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836

坤寧宮裡瞬間**味兒變的濃重起來。

“放肆!”周皇后一直未曾言語,想着就算髮生了點小過節,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見了面至少也得打個招呼吧。

這倒好,招呼不打不說,還差點要在他這坤寧宮幹起來了,周皇后俏臉微嗔。

“你們一個是國舅爺,一個是大明的侯爺,如此胡鬧,成何體統!”周皇后面露痛心狀。

“姐,你不知道這個人有多可惡……”

“退下!”周懷任還待繼續說,被周皇后直接喝退。

她讓安國候前來,可不是爲了處理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

“安國候,聽說陛下將全部皇莊良田交於你處置,而你打算全部種上那個什麼土豆?”周皇后壓住心裡對自己孃家人的不滿,說道。

“是的,皇后娘娘!不止有土豆,還有番薯~!”劉鴻漸如實答道。

“那本宮問你,這兩種作物可靠得住嗎?如果育種失敗土地歉收,你可想過後果?”周皇后面色憂慮。

“回皇后娘娘,如果按正常年月,哪怕就是比往年少下一點雨,臣種植這些土豆和番薯都能保證產量,但是!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啊,如果今歲北方依然大旱,臣就是有百般能耐,也不可能種出糧食啊!”

劉鴻漸說的倒是實話,真跟去年一樣,赤地千里,別說土豆番薯,連蝗蟲都給餓死了,誰也沒法兒!

“姐,我看這小子就是在賭,咱大明怎麼能讓一個賭徒做如此重要的事,要是賭輸了咋整?”周懷任不合時宜的說道。

“是不是在賭都不關你的事,大明就算是餓死成千上萬的百姓,還能餓的着你周家父子嗎?”劉鴻漸氣樂了,這對活寶當真是成不了大事。

周家有多少田畝、有多少商鋪,現在都裝在劉鴻漸的腦袋裡,想找茬就直說,幹嘛找這些站不住腳的撇腳理由。

你若講理,咱就按講理的來。

你若不是不講理,咱也不怕你!

“狗蛋兒,你給咱退下去!”憋了半晌的嘉定伯周奎終於是逮着了機會,在周老漢看來,自己閨女現在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安國候,你打壞咱家鋪子的事本伯就不追究了,咱就問你,那三千兩銀子你退不退回來?”嘉定伯**病犯了,由於沒穿朝服,乾脆胳膊一用力,倆腿便蹲到了椅子上。

在他看來,他已經夠讓步了,店讓你砸了、人讓你揍了,爲了皇親國戚的名聲,他都不追究了,只要安國候把那三千兩銀子退回來就成。

他都差點被自己的大度感動,自己真是太偉大了!

“不退!”劉鴻漸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你沒喝高吧?是你先找的事兒,鋪子也是你先砸的,人也是你先打的,現在本候只不過以牙還牙順便收了點利息而已。

怎麼着,你是國丈就能仗勢欺人了?想把本候到手的利息要回去?

門都沒有!

“你……”周奎被噎的差點背過氣來,他多大度啊,哪裡去找像他這般通情達理的國丈,沒想到這個小子竟然如此不通人情。

“閨女啊,你看你爹都被欺負成什麼樣子了!你這個當閨女的,是不是非得看你爹被氣死纔開心啊!”周奎使出了絕招,一哭二鬧三上吊!

沒得法子喲,論爵位沒人高,論拳頭沒人大,好不容易有個當皇后的閨女吧,還不怎麼待見他,動不動胳膊肘都不知道拐到哪裡去了!

“姐,這事兒你要是不給咱爹做主,我就……我就……”周懷任到底是從小沒讀過書,話說到一半竟然沒詞了。

“你就如何?”周皇后氣壞了,她這個弟弟,從小就沒讓人省心過,偷雞摸狗,偷奸耍滑,那是大事不犯,小事不斷!

“我……我就去找咱娘,咱娘去的早啊……”

“放肆!你們丟人還沒丟夠嗎?”要是常人,遇到這些無賴,要麼上去揍一頓,要麼就乾脆躲開,你若真與他們理論。

只會把自己壓低到跟無賴一樣的高度,最後徒勞無功後,發現還是揍一頓比較爽。

但周皇后也很無奈啊,面前的老漢就算再無恥、再摳門、再無理取鬧,那還是她的爹,她還是得管。

周奎和周懷任一個蹲在椅子上一個坐在地上,至於丟人?他們可完全沒這個覺悟!

他們可是受害者啊,受安國候這個惡霸欺凌的受害者!

“李雲魁!”周皇后一陣頭疼。

依她對安國候的瞭解,此子雖然放浪,但從不欺辱百姓,也未聽說有什麼劣跡,想來這事兒不用問肯定還是怨他爹。

一旁一直候着的李雲奎見國丈二人把一副好牌打成這幅鳥樣子,也是暗自搖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

“老奴在!”李雲魁聽到周皇后召喚趕忙咧着嘴應聲道。

“去給本宮取三千兩銀票來……”周皇后無奈的道,一邊是孃家人,一邊是聖上倚重的肱骨,她又能如何?

