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中漆黑一片,又高低不平,楊昊天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可是他彷彿不知疼痛一般,倒了再爬起來,爬起來再倒下……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纔出了地道口,才發現已經倒了城外的小山中。
出來了!可是我什麼我卻一點也不高興?我該怎麼辦?我該去哪裡?一時間楊昊天茫然不知所措。
他只記得老巫祝的話,“逃得越遠越好!”到底往哪去呢?中原是不能去了,哪裡人多眼雜。東邊出海亦不可行,西邊梁州地勢太偏,聽說連語言都不通,自己去了如何生活?
南邊!南邊雖說蠻荒之地,但是民風淳樸,語言與揚州無異,便去南方。他打定注意,便不猶豫。正好這地道出口就在城南,於是他趁夜趕路,也不怕被追兵發現。
他畢竟重傷未愈,又接連遭受人生劇變,身體和精神上的打擊是任何人也無法想象。可他剛強無比,咬牙堅持,腳下竟然不慢。可是彷彿老天也要和他爲難一般,夜半後本來無雲卻下起了滂沱大雨。此時已是深秋,還下這麼大的雨,當真少見。
只聽萬物靜籟,只有窸窸窣窣的雨聲。天地間掛起了珠簾,本就黑沉沉的夜空彷彿要塌下來一般,直教人壓抑不堪。忽的狂風大作,捲起雨珠噼裡啪啦的打在楊昊天身上,抽得人生疼。
“賊老天!你也欺負我!”他仰天一聲怒吼,“你們都想害我!來吧,都來吧!我楊昊天何懼!人慾害我,我便與人鬥!天欲欺我,我便與天鬥!”
猛地,一股威壓天地的霸氣從他的身上散發四出,直衝雲霄!“與天鬥!”三個字更如一個炸雷一般響徹天地!
堂堂男兒豈畏縮,與天鬥之又何懼!
楊昊天又邁着堅定的步伐,專走山路,一步步南去!天微微亮時,雨終於停了,他已是精疲力竭,再加上昨晚不過行出五十餘里,白天趕路被發現那就糟了。於是在山間尋了個山洞,也不敢生火,蜷縮其中,昏昏沉沉的睡去。
他實在太累了,這一覺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的腹中一陣絞痛,然後一陣咕咕聲響,楊昊天便餓的疼醒了。
“鐵打的漢子,也抵不住餓啊!”楊昊天自嘲道。他站起身來,就欲出山洞去找點吃的,醫治餓病。
剛到洞口便聽有聽一漢子深情款款的說道,“阿妹,我們到前面山洞歇息下吧。”
“阿哥,聽你的啦。”那女子說道。
兩人忽的一擡頭,驀然瞧見已經變成泥人的楊昊天,嚇了一跳,一聲驚呼。
楊昊天才聽那漢子說話便欲避走,他現下逃命,多遇見一人便多了一分危險。可是這山洞狹小,那兩人又已到了洞口,哪裡還避得開。
那漢子作獵戶打扮,皮衣皮裙,腰間掛着幾隻野兔雉雞,一把彎弓端在手中,箭已搭弦。他箭指楊昊天,將那女子護在身後,警惕的說道,“你是什麼人?”
楊昊天見兩人不似惡人,於是苦笑道,“兩位不必害怕。我本是彭城人士,家中遭了變故。這不正打算南下投親呢,哪知昨晚突遇暴雨,便迷失山間,躲在這山洞過夜。”
“阿哥,你這麼怕做啥子。”那女子嗔怪道,“你看他多可憐,不如請他到我們家裡好好歇息一下吧。”
楊昊天全身溼透,滿身是泥,頭髮又散亂不堪,確實和遭亂之人無二。
那獵戶漢子見此,收了弓箭,說道,“小兄弟剛纔多有得罪,不要見怪。我叫風追,這是我新婚妻子梅兒,我們來山裡打獵……”
“哎喲,阿哥你怎麼比我們女人還囉嗦。”梅兒笑道,“小兄弟就到我家去歇息一晚,再趕路不遲。”風追被妻子一陣數落,臉上緋紅,老大不好意思。
楊昊天見盛情難卻,又不敢貿然答應,於是道,“不知兩位住在哪裡?”
