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現實的陽光投射在他的瞳孔之中時,眼眶中晶瑩的淚滴就止不住地往外涌動,明明是能量體,不應該存在淚水這種物質內東西的軀體,卻清晰地流動着這樣的淚滴,如果細細感受,甚至還能感覺到身體中似乎有某些循環流動的物體。
只是此刻,他沒有去在意這些。
記憶中成爲能量體才幾個月時間,尚未習慣這些的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切。而事實上,他此時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自己身體另外一些變化,以及變得無比清晰的意識之中。
“這也是神石賦予我的東西嗎?好像又一次蛹化一般。”
“小子,那就是蛹化,屬於我們朋人的二次蛹化。”
“啊!誰!”
驚恐於自己竟然沒有發現身旁有人的他,忍不住一躍而起,隨後毫無意外地一頭撞在天花板上。
灰頭土臉地縮回牆角,源自被捕前的記憶讓他對於外界感到恐懼和戒備,特別是見到對方面容之後,記憶中的驚恐更是無法抑制地涌出,導致他不斷壓縮身體,似乎想要將自己擠入牆縫之中。
柔弱的表現讓囚牢中與場景格格不入的女神般人物齊齊皺眉。
“我有這麼可怕嗎?”楚潔無辜地看向身旁的靈雪。
“對方的表現就是最好的證明,”靈雪直接吐槽。
不過兩人的視線都沒有離開這剛剛從巨繭中破殼而出的朋人……或者說二次蛹化之後,成爲天人的朋族重罪犯——張衍。
距離第一例二次蛹化的開始,已經過去了一年半近兩年的時間。現在已經是朋族歷50年的年終,也就是八月份了,自七月份開始,朋族幾十名二次蛹化的朋人就開始陸陸續續地破殼而出,讓朋人種族從原人、翼人兩階,變成了原人、翼人、天人三階。
而作爲唯一蛹化的重罪犯,張衍的巨繭就一直被關押在長老院內的監獄之中,每時每刻都在長老們的監控之下,有一絲不對就會被發現。
因此,當幾個小時前,巨繭外殼露出第一道縫隙之時,靈雪和楚潔就結伴來到這裡。
雖說當前蛹化的十一名天人所表現出來的實力,都並不足以威脅到靈神,可卻有些詭異,使得她們對待這位天人重罪犯時不得不小心。
何況,就當前天人情況來看,竟然已經出現三種類型,這就讓她們感到意外以及小心。
難道朋人的二次蛹化,不再是簡簡單單地將各個組件升級嗎?
不過就在這時,一個有趣的現象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被張衍激動之下撞破的天花板上不時跌落的粉塵當然無法沾染兩位靈神,因爲她們的身體表面早已習慣性地撐開了用靈神所擁有的‘星力/靈力’佈設的隔絕罩,將非允許的外物都阻擋在外。
可眼前的張衍雖然是天人,其外在表現還是幽神級巔峰。
全族的升級並沒有照顧到這位朋族的罪犯,事實上絕大部分朋族罪犯都失去了全族升級中提升實力的機會,這恐怕纔是最重的處罰。而眼下,幽神級巔峰的張衍也一臉驚恐,沒有撐開念力罩,那些粉塵卻彷彿有生命一般自如地規避了他的身體。
以至於兩人看去,此時的張衍彷彿隔絕於塵世之外的純淨。
但是……
“等等,你看他和牆相接的地方!”楚潔先一步發現不對,提手指向對方靠着牆壁的後背。
在那個接口處,不應該出現在現實中的場景顯露出來。
那具此時還散發着流光的身體,竟然在與牆壁的接觸面上,其碰觸體積似乎變成了負。簡而言之,就是張衍的身體一部分好像虛幻般地嵌入了牆壁之中,可看張衍的表現,顯然並未察覺這一點,也就是說這樣的嵌入根本沒有帶來觸覺等感知。
而察覺到楚潔動作的張衍顯然也下意識地回頭,可身體聯動之下,軀體自然地離開了牆壁。
他顯然沒看到什麼,一臉疑惑。
可靈雪和楚潔卻清晰地看到,對方那本來嵌入牆壁的部分身體隨着張衍的移動,自然地離開,雙方互不干涉,就好像……
“亡魂的穿透性?”靈雪不確定。
“不像,就算是亡魂,其穿透實體物質時也會產生感知。而且,若真是亡魂的穿透性,那空氣裡面的粉塵就不可能避開他的身體,而將會直接穿透過去,”楚潔直接搖頭。
“那是怎麼回事?”