“罷了罷了,皇后娘娘,此事算微臣的不是了,這是三千兩銀票,還與你二人了!”劉鴻漸從腰間取出上午在鋪子裡敲詐的那三千兩銀票,遞給嘉定伯。

也許在外人看來,母儀天下的皇后何其尊貴,又何其典雅,但那都是專門做給外人看的罷了。

她也有煩心事,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皇后,說到底還是個婦道人家。

拋開頭上的身份,她又能與家裡孫秀秀、楊雪兒有何區別呢?無非就是比她們大個幾歲罷了!

這世界上有一種人,不害怕權勢、不害怕自己受苦受累,卻唯獨受不得身邊的人受委屈,那彷彿比他自己受罪還要難受。

自己這麼做,確實有點欺負人的感覺。

“安國候能如此通情達理,本宮甚爲欣慰,如此嘉定伯你既接了銀票,當與安國候重歸於好!”周皇后大喜,她就怕的是即使銀票他出了,還是鬧的不歡而散。

“哼,這銀票本來就是咱家的,閨女,你還想讓你爹謝他?”周奎從椅子上下來,陰陽怪氣的說了幾句後帶着周懷任便出了坤寧宮而去。

“嘉定伯一家之前過的清苦,所以一時染了不少陋習,安國候莫要放在心上!”周皇后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就感覺佔了人家便宜一樣。

“皇后娘娘莫要如此說,微臣也有錯。”表面雖如此說,劉鴻漸心裡對那倆逗比那是嗤之以鼻的,壓根就不值得放在心上。

“如果今年北方真的依然大旱,安國候,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嗎?

大明不能再如去年般折騰了!”周皇后重又憂心忡忡道。

“皇后娘娘無須擔心,臣已有主意,稍後便去找聖上商議!”

劉鴻漸是真的不想給自己找事了,幾乎所有提出的意見,最後都落到自己肩頭,雖然在外人看來,這叫位高權重。

但本候只想吃飯睡覺打豆豆啊!

從乾清宮出來時,天色已經暗了,最後一抹夕陽灑落在紫禁城的宮殿上、御道上,把人的身影拉的老長。

幾隻老鴰在大殿頂上呱呱的叫着,爲這寂寥的傍晚平添了幾分淒涼。

劉鴻漸走在御道上,心情略有些惆悵。

說實在,這一年來他自己都感覺自己心境變化很快,從先前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到現在身上扛着這麼多的差事。

不得不說他心裡還是有些自豪的,但自豪之餘,突然又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爲,是多麼危險啊!

要整頓軍戶制度、要徵商稅、要重新丈量土地。

只此三大關!就足以掀起腥風血雨。

要與士族爲敵、要與奸商爲敵、要與勳貴爲敵!

似乎除了窮苦的什麼都沒有的老百姓之外,所有的人都是敵人。

皇上若能堅定的與他站在一起,那還好說。

如果這些勢力全部向皇上施壓,皇上撐不住倒戈,那自己豈不是裡外不是人?

還要面對所有人的怒火,甚至那些無知的百姓也會受有心人誤導,最後自己反而成了天下公敵?

我爲何要這麼做?我的靠山又在哪?誰纔是我真正的臂膀?

劉鴻漸皺着眉頭想着諸多的問題,迷迷瞪瞪的便來到了乾清宮。

都到了晚膳時間了,不過東暖閣裡依然隱約傳來聲音,想必還在議事。

得了通報劉鴻漸走近暖閣,寬敞的暖閣裡,依次坐着內閣的諸位大佬,閣老們自然不知道安國候爲何此時會來暖閣。

除非是火燒眉毛的事,或者是來蹭飯的,這就是安國候在所有閣老心中的印象。

“豎子,聽聞你砸了嘉定伯的鋪子?”宮裡的事,只要崇禎想,就沒有能瞞得過他的。

“是啊,皇上,不過是他嘉定伯先砸的咱家的鋪子,就咱們那個軍械所你知道吧?

就是大明皇家軍械所,您可是有股份的!”劉鴻漸也不管崇禎能否聽懂,一股腦把事情來龍去脈說完。

最後還不忘強調了崇禎是軍械所的股東,嘉定伯砸軍械所的鋪子,就等於是砸了皇上的鋪子。

“好了,你來此有何事快說,朕這邊還忙着呢!”崇禎有些不耐的瞪了劉鴻漸一眼。

這尼瑪是家事,家醜不可外揚知道不,爲了這點破事,在內閣裡說真是成和體統,全然忘記了話題是自己引出的。

“皇上,今日微臣被皇后娘娘責問,關於被皇莊以及陝xi、山xi推廣土豆番薯之事,娘娘擔心北方依然如去年般大旱。

微臣思之,也是覺得這是個大問題,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是以想與諸位同僚商議一下,如何應對可能持續的乾旱!”