“不遠。”梅兒
指着遠處的的山巒說道,“翻過那個山頭就到了,我們村子就在那個山谷裡。”
他一聽不遠也就放心下來,說道,“多謝大哥大姐,那在下就叨擾了。”
“小兄弟,你就不要這麼客氣啦。”梅兒說着便領着楊昊天向村子行去。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已經能看見山谷中的村落了。只見山谷中大樹參天,百草枯萎,卻果樹飄香。十多間茅草屋點綴其中,幾欲被枯木黃草淹沒。
“這便是我們村子了,我先去請各位鄉親。”風追說道。只見他奔到寸口,雙手闊在嘴旁,大喊道,“哎!鄉親們,出來迎接客人嘞!”
不一會兒就見茅草屋裡紛紛走出一個個村民,黃髮垂髫,男男女女四五十人,着實不少。衆人見楊昊天狼狽的樣子,指指點點,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就見一人破開人羣,卻是一老者。他拄着一根竹棍,面目溝痕縱壑,雙眼渾濁,銀髮銀鬚,沒有八十也有七十。
“小老兒大盛村村長吉烈,不知貴客如何稱呼,從何而來?”老者問道。
“他是彭城人,去南方投親的,他叫……”楊昊天還未答話,梅兒便搶道,不過不知楊昊天名字,於是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在下楊天。”楊昊天見此離彭城不遠,也不敢說真名。
“他說他叫楊天。”梅兒說道。
衆人轟然大笑,這梅兒委實有趣。可梅兒卻不依不饒的說道,“笑什麼嘛,本來就是啊!”
吉烈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說道,“梅兒就是這樣,貴客不要見怪。”他聽楊昊天有名有姓,再加上楊昊天一股與生俱來的氣質,自是貴族無疑,當下不敢怠慢。
“村長不要貴客貴客的叫,就喊我名字便是了。”楊昊天道。
“無妨無妨。”吉烈笑道,“各家準備吃食,今晚擺下篝火款待貴客咯!”村民們聞言轟然應聲,各自回家準備。
楊昊天見吉烈不肯改口,也不拘小節。風追夫婦領着他到家裡,洗衣沐浴一番,穿戴整齊。梅兒一見楊昊天煥然一新的樣子,讚不絕口,說他威武不凡,保證村裡小姑娘個個喜歡。楊昊天無奈,只有苦笑應之。
兩個時辰過後,天色一黑,村中便燃起了熊熊篝火,村民們將打來的兩隻黃羊烤熟,又飲自家米酒,盛情款待。
是夜村中歡歌笑語,載歌載舞,肉香酒爽,自是不表。不過真如梅兒所說,村中許多小姑娘見了楊昊天都是嬌笑連連,媚眼橫拋。他雖穿一身山中粗布衣裳,可是身材挺拔,頗爲威武雄壯,雖不英俊,可是卻散發出一股濃烈的男兒氣息,再加上天生的一股霸氣,試問天下哪個女子不心動?
