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風微醉且幽行,一卷素心遣誰聽。踟躇的步履潦倒在如墨的深徑中,思一許小窗旖旎的舊時燈火,嘆一聲殘樓當照的空響音絕。如泣如訴的清歌中,於潮溼的心情裡,撥動回憶的琴絃,獨餘我在靜靜的品嚐這孤獨的滋味——包子少女逆襲記
唐糖不知是該後悔還是該慶幸,她那天爲什麼要在出門之前返回房間去找她媽媽留給她的一隻玉手鐲。
或許一切之中都冥冥自有天意,那一天那一刻她特別想收到媽媽的祝福。她記得媽媽有一隻綠得透明得像一汪春水的玉手鐲,小的時候她很喜歡,媽媽總是溫柔的說:“等你出嫁的那一天媽媽就送給你當賀禮。”
很早以前的承諾,她早就忘了,偏偏在那一天那一刻想起,當她從櫃子裡拿出裝着貴重玉手鐲的錦緞盒子打開時,她看見跟那隻珍貴的玉手鐲放在一起的,還有一隻純銀的手鐲,小暖在他倆的第一個520送給她的禮物。
猛然間,她記起了小暖,也記起了她與他的過往,記起了許多……
剎時,唐糖的眼淚滾滾地滴落。
夏夜在外候了很久,忽然感到不安,走了進來,看見唐糖蹲在地上,將頭埋在膝蓋裡,哭得沒了聲音,一隻手裡緊緊攥住小暖送給她的那隻銀手鐲,媽媽留給她的玉手鐲反而連盒子放在腳邊。
夏夜怔了一會兒,輕手輕腳撿起了玉手鐲放在了唐糖的枕頭下,然後蹲在了她的身邊,擡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唐糖靠在他的懷裡,哭溼了他的衣衫,反反覆覆地問:“小暖爲什麼走掉,爲什麼!……就算他不喜歡我,但我還是想成爲他的新娘……他怎麼就走了……”她不明白,所有最溫暖的時光,忽然就這樣停止了。
夏夜不說話。只是輕柔地撫着她長得很慢的頭髮,不知何時能夠及腰。
唐爸爸他們在外一直等,見夏夜進去了也沒有出來,便都進來一探究竟。看見哭成淚人的唐糖和神情肅然的夏夜。
“發生什麼事了?”夏媽媽緊張地問道,她已感到不妙。
夏夜清澈的眼眸從來未像現在這麼暗淡:“訂婚宴取消吧,唐糖……她記起來了。”
唐爸爸他們全都愣住。
過了好久,夏媽媽顯得不知所措地說:“都下了請帖了……”
“取消!”夏夜果斷低沉地命令。
唐爸爸無可奈何:“就跟來賓說……訂婚宴改成慶祝我這個半老頭子恢復健康。”
夏媽媽並不想這樣,可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沉默着服從。
哭得昏天黑地的少女忽然擦了把淚,帶着歉意說:“訂婚宴照常進行吧。”
唐爸爸和夏媽媽好像跌入黑暗的人忽然看到了光,兩人驚喜地互相看了一眼。
只有夏夜心存疑惑,費解地看着她:“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唐糖歉意地看了看房裡的人一圈,用很小的聲音說:“我只是想……不讓爸爸和阿姨臉上掛不住,等結束了……”
她看着夏夜,內疚地低着頭。
所有人都明白她沒有說完的話的內容。
“就這樣吧,走吧,別讓客人等。”唐爸爸嘆了口氣,率先離開了。
唐糖忍住淚。任化妝師給她補了妝。
當她低着頭走出房間時,夏夜迎了上來,他的手非常緩慢而僵硬地伸過來牽着她。
只是,少年的掌心怎麼可以那麼涼?那麼涼,就好像最寒冷的冬天猝不及防就來了,
訂婚宴上,賓客們都誇夏夜和唐糖郎才女貌,是一對金童玉女。
一家人除了唐心是真心實意地感到開心,其他的全都強顏歡笑。
有年青的賓客善意的起鬨,要夏夜親唐糖一下。夏夜極力拒絕。
來之前唐糖是有心理準備的,以爲能夠承受訂婚宴上的喜悅。
可是那一聲聲祝福幾乎要將她的眼淚逼了出來。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跟賓客們匆匆告別後隻身離開,連頭也不敢回。害怕看見他們錯愕的神情,更怕看見夏夜心碎卻要在人前掩飾的樣子。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外面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大雪,漫天漫地洋洋灑灑。