看來皇上也沒把老丈人太放在心裡,劉鴻漸終於略微感到點平衡。

大明近三百年,皇后大多是平民、或者書香寒門、基層官員出身,這也算是朱重八留下來的祖制。

凡太子正妃、皇后、駙馬皆在此列,皇室不與勳戚世家聯姻,大抵上也是爲了防止像唐朝一樣的外戚干政。

但從平民裡找,質量就難免有些參差不齊。

就拿周皇后來說,當然,周皇后的德行肯定是沒的說,但她老爹和弟弟就值得商榷了。

想來崇禎也沒少被這兩位鬧騰,是以才露出如此表情。

“嗯,這也是朕近日思慮之事,諸位閣老都說一下意見吧!”崇禎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思慮到了此事,面無表情的說道。

幾個老大爺各自嘚吧嘚,大致的意思是要麼多準備賑災的銀子,要麼多從鄭芝龍那邊買糧食,還有江南的漕運等等。

喋喋不休了得有一刻鐘,眼見着外面天都黑透了,這麼討論起來也沒個頭,劉鴻漸煩躁的不行。

現在朝廷有銀子了是不是?花起來開始大手大腳了是不是?把銀子都給了鄭芝龍、以及南方的士紳,然後呢,求他們施捨?

太倉裡的銀子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那可都是本官一塊一塊從貪官的地窖裡挖出來的!

都這麼給了鄭芝龍,給了南方的士紳,如果小冰河一直不過去,北方一直乾旱,有多少銀子夠折騰?

治標不治本!

“求的嘛得!皇上,微臣以爲各位閣老的意見都很好,在短期上勢必能起到很好的效果!

但是若想長治久安,還是要興修水利、開墾水渠啊~!”劉鴻漸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侯爺,興修水利投入太大了,大明現在經不起這麼折騰啊!”戶部尚書建極殿大學士倪元璐道。

他們幫崇禎處理政務幾十年,有何嘗不知道問題根源出在哪,但興修水利說的簡單。

那個時候又沒有挖掘機等機械化設備,想挖一條能通船的運河,往往要徵上百萬民壯,挖上好幾年,這其中耗費之巨,就是個天文數字。

前隋迅速滅亡的其中一個原因便是挖運河,如此可見一斑。

“興修水利又不一定是非要挖運河,運河不好挖,可以多挖些灌溉用的水渠嘛!”劉鴻漸說道。

“侯爺,就是這些水渠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淺了容易淤塞,深了工程量大,且如果一旦出現紕漏,容易造成洪澇!”

這次是工部尚書範景文,這些老大臣雖然行事在劉鴻漸看來有些畏首畏尾,沒什麼銳氣。

但不得不說從事情思慮上,想的都比較周全。

“有問題就解決問題嘛!不能總是逃避問題!諸位說是也不是?”劉鴻漸突然想起後世某個偉人爺爺的話。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要想保住北方基本的糧食產量,必須修水利。

“皇上,那臣便告辭了!”該說的都說了,劉鴻漸不打算再糾纏,因爲他擔心繞來繞去,這活兒又落他身上。

他可不想再接新差事了,即使是在外人看來油水很足的差事!

“愛卿莫慌,關於此事,朕也同意你的意見。

工部擬定計劃吧,從陝xi的渭水、山xi的汾河、黃河一線,皆徵民壯開墾水渠,要讓水源引流到每一片乾旱的土地,爲此,無須吝嗇銀兩!”

這話說的霸氣,糧食也許費些事,但銀子,太倉裡多的是,崇禎說完還有些自豪,又投給劉鴻漸一個滿意的眼神。

“此事衆卿可明日再敘,接下來朕要宣佈一件事!”崇禎突然變的嚴肅。

暖閣裡自從有了劉鴻漸免費贈送的煤球爐子,老臣們在暖閣議事時再也沒有裹過棉袍打哆嗦。

倪元璐也再沒有因爲受不了炭火味兒而咳嗽過。

崇禎坐在主座上,喝了口茶,但就是不說話。

內閣幾位大爺垂首端坐在桌前眼觀鼻、鼻觀心,也不知是在靜等崇禎發話,還是在偷偷打瞌睡。

劉鴻漸最受不了這幾個大爺明明心裡有疑問,但就是不說!還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還有皇上,你不是要宣佈事兒嗎,快宣啊,宣完本官還等着回家吃飯飯呢!

“朕打算自明日起,重開東緝事廠,由司禮監秉筆太監李雲魁任東廠提督。”崇禎宣佈完又端起了茶碗目光微微看着內閣的反應。

內閣還能有什麼反應,此事之前就已經有所耳聞,如今估計大部人選都已經選好了,這基本就等同於板上釘釘了,他們又能如何?

自上次鴻門宴之後,新組建的內閣成員心裡都門兒清,變天了,誰不聽話誰回老家!

而且反正他們又沒幹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身正不怕影子斜,家裡窮的叮噹響,你想怎麼查怎麼查,這大概是幾位閣老的心理活動。

只不過如此這般,便更坐實了朝臣們對紙糊內閣的誹謗。

是啊!他們清廉,但並不是所有官員都清廉。

如今好容易錦衣衛收攏了緹騎,不再在京城滿城晃悠,結果又弄來個東廠,還讓不讓人好好貪腐了?

內閣帶頭給皇上當龍腿子,讓皇上重開東廠,這還得了?這不是讓皇上背千戶罵名嗎?文臣的忠義呢?氣節呢?

皇上他們不敢罵,但內閣?你都不跟我們站在一個陣營了,不罵你,罵誰?

