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栩苦笑道:“算了吧,先不說他願不願意娶我,就說他最近有多忙吧,哪有空陪我。這次叫我來,可是兩個月內打給我的唯一一個電話了。”
葉夕媱想了想,就道:“他們最近是挺忙的。趙三前兩天跟我說他們都在拉美,好像那邊有點事情。”她又笑着安慰道:“不過你放心,據我所知,阿力身邊是沒有女人的。”
聽了葉夕媱的話,李涵栩並沒有想象中的輕鬆。她低頭玩弄着自己的手,好一會兒,才問:“以前,他身邊是不是有個女人叫長青啊?現在好像在坐牢?”
葉夕媱大感疑惑,只道:“是有這個人,以前長青、Tiger、阿力和趙三是暮颺的心腹,不過後來犯了事,被判入獄了,二十年呢。你怎麼突然提起長青了?”
李涵栩聳了聳肩,道:“來的路上我聽他打了幾個電話,一直在說這件事。我估計,是要出獄了吧。”
“她雖然被判了二十年,但是隻要表現良好,再加上暮颺下點功夫,現在也應該放出來了。”葉夕媱心裡算了算,感嘆道:“也有九年了呢。一個女人最光輝的日子,竟然在牢裡過了。”
李涵栩也道:“對啊,即使出來了,整個世界對她來說都不一樣了,只有身邊的人,還是一樣的。”她又笑了笑,道:“所以我說啊,別去想以後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就你這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傢伙,存心給自己找罪受!”
自從李涵栩來了以後,葉夕媱心裡的鬱悶也少了許多。再加上卓暮颺首先讓步,等於是接觸了她的禁足令,讓她能離開大宅四處走一走,更讓她心裡舒服了許多。這幾日以來,葉夕媱也不像其他時候那樣總不喜歡說話,胃口也好了很多,興致來了的時候,更是和李涵栩一起走到廚房裡,和大廚討教手藝。
李涵栩時常也打趣道:“以前咱們在宿舍的時候,阿姨不讓用鍋子,而且我們都減肥成癮,誰都不肯多吃一口食物,那個時候活得真苦!等我們上了班,我忙得要死你懶得要命,雖然有廚房但是就是個擺設。現在才知道,吃別人做的東西,哪有吃自己做的東西爽啊!”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也就二十天的樣子,李涵栩突然接到了電話,說是家裡出了點事。無奈,李涵栩只能立刻收拾東西回家。
在李涵栩走了之後,葉夕媱只覺得身邊又突然安靜了下來,又是隻剩下她一個人了。夜晚,她拿着電話躺在牀上,每次才按了幾個鍵就掛斷了。其實李涵栩還在的時候,就無數次地慫恿葉夕媱打電話給卓暮颺,但是每一次葉夕媱都拖到明天。
可能臉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逃避什麼。她想說的話並不多,她也清楚,他想聽的話就只有那一句。
只是那一句話說出來了,他們之間,就真的能夠什麼都不管、什麼也不顧,好好愛着嗎?
那句話,大概是他們最後的退路了。不到萬不得已,她怎麼肯輕易說出來。
就這樣,葉夕媱迷迷糊糊地抱着電話就睡着了。
一直到半夜,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陣喧嚷之聲,似乎有很多人進進出出。葉夕媱睜開眼,心中只覺得疑惑。這兒是卓暮颺的私宅,戒備森嚴,到處都是他的勢力,一般人沒那麼容易進來,更何況是發出這麼大的動靜?
沒過多久,樓下的聲音就小了很多。葉夕媱心中疑雲大起,她悄悄地走到門口,開了一條門縫,外面依舊燈火通明,隱隱約約還是能夠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葉夕媱心裡猜測,難道是誰闖入但是又被抓住了?
忽然,有一陣腳步聲朝着樓上跑來。
葉夕媱立馬關上門,但
是仍舊緊緊貼着門,聽着外面的動靜。那聲音是Tiger的,葉夕媱的一顆心不禁放了下來。Tiger問門外守着的護士:“有沒有驚到葉小姐?”
“葉小姐沒有出來,大概還在睡着。”
Tiger又道:“好好守着,十二少交代了,絕對不能讓葉小姐知道。”
又聽見一陣“嗒嗒”的腳步聲,不知道是誰上來了,那聲音壓低了,卻十分地着急。“醫生究竟什麼時候纔來啊?還有紗布嗎?十二少的傷口……”
他還沒說完,門卻被打開了。兩人愣愣地朝門口看去,就見葉夕媱站在眼前,還穿着睡衣,頭髮蓬鬆,兩人心中俱是一驚,還未說話,就聽見葉夕媱問:“怎麼回事?他是不是受傷了?”
