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從觀音禪寺出來。【首發】
朱曉莊說:“水月庵離這兒不遠,我四妹在那兒修行。如今天色還早,我想過去看看她。”
夏依蘇問:“你四妹不是朱曉婷麼?你說過,她跟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之前我還見過她好幾次。”
朱曉莊說:“是啊,她小名兒叫七七。她自小身體不好,母親去世之後,因爲悲傷過度,大病了一場,不得已皈依佛門,在水月庵內帶髮修行,過着清心寡慾的日子。一個得道的高僧曾言,這是她命中之劫,要年滿十八歲之後才能夠離開佛門,要不定會身遇不測。”
“但七七不信這個,在尼姑庵第三年的時候,因爲受不了長期伴着青燈古佛,木魚聲聲,過着與世隔絕的苦日子,嚷嚷着要回家,甚至以死相逼。我抵不住她的哀求,只好把她接回家。不想剛回去第二天,便感染了風寒,身子忽冷忽熱的,吃什麼藥都不見好,京城所有的大夫都束手無策,差點死罷,後來沒法子,只好把她送回庵裡,病很快就好了。”
“前年我跟你大哥成親的時候,七七回來了,在家裡住了好些日子,過得平安無事,因此七七就不願意再回到尼姑庵去了,她說無法再忍受那清苦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
“七七素來脾氣犟,認定了某件事,不輕易改變。去年秋天,從萬壽宛回來,不知爲什麼,竟然一言不發,獨自收拾了衣服,就到水月庵來繼續修行了,甚至還要剃了頭髮,真正出家當尼姑,我不知勸了多久,後來才勉強帶髮修行。如今,離十八歲月生日,也只有十幾天了,看她願意不願意滿十八歲之後離開佛門。”
朱曉莊不知道朱曉婷去年從萬壽宛回來後就跑回水月庵來繼續修行,甚至還要剃了頭髮原因,夏依蘇是知道的。
那是她引,誘元峻宇失敗,羞恥交加,覺得無面目。
如果事情已過去了快一年,已物是人非。
此時朱曉婷在水月庵內的一間唸經房裡。長長的睫毛下一雙美目明眸善睞,皮膚細白,小小的嘴脣有點豐厚,微微的隆起,很性感,一身粗布衣服的包裹下,身材修長勻稱,身姿婀娜多姿,絲毫不掩飾她自上的豔光。她比以前豐腴了些,膚色圓潤,線條柔軟,有着一種成熟女子的風情。
此時她沒念經,而是看一幅畫。
畫中,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立在花叢中,把剛剛摘下來的一朵盛開的花兒往頭上,那略略側着的一張的臉,則神情專注地凝視着不遠處的竹林。
竹林旁邊,立着一個穿了一襲白衣少年公子。個子高挑,身材挺秀修長,飄逸出塵,絕代風華,微微擡着的一張臉,眼睛,鼻子,嘴巴,下巴,任何一個角度都是驚豔的經典,他正在吹笛子,拿着笛子的一雙手,骨骼修長清雅,微微泛着淡白。
畫中的小女孩,是朱曉婷。
白衣少年公子,是元峻宇。
這畫,朱曉婷剛剛完成,這是八年前,她第一次見到元峻宇的情景。耳中,還彷彿傳來了笛子的聲音,悠揚,婉轉,幽雅,一會兒如林中鳥語,一會兒像溪水潺潺,一會兒像清風明月,又像風越過高山,讓人思緒飛揚。
朱曉婷正在發怔間,她的丫鬟紅箋走了過來:
“主子,大小姐和姑爺來看望你來了。四殿下和四王妃也隨了他們一起來,如今在外面的廂房裡。”
朱曉婷聽到“四殿下和四王妃”這幾個字,不禁一愣。好一會兒纔想起,元峻宇最近近成親了,娶了夏依蘇。朱曉婷想起元峻宇曾經對她的無情和冷漠,一張俏麗的臉上不禁閃過一股恨意,咬了咬牙說:
“你告訴他們,我正在念經,誰都不要見!”
紅箋說:“是,主子。”
她剛轉身,朱曉婷忽地又再說:“慢着,你告訴他們,我這就出去。”
紅箋說:“是,主子。”她出去了。
朱曉婷又再望了望畫中的元峻宇,嘆了一口氣。雖然她怨恨元峻宇,可無數次的夜裡,她的夢中總是出現元峻宇,修長,飄逸出塵的身影,一襲白衣,傾國傾城的五官。夢中,他情款深深的看她,輕輕說:朱曉婷,嫁給我吧,做我的女人。每次,她總是在夢中甜蜜的笑出聲來。
她的要求並不高,她只想做他的女人。
哪怕,做沒有身份沒有地位的小妾,她也願意。可是,元峻宇拒絕了,拒絕得那麼徹底。這使朱曉婷恨,她喃喃地自言自語:“不是你說你變傻子了嗎?我倒是去看看,你變成了傻子的樣子!”
她出去了。
還沒走到廂房,朱曉婷從窗口看過去,看到夏目南和朱曉莊,還在元峻宇,夏依蘇。元峻宇此時正坐在夏依蘇身邊,低頭把弄着她袖子裡的梅花刺繡,朱曉婷聽到他說:“夏依蘇,剛纔你摸了送子娘娘幾下?”
夏依蘇說:“不告訴你!”
元峻宇說:“說嘛,夏依蘇,說嘛!剛剛你摸了送子娘娘幾下?”
夏依蘇說:“兩下。”
元峻宇拍手笑了起來:“我也猜是兩下。嘻嘻,夏依蘇,你摸了送子娘娘兩下,那就是說,到時候我們就生兩個孩子,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嘻嘻,到時候他們叫我爲爹爹,叫你爲孃親。夏依蘇,你說好不好?”
夏依蘇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微微紅了臉,給元峻宇翻了一個白眼,嗔說:“哎呀四殿下,你再胡說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元峻宇最怕夏依蘇不理她,嚇得趕緊伸手捂住了嘴巴,膽怯怯的說:“夏依蘇,我錯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夏依蘇,你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理我嘛。”
朱曉婷看着,心如刀割。
這是元峻宇嗎?是那個用了冷漠蔑視的表情,冷若冰霜的聲音對她說:“你憑什麼跟依蘇比?我告訴你,在我眼裡,你給依蘇提鞋也不配……我數三聲,三聲之後,你要在立即我眼前消失。1,二,三”的元峻宇嗎?
然而眼前這個元峻宇,雖然眉眼還是跟以前一樣,但已不是她心目中那個玉樹臨風,白衣飄飄,絕代風華的四殿下了。
他變得陌生起來,不再是夢中的那個他。
朱曉婷終於忍不住,淚水奪目而出。她沒進廂房去,而是掩了嘴巴,急步地走了。她回到唸經房裡去,關上了門,然後拿出畫來,望着畫中的元峻宇,伸手,一點點地撫摸着畫中他的臉龐,淚水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滴在畫中,落到畫中元峻宇的臉上。
畫中的元峻宇,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漸漸的,模糊了。
元峻宇,變得不再是以前的元峻宇。
而朱曉婷,也變得不再是以前的朱曉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