首輔鄭三俊幾乎可以斷定,這消息如果明天傳了出去,後天朝堂上的奏疏肯定滿天飛的指桑罵槐、含沙射影。

“皇上,東緝事廠的廠公怎麼不是王公公,這個李雲魁是哪個?”

之前不是說好了嗎,重開東廠,廠長由王承恩領銜,怎麼又突然改成李雲魁了?

等等,這廝的名字怎麼聽起來這麼眼熟?

靠,不就是剛纔坤寧宮裡,皇后娘娘身邊站的那個、皮笑肉不笑的大叔嗎?

“這李雲奎本是內宮監掌印,辦事甚得朕的心意,前日已被朕調往司禮監,朕認爲李雲奎來提督東廠正合適,諸位愛卿覺得呢?”

崇禎沒有回答劉鴻漸的問題,反而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皇上聖明,臣認爲此事可行!”幾位閣老皆是拱手同意。

既然都已經決定重開東廠了,那這廠公是誰便不那麼重要了,反正肯定是某一個太監。

“皇上,這東廠負責督察百官,可謂位高權重,關乎着百官們的聲譽,廠公之職馬虎不得呀!”見幾位閣老也不言語,劉鴻漸有點着急了。

如果王承恩提督東廠,依王承恩的性格,至少不會爲了剷除異己而亂來,但換一個人呢?

這你妹的,一個一個裝啞巴,如果新任廠督是那個皮笑肉不笑的李雲魁,總有你們倒黴的時候,到時候有本事別來找本候!

“皇上,這不行啊,廠公最好還是應該王公公來……”劉鴻漸見崇禎默不作聲,忍不住又道!

“住口!廠公之事豈容你來置喙,皇宮之事外臣不得插手你不知道嗎?”崇禎皺着眉冷言道。

這幾日崇禎在宮裡總聽到一些關於安國候的閒言碎語,這讓崇禎很不爽,讓他覺得是自己對這小子太過放縱了。

而李雲魁伺候在皇后身邊也有十幾年了,從未出過任何事,很是得周皇后的歡心,再加上……

“王大伴兒怕是撐不過這個月了……唉!”也不知是後悔剛纔話說重了,還是單純爲王承恩的身體而嘆息,見安國候呆在當場,崇禎又補充道。

“是了皇上,是我多嘴了,臣不該如此,還請皇上容臣告退吧!”劉鴻漸心裡只是微微的爲王承恩的身體而擔心。

他反對李雲魁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不瞭解這個人,他擔心如果是一個心懷叵測的當了這廠公,對朝廷不利。

可是他從未想過,崇禎會如何看他?

是,他不瞭解李雲魁,但不代表皇上不了解,爲什麼非得你瞭解的才能用?

這是你覺得朕識人不明?還是你居心不良?

劉鴻漸腦子裡瞬間換位思考了一下,雖然他並無其他意思,但別人不這麼想啊!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不知怎的劉鴻漸突然覺得心裡很不舒坦,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涼涼的、又有些委屈。

罷了罷了,是本官多嘴了吧,只要不惹我,東廠愛怎麼開怎麼開!

劉鴻漸見崇禎並不言語,躬身行了個禮後便自顧自的走出了東暖閣。

他身子轉的格外決絕,壓根沒看到崇禎眼角的悔意,這世上很多事,過後不及。

黃昏下的皇宮肅穆而**,最後一抹夕陽被城牆吞噬,夜幕即將降臨。

劉鴻漸幾乎是失魂落魄的從宮門中走出。

是啊,一直以來都是他太自以爲是了吧,皇上爲何什麼都要聽他的?

從封疆大吏到內臣廠督,劉鴻漸,你是不是膨脹了?

你難道不知道伴君如伴虎嗎?

……

一直到晚上,劉鴻漸依然在反思自己最近一年的所作所爲,越想越是覺得自己活到現在簡直就是奇蹟。

懷裡的的孫秀秀小貓一樣窩在他的胸口,極盡的依賴。

“夫君,你怎麼了?”似乎是覺得劉鴻漸有心事,孫秀秀睜開朦朧的睡眼輕聲問道。

“秀秀,如果我犯了罪大惡極的事,惡到爲天下人所不容……”劉鴻漸輕聲的說道。

“夫君又在胡思亂想了,夫君怎麼會做那樣的事,不過不管以後發生什麼,秀秀都一定會跟着夫君……”孫秀秀柔聲打斷了碎碎唸的夫君。

“也許吧,快睡吧!”劉鴻漸輕輕的撫着愛妻隆起的肚子,再過三個月,他就要當父親了。

就要當父親了,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所以,他不能再這樣了!劉鴻漸似乎想明白了。

帥哥覺得煩了到時候可以跟我走在這個世界有什麼好的我看你打仗挺厲害到時候可以跟我一起玩。'何歡笑了笑。'心裡是把他的名字記了下來。'

劉鴻漸再一次聽見何歡的聲音小了聽見何歡說的話心裡面也是起了念頭。

何歡兩個人開始聊了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劉鴻漸便起了牀,他穿了一身便服,提着一盒早已準備好的補品上了馬車。