Tiger忙將身邊的人推下去,轉過身對葉夕媱道:“葉小姐,你先休息,明天我再來跟你細細說。現在下面亂成一團,我也抽不開身。”說着,Tiger像是避開瘟疫似的逃了下去。
兩邊的護士面面相覷,她們見葉夕媱站在門口,又想去Tiger的命令,只好道:“葉小姐,你先進去休息吧。下面太亂了,對你不好的。”
令兩人驚訝的是,這次葉夕媱竟然沒有衝下去,她只是關上門,一句話也沒有說。兩人正覺得奇怪,但是很快,門又開了。這一次,葉夕媱已經換下了睡衣,長髮披肩,她走出來,兩個護士驚訝地愣在了原地。葉夕媱一直走到樓梯口朝下面看了看,只見燈火通明,不時有醫生護士走來走去。葉夕媱轉過身,對兩人說:“扶我下去。”
“葉小姐,十二少交代了,讓你好好養着。下面這麼亂,萬一發生什麼事……”
葉夕媱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沒辦法,她只能一手扶着樓梯,另一隻手撐着自己的後背,一步一步地往樓下走。兩個護士一見,忙走過去攔在她身邊,勸道:“葉小姐,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們……”
“你再不讓我走,我真的要出事了。”葉夕媱只冷冷地道。
一層樓的距離,葉夕媱走了很久才終於走了下來。二樓的一個房間外站滿了人,Tiger、趙三、阿力全都表情凝重,不時有一些手下走過來,低聲說這些什麼。而醫生護士更是進進出出的,一會兒是拿紗布,一會兒是詢問一些情況。
房間內的人主宰着生死,而房間外的人卻束手無策。
葉夕媱走過去,三人一見她,忙將手裡的煙都熄滅了。他們顯然是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的,連衣服都沒有換,衣服上有斑斑的血跡,一看就知道是經過了一場惡鬥。
阿力首先開口,只說:“嫂子,你別擔心,醫生說子彈取出來了就好。十二少不會有事的。”
Tiger也道:“嫂子,你懷着孕辛苦,先去樓上吧。十二少醒過來了我們馬上叫你。你這樣跟我們一起等在這兒,也太難爲自己了。”
這一句話聽着很熟悉。葉夕媱纔想起來,李涵栩也這麼說過。是啊,她何必爲難自己。心裡明明是想着的,明明是關心的,又爲什麼裝作漠不關心的樣子呢?讓他心裡添堵,也讓自己難過。
有些時候,非得要傷害夠了,纔有力氣去深愛着。
葉夕媱搖搖頭,道:“不了,我和你們一起等。”
她說得斬釘截鐵,三個人也不好在說什麼。趙三就立刻叫人搬來了一張沙發,讓葉夕媱坐着等。
窗外大概是下起了小雨,院子裡那明亮的燈光像是被一層迷霧包裹着,再不會讓人覺得刺眼。就像很多事情,有時候讓人覺得難過得想要逃避,可是當另外的事情發生了,再重新去看、去
想,其實發現並沒有那麼難熬的。
所以這一次,葉夕媱沒有再追根究底地查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他外面的事情讓她覺得不安,讓她覺得難以忍受,那隻要她還愛着他,就不要理會外面那些事了。只要他好,那就夠了。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裡面的醫生終於走了出來,Tiger忙走上去詢問情況。醫生只說:“子彈已經取出來了,但是傷口比較深。接下來這段日子要好好養着,不能再受傷了。”
葉夕媱心裡一鬆,阿力就道:“嫂子你放心,我們以後一定好好看着十二少,再不讓他出去拼命了。”阿力抹了抹腦門上的汗,又道:“媽的,嚇死我了!”
趙三就笑罵道:“幸好十二少這次沒什麼事。否則,你就等着死吧!我說你怎麼來那麼晚?害得我帶着一大幫子人乾等着,沒你帶來的槍,我們怎麼跟他們鬥?”
Tiger也道:“你小子,這次差點讓你誤了大事。十二少身上三把槍,到最後一發子彈都沒了,那些人都盯着十二少,根本不來管我。你要是再晚來一步,別說是十二少了,我也沒命了!”
阿力哭喪着臉,道:“我的路線不知道被誰泄露了,路上出來好多堵着我的人!我能來就不錯了,差點就成了鯊魚的晚餐了我!”
葉夕媱聽他們默默地說着,隨後便道:“你們先去忙吧,我先進去看看他。”
三人自然不會反對,各自散了。葉夕媱推開門走了進去。
大半夜了,窗外的夜色如濃霧瀰漫着,柔和的星輝如細雨飄灑,黑色和銀色調和而成這樣寧靜的景象,像是清泉緩緩地在心間流淌,洗去一日的塵埃與滄桑。放眼望去,所能看到的天際盡頭仍有點點的燈火閃爍着,城市徹夜不眠。
剛剛走近房間,葉夕媱就關了大燈,只將牀頭那兒的落地燈調到中等光度。她坐在牀沿邊的小沙發上,細細看着躺在牀上的卓暮颺。麻藥勁未過,他仍舊沉沉睡着,赤裸着膀子,露出健碩的肌肉,左臂纏繞着白紗布,血已經止住了。他雙眸緊閉,睫毛纖長,英氣的劍眉那樣濃,濃得如窗外的夜色。
他的愛,就像這眉色一樣濃。
她是知道的。
分離之前,他忍得了她偶爾的刁蠻任性,忍得了她的遮遮掩掩、小心翼翼。那個時候她總是埋怨自己不過是他見不得人的地下情人,可是細細想來,他又何嘗不是她見不得人的地下情人呢。他不願讓她見人,只是爲了保她安好無憂,可是她不願向人提起他,只不過是爲了自己正常的生活。
重聚之後,他承受着她一開始的惡語相向與肆意嘲諷,也忍得了她對他的無盡指責與冷漠疏離。能重新在一起多不容易,他比她更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比她珍惜,比她小心,生怕哪一日時光一轉,他們又各自散落天涯。他只不過是想要留她在身邊,所以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在退到退無可退的地步之前,好好過吧。
葉夕媱伸手握住卓暮颺的手,抿了抿嘴角,輕聲道:“暮颺,我們好好過吧。”
就像從來不曾受過傷害那樣去深愛,就像從來沒有承受分離那樣去期待未來,就像明天已是世界末日那樣義無反顧地緊緊相擁,到死都不分開。
睡夢中的他看起來那樣靜默溫厚,再不是素日裡那個手段高明殘酷的幫派掌門人,也不是逼得所有人對他側目而視的黑幫大佬。
也許,這個世上只有她一個,能夠看得到這麼溫潤如玉的他。
葉夕媱只覺得雙眼有些酸澀,她默默地在心底一次次地對自己說,珍惜吧,葉夕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