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你的死期到了!”
“保護老爺!”
“叮”“鏘”“嘭”“乓”“咚”!
一聲大喝伴隨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從一間客棧二樓傳出。
緊接着,一個人影一手持劍一手捂着胳膊躥出來,往巷子深處跑去。
眨眼間,三個大漢從客棧追出來,四周看了看,分兩個方向追去。
鍋盔劉海變成了斜劉海的馬來富,正頹喪地走在通往他臨時住處的巷道上,忽聽後面一陣腳步聲和粗重的呼吸聲,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就被一人一劍貼上,耳邊傳來一個低啞的聲音:“大哥,對不住了,麻煩你幫小弟找個躲藏之地。”
馬來富暗啐一聲:“倒黴!”在路上走着也能碰上亡命之徒!
他在青河縣裡磨蹭了二十來天,一件事也沒辦成,卻快要忘記自己也是位要亡命天涯的通緝犯了。
他擡手攔劍,緊張道:“這位大哥,你先把劍放下,跟我走,我就住在附近,你可以暫時躲去我家!”
那兇徒抖了抖劍,惡狠狠地道:“少廢話!快點帶路!老子要是被抓,你就給老子墊背吧!”
“你這樣,咱們走不快啊!”馬來富哭喪了臉,他可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啊!
他老大還在山上等着他帶信回去呢!
那兇徒似乎覺得他說得有理,伸手往前一推,將那劍從他脖子處挪到了後背心:“快走!”
“好好,咱們快走,我家就在前面。”
他們纔剛關了院門,牆外就傳來了追蹤人的聲音:“咦,剛剛明明就是往這邊跑了,怎麼又不見了?”
“肯定是又進了別的巷子了唄!這裡面曲裡拐彎的,找起來還真是麻煩!”
“麻煩也得找!老爺逼死了人家爹,搶了人家媳婦,結的是死仇,今天不找到,這種事以後還要發生!”
“咱們不能去衙門讓人派人來找嗎?好歹咱們老爺在縣衙也有幾分薄面,找那趙捕快幫個忙,派些捕快來搜,不比咱倆盲目找更快嗎?那人受傷而逃,肯定要找個地方躲起來養傷,咱們不能搜民宅,捕快們可以啊!”
“你說得有禮!咱們這就回去與老爺說,索性就找人畫了像,讓趙捕快幫忙貼出去全城搜捕!咱們老爺每年往縣衙這些大小人物送的錢可不老少,這點忙應該會幫吧?何況這是真的刺殺案,本就該他們管!”
“好,就先讓這小子喘口氣,咱們趕緊回去!”
說話聲閉,腳步聲遠,追蹤的人就這樣走了。
那兇徒鬆了一口氣,馬來富那口氣卻提了起來。
他自己就是一身屎見不得人的,現在又招了這麼個主進屋,萬一真被他的仇家請來了捕快,挨家挨戶搜查那可怎麼辦?
馬來富心思轉動,眼睛也不由瞟向那兇徒。
這兇徒比他高了一個頭,國字臉濃眉細眼身材壯碩,剛好也擡頭望過來。
見馬來富目光閃爍,他立即提了提劍:“你想趕我走?”說着,他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那真是對不住了,傷好之前我可能需要在你這待上一段時間了!”
他突然靠近馬來富,動作迅速,一看就是有些手腳功夫的。
他又是一推,冷冷道:“去幫我找些傷藥來!”
馬來富心裡一喜,道:“大哥,我就是一普通平民,家裡哪裡會備傷藥啊,我這就出去給你買去!”
大不了他回山上去,反正這是林萬利找人給他安排的的地方,他隨時可以走人,而他已耽擱太久,也該回去了。
這林萬利畏畏縮縮膽小怕事,沒句一句實話。
先是讓他彆着急,他同意與他大哥馬懷德合作再來一次裡應外合,只是他們黃幫剛受重創,實力恐怕不夠,他再去爭取個幫手。
過了三天就改了口,說他被沈黑臉派來的人盯得死緊,不敢輕舉妄動,讓他也小心一點。
又過了十天,他突然消失,到處都找不見人。他不得已自己偷偷潛回了落霞鎮,才知道碼頭上天翻地覆了。
前天,他總算再次出現了,卻暴躁地丟給他一句話:“我黃幫現在自身難保,哪有閒暇去管他馬懷德啊?你讓他現在山上好好做土匪,待到時機合適,我再遣人去落霞山,找他商量一起對付沈黑臉的事!”