他要去看望他的老戰友王承恩,這個爲了大明鞠躬盡瘁一輩子的老太監。

王承恩居住在距離乾清宮最近的一排建築羣中,由於他地位頗高,又得崇禎信賴,是以單獨擁有着一處院落。

“王老哥,兄弟來看你了!”劉鴻漸進門便親切的道。

王承恩是護國侯,他是安國候,論年紀王承恩足以做他的爺爺。

但宮裡不這麼論,王承恩是太監,劉鴻漸能以兄弟相稱,已經讓病榻上的王承恩極爲感動了。

王承恩看來是真的快撐不住了,頭髮花白、滿臉皺紋、嘴脣乾裂一臉的灰氣。

這個曾經爲大明鎮守城牆、闖軍猛攻都面不改色的太監,此時身邊只有一個年約十幾歲的小黃門。

太監不像常人,就算是死了身邊也有後人陪着,太監最淒涼處便是死前是一個人,死後亦無顏面見泉下父母。

而大太監更是如此,你地位高了又如何?

大夥兒都知道你快不行了,都在等着你趕緊死去,好把位置讓出來!

“安……安國……候來了,坐…吧!”王承恩努力的掙扎了一下想起身相迎,但沒有成功。

“老哥哥你快坐好吧!都是自己人還如此見外作甚!王老哥身子感覺如何了?”

劉鴻漸趕緊上前,邊扶着王承恩坐下邊把身下的枕頭放在其身後,親切的說道。

小黃門從外面端過來一個茶壺,放於桌前,給劉鴻漸斟了一杯。

劉鴻漸接過茶杯,又遞給了王承恩。

“唉,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嘍,侯爺,韃子最近有什麼動靜沒?”王承恩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頓時感覺說話輕鬆了一點。

“王老哥你都這樣了,還想着那些外虜的事,真是教朝廷裡那些鳥大臣汗顏呀!

前陣子得到探報說,韃子去歲徵了不少兵,不過宣遼那邊有黃老將軍鎮守,想來不會出什麼問題的,王老哥莫要掛懷,還是專心養病吧~!”

劉鴻漸知道王承恩掛念大明安危,如果不跟他說一下,估計老公公會一直放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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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也太寒酸了。

皇上啊皇上,這可是爲你流過血的功臣啊,你就算給了他侯爵的恩賞,但王承恩無兒無女又有什麼用,還不如你來探望一下來得實在。

“侯爺啊老奴有預感,你定是能幫助萬歲爺成就大事的人,有你在,老奴走了也放心吶!”

其他人或許不明白,但是王承恩卻知道這一年來誰的功勞最大、誰的能力最強。

“王老哥謬讚了,小弟此番來,還有個疑問,那個李雲魁是個什麼樣的人?”劉鴻漸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繞是他再不想摻和宮裡的事,可這些仍然還是要搞明白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內宮監的李雲魁嗎?聽小喜子說他已經被萬歲爺調任到咱司禮監任秉筆了。

想來等咱家去了,這掌印太監的位子就是他的了!”王承恩久居宮牆之內,自然對宮裡的人瞭如指掌。

“這個李雲魁對下屬極愛面子又有些小肚雞腸,不過對皇后娘娘和萬歲爺都是極爲忠心的,咱宮內的爺們,沒有孬種!”

王承恩這句話倒是說的極爲硬氣,原因也很簡單,早在一年前,那些怕死的孬種都被他清理乾淨了。

“昨日皇上突然宣佈李雲魁任東廠提督,讓本候有些驚訝,本候覺得小喜子倒還不賴!但皇上似乎對本候生了間隙!”

在王承恩面前,劉鴻漸一點也不託大,反而把後者當做一個忘年的至交好友,有什麼說什麼。

在劉鴻漸看來,或許現在這個李雲魁能衷心的爲聖上辦事,但那是頭上一直有你老王壓着。

如果沒有了你的掣肘,東緝事廠督查百官,等於是在天下萬千官員頭上懸了一把刀,如此大的權力,如果心術不正,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

“侯爺乃真性情,但這在帝王之家,是行不通的。‘

帝王無情,他可以對你施恩,可以百般寵信,但你千萬不能驕縱,不能因爲這些寵信而失去分寸,此是大忌。

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天地君親師無外如是,侯爺大才,應當能分分清楚,也無須老奴多言了。”

常言道,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王承恩說的到都是真心話。

“至於王二喜,唉!這小子心太善,撐不起宮裡的大任,更別說那東廠了!”

王二喜算是王承恩從小便着力培養的,奈何心性如此,再怎麼培養,不合適還是不合適!

在宮裡,只心好是沒有用的!

東廠這廠公,沒有幾分狠勁兒,別說督查百官,估計連自己手下的番子都搞不定。

王承恩斷斷續續的說完心裡所想,竟是累的幾近昏迷。

劉鴻漸見王承恩如此,也不忍再打攪,勸了一番後便打算告辭。

“侯……爺,如若以後宮裡真的……出事,你可前去……找御馬監張國興……”

王承恩似乎是有些不放心,掙扎着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說完便昏迷了過去。

……

嘉定伯府。

一大早,伯府便來了不少朝廷勳貴,隆平候張拱日、靈璧侯湯國祚、項城伯常應俊、寧晉伯劉允極……

這些平日除了過年能見上一面的閒人,今日都聯袂到訪,還個個對他嘉定伯伸出了大拇指。

直讓嘉定伯周奎心裡扎心的疼。

這些老傢伙這是要在咱伯府吃飯啊!這要浪費多少糧食啊!這些老不死的!