唐糖想起最初見到小暖時的情形,他穿了件深色棉服站在雪地裡,眉毛頭髮都落下了輕輕軟軟的雪花,衝她粲然一笑。
忽然由遠及近在紛紛大雪裡走來一個魂牽夢繞的身影。清淺的笑着,那笑雖然淺淡,卻一如往昔溫暖。
他在離她幾米的地方站着,手捧着風信子,隔着鋪天蓋地銀蝶翻飛的鵝毛大雪深情地凝視着她。
“小暖——”唐糖顫聲叫道,已然淚如雨下。
她伸手上前,踉蹌間還未觸到,少年便已消失。
唐糖站在原地,心頭一震,隨即只餘下茫茫然的恍惚。
夏夜拿着件大紅的長呢子大衣追了出來,看見穿着禮服的唐糖站在風雪之中,忘了寒冷。
她的背影那麼瘦削,看了叫人心疼。
夏夜走到她身邊,把大衣披在她的身上。
唐糖回過頭來,看見夏夜擔心憂愁的臉,她很想對他牽出一個笑容,表示自己很好,可是眼淚捷足先登,不停地滾落。
夏夜替她擦了又擦,淚珠反而越滾越多。
夏夜暗暗歎了口氣,幫她把呢子大衣穿上,無意中看見唐糖一段潔白的皓腕上小暖送給她的那隻銀手鐲,眼睛像被灼傷似的,急忙移開視線。
唐糖秀氣的小鼻尖紅通通的,輕聲對他說:“對不起。”
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如斷線的珠子直往下落。
夏夜卻是一直笑着看着她,一臉縱容,眼底是似海的深情,替她將大衣的領子豎起:“小傻瓜,你永遠都不用對我說對不起,我爲你所做的一切全是我心甘情願。”
他用從未有過認真的目光看着唐糖的眼晴:“我喜歡你的方式,就是站在這裡,永遠等着你。”
唐糖因爲吃驚微微瞪大了眼睛,她從來沒有想過夏夜對她情深至此,她很感動。
她的心怦怦直跳。再不敢多看他一眼,埋頭往家飛奔,獨留下夏夜站在白茫茫亂飛的雪花裡。
唐糖獨自一人回到家,進了自己的房間。也曾經是小暖住過的房間。
房間裡似乎還留有小暖身上一絲若有若無的薄荷味,這種氣味讓她覺得安全、安心。
唐糖坐在房間裡只是默默流淚,後悔自己當初爲什麼就那麼輕易地放小暖走了,爲什麼不爲了她和他的愛情爭取一下呢?
是不是缺乏勇氣,害怕努力等不到想要的結果。所以故意裝矜持?
唐糖想,她不要再等了,當初是因爲疾病把他倆分開,可現在病已經好了,她是不是應該告訴他,也許一切都還來得極!
唐糖拿出電話,點開聯繫人一欄,小暖的號碼躍然在眼裡,可是點下的時候,她卻覺得異常的艱難。
這個不費吹灰之力的動作承載看她太多的期盼。
她難受受地猶豫了很久。還是點下了小暖的電話號碼,然後放在耳朵邊,心縮成了很小的一團,陷入了從未有過的緊張之中,連呼吸似乎都停止了,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電話裡。
然而,一直無人接聽。
她不死心,一次次撥打他的號碼,盡是嘟嘟的忙音,聽得她發愣。心也一點一點往下沉,沉入黑暗的深淵裡,得不到救贖。
她眩暈的想,小暖可能已經不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了。
也許她跟他的愛情一開始就經不起推敲。一想到她隨時會死掉,他可能根本就沒有辦法最終接納她。
儘管他爲她做過很多,他也努力過,可最後他的內心還是被兩個人不可能長久的在一起這個現實打敗,丟盔棄甲當了逃兵。
唐糖哭倒在地板上,心痛得寧願死去。
但是很奇怪。對小暖她恨不起來,就算他此刻當着她的面說不喜歡她了,她還是沒有辦法生他的氣,她還是想喜歡他,一直一直這麼喜歡下去,直到生命的盡頭。
手機沒有掛斷,唐榶也不想理會。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忽然聽到《驚鴻一面》的曲子,是小暖的手機鈴聲。
小暖因爲喜歡裡面的兩句歌詞,
是誰三言兩語撩撥了情意
是誰一顰一笑搖曳了星雲
他總說這兩句歌詞很像他倆初見時的描寫。
唐糖止住了哭,她以爲她所聽到的只是她太思念小暖產生的幻覺。
但是現在安靜下來,那音樂還在,並且播完一遍又往返重撥,顯得很固執。
唐糖心中疑竇叢生,小暖的手機鈴聲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難道是有人回來了,在反反覆覆聽這首歌嗎?