“也許是天人的特性,看來我們這十幾天來對天人的研究還是太少了。”
“是啊。”
……
角落,被兩人完全無視了的張衍,在經歷最初的慌亂之後很快冷靜下來。
似乎是很平常的動作,他能夠察覺到自己的情緒波動除了最初的驚恐外,已經越來越平靜,平靜到即便被眼前之人無視,也沒有任何不滿;即便是覺得應該現在逃走或者插話,卻沒有動力……
再次搖頭,他的視線集中到眼前兩位讓人驚豔的翼人身上。
其中一位讓他難以忘懷,因爲那就是的當初抓捕他的人;而另一位……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可卻是絕大部分朋人都能夠認出來的存在,“靈雪大人!”他小聲驚呼,卻是本應該發出的大叫的聲音,在被吐出嗓門前卻下意識地就降低了分貝。
“哦,看來平靜下來了。”
再怎麼小的分貝,在靈雪和楚潔兩位靈神面前也將無法隱瞞,這恰到好處的吸引注意力手法順利地將兩人的注意力從獨自討論,轉移到本應作爲此時主角的張衍身上。
“小子,現在意識還清醒嗎?”
小子……看起來兩位長老應該好像都比我小的樣子。
幾乎瞬間就通過兩人面部表情、交流動作和流露出的熟悉感,分析出另一人身份是長老的張衍,尚未注意到自己這一變化,心中迅速組織語言之後突然露出哀傷的表情。
“對不起,靈雪大人,長老,我……”
情緒中的悔恨和哀悼即便是靈神也難以分辨真假,而張衍此刻完全說的上是真情流露,就好像瞬間瞭解了一切的狀況後的應對,他不待對方迴應,就將自己從最初遇到神石之後,一直到被楚潔抓捕的過程事無鉅細地說了出來。
雖然複述途中,以及有一些觀念的他明明認爲這樣不太好,可潛意識卻清晰地告訴他,只有完全的坦白,對於他的現在以及未來的發展纔是最好的選擇。
這樣的舉動就彷彿本能一般使了出來,直到完成這一併不漫長的坦白之後,張衍纔回過神來,心中彷彿放下了一塊大石,臉上也露出輕鬆的表情。
可更多的,卻是內心中對於自己如此清晰地思維感到的震驚。
因爲就在完成坦白之後,他只用不過零點幾秒的時間,就完全想通了這樣做的好處。
果然,面對張衍如此坦白的動作,對面的兩位長老都驚異了片刻,才隨後露出微笑。這次不再是之前看待張衍時那複雜中帶着興趣、好奇和警惕的笑容,而是真誠地看待自己族人的微笑。
這表示他之前的舉動完全獲得了對方的認可。
“很好,”靈雪點頭。
這既是對張衍如此坦白的贊同,也是對對方表現出來的天人思維速度以及情緒轉換程度的驚訝,同時也是對朋族擁有此等天人的高興。
所以下一刻,她微笑着示意對方起身。
“監獄就不用住了,反正這也關不住你……”以之前表現的能力,實體的監獄顯然也不會有用處。何況究其根本而言,張衍造成的危害不大,罪責在神石,其本人有錯卻不大,也已經在全族升級之中被處罰了。
所以很快,靈雪就決定將對方轉入觀察期。
“就這麼放了?”楚潔還沒反應過來,雖然對天人的能力感到好奇,可她並不認爲這就可以讓張衍逃脫罪責。
“出去說吧,”靈雪看了看粉塵彌補的囚牢,柳眉微皺,隨後轉身向門外走去:“跟上。”
“啊,是!”
張衍竟然先楚潔一步反應過來,朗聲回答,卻並未直接離開,而是靜待楚潔跟上之後,才小心翼翼卻又不失穩重地踏出着關押了他近兩年,可記憶中卻完全沒什麼印象的囚牢。
“看來,天人的能力遠沒有被我們探清啊,”雖然先一步離開,可並未放鬆對張衍觀察的靈雪在心中感嘆。
這時,似乎纔想起什麼的她在監獄門口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在她停下瞬間就一副恭敬表情停在兩米這不遠不近距離上的張衍,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也許在你回到朋族之前,有件事需要告訴你。”
“是。”
無視楚潔好奇、靈雪審視的眼神,張衍心思電轉,迅速恭敬地站立,卻又對本性中那一絲跳脫和好奇,以及情緒中的期待與緊張不加任何掩飾。
點頭,靈雪說道:“那就是,蟲族已經被我們擊敗……”
“啊!”
“?”
“抱歉,我太驚訝了,請您繼續。”
即便大腦提升到六級,思維速度和反應都無比快捷,但並非要將天人轉變爲無情緒波動的機械,所以在聽到如此震撼、特別是作爲當初張衍追求神石的目的,也是導致張衍一些列事件發生的原因,他也難掩驚訝。
雖然有那一瞬間想要反問對方是否撒謊,可在下一刻,他就分析出對方不可能騙自己。
所以很快,他就散發出強烈的喜悅和好奇的情緒。
這情緒不需要任何語言,就準確無誤地向靈雪和楚潔傳達了他想要知道過程和現狀的內心,卻又不會惹起對方不快。一起一變之間,顯露出的思維速度和張衍的社會經驗,讓兩位長老也吸了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