楊昊天受了村民一夜款待,感觸頗多。他從小家庭美滿,可是突然家破人亡,又見識了那麼多的勾心鬥角,骯髒之事,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今日感受到山民們淳樸之風,善良之意,好生感動,一股久違的溫暖涌上心頭。
第二日雖村民們極力挽留,楊昊天還是走了。他不想給善良的人們帶來殺身之禍,帶着幾件換洗衣裳,一些乾糧,便又上路了。
這件事在村民的眼中本在普通不過了,三兩天也便忘了。可是他們哪裡知道,數年之後,小村卻因此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是後話,按下不表。但說楊昊天又在山林中奔走了十日,估摸着離彭城已經四五百里了,這才稍稍放心。此時他傷勢基本無礙,靈力不但恢復,竟然隱隱有了增長,讓其欣喜不已。不過唯一讓他擔心的是,皮囊中的反鼻蟲還是蜷縮一團,一動不動。好在它的金光一日勝過一日,想是不斷恢復,便也稍稍安心。
這一來趕路更是方便,他晝伏夜出,白天在山野荒林間修煉,夜間卻飛縱狂奔,竟然極快。餓了便打些獵物,吃
些野果,渴了便喝些山泉水,竟然過得逍遙自在。他盡在山林荒野趕路,極少遇見人,過得和野人無異。
就這樣個把月過去,竟然已經又向南行了千多裡,而且修爲還漲了一段,到了一星天蓬天段。這一日他破天荒的進了城池,皆因前天在山林間遇見一獵戶,說此下已經到了鳳凰城境內,離南海便只有兩三百里了。
他遠遠望去,只見前方高城巍峨,比彭城氣派不少。他進的城去,將一路上打來的禽獸皮毛拿去賣,竟然換了不少金銀。他哪裡知道自己武功不錯,獵殺一些珍稀野獸亦不困難,而這些東西恰恰是貴族老爺們最喜歡的,是以賣了個好價錢。
“小兄弟,我看你頗有幾分力氣,我這裡有個好活計送與你要是不要?”那收皮貨的精瘦漢子,相貌頗爲醜陋,笑眯眯的說道。他剛纔見楊昊天雖然老大不小,可是卻不通世事,於是故意壓低價格。
這真是無商不奸,楊昊天哪裡知道,還感激的說道,“真的嗎大哥,快說來聽聽?”
那漢子見他上當,心道,傻小子,哥今天遇到肥羊了。當下不動聲色道,“是這樣,我一個兄弟要到海邊一帶村裡販賣貨物,正卻幾個幫手呢。我看你人還不錯,便想給你個機會。”
其實楊昊天哪裡缺錢,只是不願再過野人生活,又覺可以增長見識,頗爲樂意,說道,“真是謝謝大哥了,不知貴兄弟身處何處?”
“好人做到底,我便領你去吧。”那漢子說道。
於是那漢子便領着楊昊天出了集市,東歪西拐在巷弄穿行。楊昊天於鳳凰城一竅不通,三下兩下便雲裡霧裡,不知身在何處。
行了約莫半個時辰,楊昊天見越來越偏僻,竟然就要出城了,心中起疑問道,“大哥,到底還有多遠?”
那漢子轉過身來笑道,“快了,快了。小兄弟,我兄弟招的人可多了,要是全部都住在城裡那花銷可不小。他的莊子就在城郊十里,你看那不就是了。”說着向着城外指去。
楊昊天順着望去,朦朧處果然有個大莊子,再加上那漢子自圓其說也便信了,說道,“大哥,那我們快走吧。”
那漢子轉過臉去,誰也沒看見他臉上冷笑一閃而過,說道,“是嘞!眼瞅着太陽就要落山了,我們快點過去也好討點吃食。”說完領着楊昊天快步行去。
兩人出了城,走行了約莫兩刻鐘,便已經來到那莊子前。只見莊子四周院牆高聳,尋常壯漢也翻不過去,大門緊閉,四下無人,死寂一片,頗爲詭秘。
“這莊子主人也忒小氣了,連個守門的僕人都沒有。”楊昊天心道。就見那漢子上前一輕兩重敲了三下門,過了半晌才從門內探出一個腦袋。
“他們也太小心了吧?是了,莊子一定很有錢,怕被人偷了。”楊昊天心想。便聽那漢子對那腦袋低聲道,“來客人了。”
那腦袋說道,“省的了。”便又縮回去,卻也不掩門。
“真是沒禮教。”楊昊天又想,這僕人竟然都不請二人進去。
便又見那漢子向着楊昊天招手道,“小兄弟,快進來吧。他已經去稟告我那兄弟了,馬上就來迎接你了。”
楊昊天心中無疑,說道,“那可使不得。”腳下卻不遲疑,兩步就閃身進了大門。
哪知這時突然異變生,忽的就聽那漢子大喝一聲,“動手!”楊昊天便覺自己脖子被人勒住,口鼻便被人用溼布捂住。
他心中大駭,立馬便知遇到歹人了。本來以他的身手,要被擒也不是那麼容易。可是偏偏他毫無防備,敵人又是處心積慮,不遭也難。
他暗自運起靈力,便想奮力反擊,哪知突然頭暈目眩,噁心難受,三個呼吸不到,便昏死過去。
這真是,人世險惡孰可知,勸君莫恥多留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