老大怎麼如此想不通,竟要把希望寄託在這種人身上!
而老大讓他偷偷聯繫的縣衙裡的人,根本連人都找不到了。
據說李捕頭收監後,連帶着一班子與他關係走得近的都倒了臺。
該找的人都找了,該說的話都說了,能做的事也都做了,他在青河縣也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這段時間,他只傳過兩次信回去,但他怕不安全,信裡也不敢說得太明白,還是得趕緊回去當面與老大說清楚,也好讓老大早做其他打算。
更重要的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楊路也是巡檢弓兵,因爲他的關係這次也上了山。
那是他娘改嫁後生的,也是他唯一的親兄弟。
他是他爹留下的獨苗,因此被留在了馬家,他娘嫁人後只偶爾託人來看他幾眼送些東西,從未在人前露過面,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他跟楊路的關係。
但是,馬懷德不是一般人。
馬懷德對他有知遇之恩,他感激不盡對馬懷德也是掏心掏肺沒有秘密的。
也正因此,馬懷德才會放心地將他派下山來聯繫林萬利,並且這麼久都沒有催他回去。
馬來富心念電轉間,還在期待那兇徒同意他的請求,卻得來那兇徒的一聲喝:“不行!你可是想趁機逃跑,或者去告密?”那兇徒脣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真是對不起了,告密逃跑的事你就省省心別想了,不如好好配合我,待我傷好自然會走,絕不再來打擾你!”
馬來富沒辦法,只能屈服在長劍下,老實地拿出傷藥給他包紮,甚至伺候他吃喝,心裡祈求他趕緊好快點走捕快不要來搜查。
中途他見那兇徒睡了,本想偷偷走,哪知這人精怪的很,他用布包了鞋子自認開門沒一點聲音,可還是被他發現了!
接下來,他就被反綁在了牀柱上,另一個繩子還握在兇徒手裡,只要他有一點動靜,就會迎來一陣胡扯亂拽加呵斥。
頃刻間,肚子裡沒幾滴墨水的他突然想到了好幾個成語:鳩佔鵲巢引狼入室忘恩負義東郭先生中山狼大尾巴狼……
好吧,後面幾個是他用來湊數的,他只是想這樣痛罵那佔了他的牀的男人而已,嗚嗚嗚!
他也只能這樣自欺欺人地緩緩悶氣,誰讓他好心問這人高姓大名,卻得來了一聲哼和一頓拽,他連罵他八輩祖宗也不知道人家祖宗姓甚名誰啊!
馬來富欲哭無淚。
更讓他欲哭無淚的是,一覺醒來,真的有捕快在外搜查的聲音!
“開門,開門,搜查賊犯了!有沒有人在家?”
兩個玩命之徒如驚弓之鳥,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這次來的捕快還算溫柔,捕快們得不到迴應後,竟沒有破門而入,而是說:“記下這家,可能出去趕早市了,一個時辰後咱們再來。”
一個時辰後……
他們還有一個時辰可以用來逃跑!
那兇徒快速將馬來富鬆了綁,煩躁地問道:“可還有其他地方躲?”
馬來富手腳麻利地收拾東西,隨口道:“沒有!我不躲,我得逃了!”
“逃?你也是犯了事的?!你要逃哪去?”
“這不用你管!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就此別過永不再見!”說完,他包袱往肩上一甩就要走,卻又被一把拽住。
“等等,要逃也得帶上我!”
“你跟着我幹嘛?你自己逃去!”
“不!誰知道你是不是裝作逃跑,實際是去告密呢?”
“我告什麼密?我要逃去落霞山!你去不?你要去做土匪嗎?”馬來富壓着聲音慌不擇言地叫道。
“做土匪?哦,我知道了,你是土匪在縣城的聯絡人?那正好,老子如今反正爹也死了,家也沒了,索性投了落霞山,找機會回來弄死那狗日的報仇雪恨!走,你正好將我陸五斤引薦給你大哥!”
就這樣,在青河縣東奔西竄聯絡幫手不得的馬來富,臨回山時不情不願地帶走了一個叫陸五斤的亡命之徒。
糊里糊塗的逃到半道,他才醒神,心想:“這樣也好,好歹他也不算空手而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