唐糖撿起手機掛斷電話,那段音樂戛然而止,她當時就石化了,大腦像被扔了一顆炸彈一樣,轟轟作響。
過了好一會兒,她顫抖着手指再次點通了小暖的號碼,幾秒之後,那首歌曲再度響起,聲音不大,但是在寂寞的環境裡顯得分外清晰。
她愣在了原地,一顆心撲通亂跳,說不上是因爲驚喜還是什麼別的情緒。
她站了起來,推開房門,樂曲的聲音陡然增大,像有魔力似的召喚着她。
整個家安安靜靜,聲音很好分辯,是從夏夜的房間裡傳來的。
難道小暖回來了?正在夏夜的房裡?那他爲什麼不接自己的電話?
一連串的問號攪得唐糖不得安寧,她想過去又好怕……
躊躇再三,她走到了夏夜的房門前,手機鈴聲更加清晰。
唐糖猜想,是不是小暖風塵僕僕地趕回來,太累了,睡着了,這麼吵的聲音都沒能將他吵醒,不由得心疼,推開了房門。
只一眼,失望便將她淹沉,心裡像壓了座山一樣堵得慌。
房間裡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樂曲還在悠揚的響起,是從書桌的抽屜裡傳來的。
唐糖像被抽光了力氣一樣,渾身軟得連一雙腳都拖不動。
她好不容易撐住沒倒,走到了書桌旁,打開抽屈,樂曲聲迎面撲來,她看見小暖的蘋果手機靜靜地躺在裡面。
她掛斷了電話,樂曲終於終止。
她盯着那個昂貴的手機看了很久,淚水滑落一臉。
小暖走時連手機也沒帶走,看來他是不想與她以後有任何聯繫了。
唐糖陡然想到,他從來就沒有告訴過他美國家的住址,也許那時他已經預見到兩人分手的結果。
唐糖自嘲地笑了笑,這真是諷刺,自己卻還在傻傻地懷念他。
可是……自己還是願意思念他!
他是一道光,曾經照亮自己灰暗的天空,時間不管有多少短,那份明亮那份溫暖她難忘懷。
她緩緩拿起手機,滑開屏幕,點開小暖的qq,裡面滿滿都是兩人的聊天記錄,還有他偷拍她的照片。
有她專注碼字的樣子,有她遇到不會做的題咬着筆頭苦思冥想的模樣,還有她學着和麪弄得一臉一身麪粉可笑的模樣。
唐糖邊哭邊笑,一頁頁的翻看,彷彿她和他的好時光就在眼前,從未走遠。
她又幸福又難過,當時的小暖跟自己交往的時候明明是真誠的,可爲什麼走的時候這麼絕決,把一切聯繫都斬斷了呢?
你就認定了我的病好不了了麼,你就認定我們沒有未來麼?
或許,他愛她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濃烈吧,不然怎麼不肯一直陪在她身邊?
但是她仍然沒辦法怪他。
人人都有選擇的權利,所以小暖,不管你怎麼做我都會理解你,你曾經給過我的溫暖足以溫暖我的餘生。
我不願意再把你忘掉。
她雙手把小暖的手機捧在胸前,似乎怕它不翼而飛似的,剛一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看見夏夜就站在房門口,
他的眼神不如平日那般明亮,稍許有些暗淡:“你還是忘不掉他麼?”
他的聲音很低,卻讓唐糖感覺一絲澀然和無奈。
她心裡一痛,她已經失去了小暖,她不想再辜負夏夜了。
人生在世,總要找個活下去的依靠纔好,有些東西再美好,不是你的彆強求。
她對他笑得認真:“我會慢慢地放下他,然後……”
她頓了頓,很艱難地做了決定:“我會把你放心上,放第一位。”
她走過去,與夏夜面對面,她想要輕輕吻他一下,讓他安心,可是小暖的模樣始終在她腦海裡浮現,她終究還是奪門像個罪犯一樣逃離了現場。
那個晚上,唐糖抱住小暖的手機睡了一整夜,在夢裡她看見少年的眼裡是無邊無際叫人悸動的深情:“答應我,不管我在不在你身邊,你都要堅強幸福地活下去。”
她聽見她在夢裡流着淚哽咽道:“好的,小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