“嘉定伯當真是不愧爲國丈呀,敢於向那囂張的安國候叫板,真是給咱勳戚們出了口惡氣!”項城伯出言道。

“那是,皇后娘娘是咱的老姐,是咱爹的女兒,皇上也是咱爹的女婿,還怕……”周奎還沒發言,身後的周懷任先裝起了十三。

“狗蛋兒,跟誰倆呢,還咱咱咱,這都是你叔叔輩的,不懂規矩,快去安排酒席,就以上次你娶妻時的規格辦!”嘉定伯周奎一巴掌拍在周懷任肩頭。

周懷任一臉的無語,他爹口中的娶妻時的規格,其實就是四菜一湯,還是高祖皇帝招待羣臣時的規格,一清二白豆腐湯!

“不知諸位老弟來咱伯府有何貴幹?”周奎心一直在突突,這麼多人至少得擺兩桌酒席,如果這羣閒人不來,那都夠他一家子吃三天了。

作孽啊!

“國丈,我等前來是打算與你一起,清君側,除國賊的!”隆平候張拱日義正言辭道。

第二日晌午,乾清宮內。

剛下了朝的崇禎坐在御座上批閱着成堆的奏疏,一旁侍候着的秉筆太監李雲魁哈着腰給崇禎磨墨。

“王大伴兒啊,今日安國候怎麼又沒來上朝?”崇禎奏疏批累了,放下毛筆下意識的道。

曾幾何時,崇禎身邊侍候的一直是王承恩,這一晃便是十幾年過去……

“萬歲爺,安國候爺今日告了病假,是以沒來上朝。”新任秉筆太監李雲魁對於皇上的口誤,一點也沒有生氣,如實的答道。

“嗯,也是,是朕準允的,這小子!”崇禎端起茶碗喝了口茶道。

他對自己的口誤並無一點內疚,反而因爲想起安國候那小子,嘴角略微上揚了一下。

“不過萬歲爺,昨日老奴得了信兒,說是安國候爺曾來宮裡探望過王公公,還在裡面呆了許久,至於談些什麼,老奴便不得而知了。”

李雲魁一副秉公奏報的表情,但他的心思可並不是如此。

在他看來,這個安國候入宮而不見皇上,反而去見一個太監,只此一條,便可以治他個死罪了。

“嗯,二人有過袍澤的情義,如今王大伴兒身染重疾,這豎子也算是個重情義的傢伙!”崇禎絲毫沒感覺到李雲魁的言外之意,反而自顧自的誇起了安國候。

“皇上所言極是!”李雲魁站在崇禎的身側,嘴角有些抽搐。

這…這也太……

“李雲魁,擺駕王承恩府宅!”崇禎突然說道。

這天下不止你安國候重情義,朕也不會讓有功之人落寞而去,崇禎心裡想道。

“諾!老奴這便去安排。”李雲魁收起思緒應聲道。

一個皇帝只有一個大伴兒,而萬歲爺的大伴兒便是王承恩,他若想頂替掉這個位置,除了更加小心的伺候外,剩下的便是時間。

是啊,時間真是個殘酷的東西,它可以把很多事和人變得面目全非。

歲月是把殺豬刀,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黑了木耳。

這王承恩也會被慢慢淡忘吧,李雲魁邊走邊想道。

“陛下駕到!”李雲魁當先走到王承恩的府宅前通報。

崇禎身着常服,在諸多侍衛、太監們的簇擁下,進入了王承恩的府宅。

“萬歲爺!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早得了信兒的王承恩,身着一身嶄新的四爪蟒袍,頭戴三山帽,匍匐在地老淚縱橫。

在明朝,皇帝若親自擺駕朝臣府宅,便是對朝臣莫大的恩賞,事實上有明一朝三百年,皇上能屈尊去臣子家的,也是屈指可數。

更別提他王承恩還是個太監了。

“大伴兒身子不好,快平身吧!”崇禎微微笑道。

早有一個小黃門去攙扶起王承恩,王承恩纏綿病榻多時,身子虛弱的只動了這麼幾下便出了一身的虛汗。

“大伴兒當好生將養身子,朕給你帶來些御用的老山參,聽說是前些年朝鮮國進貢來的高麗蔘。

另外大伴兒若身子有任何不適,可馬上着人傳太醫,朕已經給太醫院打了招呼了!”

太醫院的太醫只負責給皇家的人治病抓藥,若沒有聖旨,其他人是沒這個資格的。

“萬歲爺,老奴這輩子沒白活,老奴就算身死也沒有任何遺憾了!”王承恩再度落淚,他只不過是個將死的太監,能如此得皇上器重本已是難得。

如今皇上不僅對他噓寒問暖,還專門親自來探望,就算是去了下面,王承恩也足以向泉下的二老交代了。

“大伴兒休要說這些喪氣話,好生養病即可,你可有什麼對朕說的?”崇禎心裡也清楚,這王大伴兒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屋子裡除了王承恩和崇禎,還站着一個小黃門,以及司禮監新任秉筆太監李雲魁。

王承恩對着身邊的小黃門揮了揮手,示意其出去。

崇禎也知道王承恩接下來可能要說些體己話,也是揮手把李雲魁趕了出去,直把剛出門的李雲魁心裡癢癢的不行。

“萬歲爺,老奴入宮四十七年矣,跟在萬歲爺身邊也有十七年,幸得萬歲爺恩寵,老奴本來別無所求,但如今老奴真的想說幾句心裡話。

安國候對大明有功,只有他可以幫萬歲爺您征戰天下、蕩平不臣,也只有他,纔是真的在爲大明奔波。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老奴斗膽,希望萬歲爺莫要聽信小人讒言,壞了明君賢臣的美名。

若能如此,老奴縱死無憾!”

