬上弓。”
葉夕媱一聽,聯想到以前的事,頓時就覺得羞赧,她就說:“不害臊!”
卓暮颺笑着說:“有你害臊就夠了。”
葉夕媱不再理會他,裝作不在意地拿了遙控器換臺。卓暮颺吃得很快,不一會兒,一碗湯圓就見了底,他推一推坐在一旁的葉夕媱,說:“什麼時候做頓飯給我吃?”
“你剛剛吃的那一頓就是我做的!”
“那是你給自己吃的,只是被我搶過來了。”
葉夕媱說不過他,只好耍賴,說:“我不高興做了。”
卓暮颺趁她不備一把抱起她,掂量了一下,笑着說:“這幾天果然長了不少啊,看來是我太慣着你了。”
雙腳離開地面的那一瞬間,葉夕媱條件反射地就環住了他的脖子。她整個人被他抱到半空中,頓時有一種失重的感覺。好像整個人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所有的麻煩、所有的問題也都有他可以應付。明明應該是安全而幸福的感覺,可是她總覺得時常覺得眩暈,覺得心神不寧。
卓暮颺隱約感覺到她的身子在顫抖,不禁問:“怎麼了?”
葉夕媱搖搖頭,垂下眼簾,沉默一會兒,卻還是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的臉近在咫尺,她垂下的眼睫毛像是絨毛一般輕飄飄的覆在一雙明眸上,撒下淺淺的陰影,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便愈發顯得清明剔透。她整個人都被他抱在懷中,身子嬌小而惹人憐愛,彷彿不堪重負跌倒在他的懷抱裡頭。
就像她第一次闖入他的視線時,也是這樣柔柔的姿態。
卓暮颺沉聲道:“別怕,有我。”
華麗的燈光輾轉之間將偌大的賭場照得猶如白晝,身着燕尾服的侍者端着托盤來往於每個角落,各色酒水晃動出絢爛的色彩。來往人士皆是正裝,氣質不凡,偶爾圍聚在某一張桌子上,扔下幾個籌碼,只待開局。喧譁聲帶着浮華的色彩,光影交織間一切都帶着幾分虛假。
在正中間擺着一張碩大的賭桌,翠玉雕花製成邊緣,看起來分外奢華。而席上坐着的六個人都是身家相當豐厚的人,談笑間似乎對於輸贏毫不在意。
葉夕媱坐在吧檯邊上看着正中間的那賭桌上的一舉一動,她手中端着一杯勃艮第葡萄酒,她輕輕晃了晃,稍稍抿上一口,只當成是打發時間。
這樣的場面她從未見過,因此纔不顧卓暮颺的反對,偷偷地跑了過來。當然不敢明目張膽地出現在他的眼前,所以只好偷偷摸摸地躲在這個角落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