什麼是忠臣?

臨死時依然所思所想,都是這個國家,所思所慮,皆是希望這個國家能長治久安,皆是爲了自己侍奉一生的人能成就萬古聖君。

這就是忠臣!

“王大伴兒你多慮了,朕從未懷疑過安國候,朕只是想提醒他一番罷了!”崇禎當然知道王承恩所說的是什麼,事實上崇禎現在極其的鄙視這小子。

想着昨日被他責備一句,馬上便跑到王承恩這裡告狀了,真是豈有此理!

王承恩也是不想想,如果朕真的對那小子心生嫌隙,怎麼會把京營交給他這麼一個剛剛行了冠禮的毛頭小子?

京營十七萬軍隊,那對整個大明意味着什麼?

還有那軍械所,私造軍火是什麼罪?興許百姓不知道,你王承恩還不知道?

而土豆和番薯,這種陌生的農作物,如果沒有他的首肯,如何能在北方推行?

到時候出了任何問題,關乎民生社稷之事,一個臣子背得起嗎?誰背誰死!

少不得這個鍋還得朕來背。

朕信你,不代表內閣和朝臣信你,在朕面前,你放肆到罷了,有朝臣在,你還如此不知規矩,朝臣如何看朕?又如何看你?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豎子,真是不體恤朕的苦心。

崇禎感覺自己的一腔好心餵了狗,然後這狗不僅不吃,還在上面撒了泡尿般難受。

“萬歲爺,老奴知道,老奴都知道!”王承恩終於放下了心,交代完了所有事,疲憊又重新爬上了他的眉頭。

他就像一個所有願望都得到滿足的老人般,躺在牀上享受着最後的寧靜。

“萬歲爺,靈璧侯、隆平候、嘉定伯求見!”

崇禎剛出了王承恩的府宅,李雲魁便上前稟報。

王承恩你真的是一個好人呀。'何歡笑了笑。'

王承恩笑了笑連說不敢但是現在的生活說起來他挺高興的很感謝何歡。'

王承恩的府宅就在乾清宮的側後方,崇禎回了乾清宮便傳召了嘉定伯等人。

事實上崇禎隱約知道這些人來所爲何事,最近一段時間朝廷無論是徵兵、練兵,所選部將皆是沒有爵位在身的普通武官。

就算是領兵征戰一方,朝廷也極少從都督府裡尋覓將官,這讓都督府的諸位勳貴到處吐酸水兒,崇禎自然也聽到過一些。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嘉定伯來瞎摻和什麼?

從乾清宮外呼啦啦進來一大彪子大明勳貴,把崇禎嚇了一跳,這是要造反嗎?

“微臣魏國公徐允爵叩見陛下!”

“微臣靈璧侯湯國祚叩見陛下!”

“微臣隆平候張拱日叩見陛下!”

“微臣嘉定伯周奎叩見陛下!”

……

“諸位愛卿平身!”崇禎冷冷的道。

一幫子人足足有十幾個,行了禮後起身站成了兩排,魏國公徐允爵當先站在最前列。

他是前些日子從南jing而來,到京城處理些生意事,正好碰上靈璧侯,於是乎一頓飯的工夫,靈璧侯一幫子同仇敵愾者便有了領頭人。

本來他們打算找嘉定伯出這個頭,嘉定伯雖然爵位不高,但身份在那兒擺着,就算出了什麼事,皇上還能把自己老丈人怎麼樣嗎?

可嘉定伯實在太不靠譜,那天晚上在嘉定伯府吃的所謂晚宴,也算是讓幾位勳貴領略了當朝國丈的風采。

小炒白菜、小炒大蘿蔔、小炒菠菜,一幫子人看着端上來的伯爵家的晚宴,臉都綠了。

周奎不僅沒有覺得不好意思,甚至以爲他們都佔了他家的便宜。

還是他的兒子國舅爺周狗蛋兒忍不住了說了聲:“還有一個葷菜、一個湯!”

於是乎衆人看着青菜等那個葷菜,想着吃完了肉就走,誰停留誰是孫子。

結果葷菜上來所有人都傻了眼,所謂的葷菜便是每桌上了一盤煮雞蛋,雞蛋估計也是按照每桌的人數來定的,每人一個,多了沒有!

而湯更是奇葩,竟然是桌子上所有菜的集合,衆人不知道這個湯是不是嘉定伯廚房把擇菜剩下的白菜幫子、蘿蔔葉子廢物利用了。

於是乎集體敗下陣來,在嘉定伯一家又省了一桌飯錢的歡呼聲中離去。

但嘉定伯今日還是來了,因爲他聽說這次的事有魏國公打頭,魏國公是誰,開國元勳徐達的後人,而徐家更是一門雙國公,這在大明、哦不在整個華夏都是絕無僅有的榮耀。

這事兒如果成了,全天下的勳貴都得記着他們的好!是以嘉定伯屁顛屁顛的腆着臉也來了。

魏國公本來沒想出這個頭的,他一家子都在南京發展,京城太遠,發生什麼事都與他不相干。

可靈璧侯湯國祚只三言兩語便說服了徐允爵,原因無他,商稅!

早在半年多以前,安國候那個歹人還是安國伯時,就差點慫恿聖上徵收商稅,如今他生了侯爵手握軍權,還能有他們的好日子嗎?

“不知是生了何等大事,竟讓得諸位愛卿聯袂來找朕,魏國公,你來說說吧!”崇禎指了指最前頭明顯是一幫人頭領的徐允爵。

“皇上,臣等此次前來是爲我大明社稷、彈劾佞臣的!”徐允爵說話甕聲甕氣的,他跟崇禎差不多年紀,但吃的卻比崇禎胖的不是一星半點。

“哦?徐愛卿要彈劾誰?”崇禎道。

“臣等要彈劾那安國候劉鴻漸!”徐允爵從懷裡掏出昨晚一大幫子人絞盡腦汁寫就的一封聯明信,當庭宣讀。

“臣例數了安國候的七宗罪。

其一,欺君罔上,據聞賊首李自成根本不是安國候劉鴻漸所殺。

其二,其在遼東在沒有查明真相的情況下,冒領軍功,冤死了遼東總兵吳三桂。

其三,在陝xi、山xi,縱容士兵荼毒商賈,致使兩地行商、士紳死傷殆盡。

其四,貪墨不法,據聞其從陝xi兩地共搜刮到銀兩器物與入國庫時的賬目對不上。

其五,私造、私藏軍械。

其六……”

“夠了!”徐允爵的七宗罪還沒讀完,崇禎便發飆了,怒氣衝衝的打斷了魏國公。

“爾等皆是大明勳貴,與大明共享福廕三百年,但爾等所作所爲所思所想,真是讓朕失望已極!”

他原本以爲這些人是來找他吐酸水的,無非就是勸諫他要重用都督府裡他們這羣勳貴云云。

可結果這些人竟然是來逼宮的,看着架勢,還是蓄謀已久的,否則也不可能一下子例數出來七宗罪。

李自成是誰所殺已經不重要,但除了安國候送給他的那把叫阿卡的奇怪火器,誰又能在那麼遠的距離殺死李自成?

第二個指責就更是扯淡了,吳三桂在崇禎心裡是什麼個印象?

白眼中山狼裡的戰鬥機而已!

至於第三個、第四個,尼瑪,只要你能幫朕把江xi的左良玉、川蜀的張獻忠打下來,殺一些商賈怕什麼?朕讓你們殺!

你們若是能給朕弄來國庫裡那許多銀子,朕也允許你們貪墨!

問題是,你們能嗎?就算真的是搜刮來那許多銀子,能入得國庫的又有幾何?

而且朗朗乾坤,陝xi兩地的官員已經入駐了好幾個月,如果那邊民不聊生,朝廷早該有奏疏傳來。

但是當地官員傳上來的都是,兩地百姓雖然清苦,但皆感念皇恩浩蕩、感念安國伯分配的土地。

至於第五,軍械所是他親口準允的,怎麼就成了私造?難道你們是說朕出爾反爾嗎?

若放在以前,也許他真的會相信這些勳貴的一面之詞。

因爲以前的他,沒有東廠、沒有錦衣衛,每天裡呆在這深宮之中,像個瞎子。

可現在,崇禎覺得這些所謂勳貴不僅把他當一個瞎子,還把他當一個傻子,一個任其擺佈的傻子!

“臣所言皆是有真憑實據,如果……”徐允爵還待爭辯。

“放肆!徐允爵,朕念你徐家曾爲大明立過功,此番朕不與爾等計較。

如若朕再聽到爾等污衊劉卿家,別怪朕大義滅親!”崇禎怒不可遏。

徐家一門兩國公,成祖朱棣的皇后也是出自徐家,是以按照現代遺傳學來說,他崇禎身上也有一部分徐家的血統。

但去歲安國候退了闖賊之圍後,王承恩奏報,朝廷的這些勳貴在圍城之時,不僅毫無乃祖之風,還都在想着如何逃出城去。

更有甚者,有些勳貴竟然去勾結……

這些人,本來崇禎還念及他們祖上有些恩德,不想做的太過。

可你們不爲朕分憂也倒罷了,現在竟然還來找麻煩?

朕已經不是瞎子了(廠衛)!朕現在手裡有刀(京營)!

“臣等死諫!若聖上不允,臣願……”徐允爵覺得自己下的本兒還不夠,馬上帶頭下跪,身後呼啦啦一幫子也隨即跪下。

“滾!來人,把這些人拉出去,全部重則四十軍帳!”崇禎一手抄起身邊李雲魁的拂塵,擲向了臺下的魏國公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