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人注意到,從女王宣佈救回苗涵聲之後,晗月公主就未再公開露過面。
“她前段時間積鬱成疾,這些天要好生調理。”馮妙君淡淡道,“怎麼?”
“我等求見她多次,都未能成。”
“哦?”馮妙君笑道,“荀卿有什麼急事要找她?孤可以代爲轉達。”
這人一噎:“並、並無急事,只想問候。”
“行了,你們的心意,她自會知曉。”馮妙君揮了揮手,狀甚隨意,“沒事就別總往前廷太子妃那裡跑,落人口實不好。”
這麼敏~!@感的話就被她大喇喇說出口,在場的嶢臣心下都是一懍。女王好厲害,一句“要避嫌”就堵死了所有人的疑問。
不過以嶢廷原本的傳統,總有官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前廷司馬左光啓走出來,大聲道:“這幾天民間議論甚囂塵上,未知女王可聞?”
馮妙君面色如常:“說什麼了?”
“百姓都說……”站都站出來了,左光啓把心一橫,“說您送還給晗月公主的,不是前王孫苗涵聲!”
“不是苗涵聲啊?”馮妙君拖長了語調,“那能是誰?”
衆人不敢言語。
馮妙君冷笑兩聲:“有趣,衆卿是認爲晗月公主認不出自己的兒子嗎?”親兒子長甚模樣,母親難道不是第一眼就能認出來?
衆臣心裡吐槽不已,只有左光啓說了出來:“晗月公主不再露面,旁人也不知她是否認出……”
“大膽!”馮妙君重重一拍扶手,“你敢質疑,孤硬塞別人家的孩子給她?”
她勃然作色,衆人立覺壓力山大,左光啓更是首當其衝。他要咬緊牙關才能硬着頭皮道:“臣,臣只是想,將晗月公主請出來爲王上澄清,以免蒼生誤解。”
“蒼生?哪來的蒼生?”馮妙君眼中殺氣四溢,“孤只看到了心懷叵測!”
紅將軍也站出來,洪聲道:“晗月公主母子已然團聚,清者自清,何必在意什麼流言!”
左光啓立刻換了個角度:“既然苗涵聲已經救回,不知綁匪是否已被緝拿,身份何時能夠公佈?”
是啊,如果孩子真被救回來了,那麼綁匪是誰,又作何處置?
馮妙君不怒反笑:“看來左卿比孤還着急啊。”
左光啓慨然:“如此犯上作亂,當誅之!”
馮妙君還未開口,紅將軍已經森然道:“綁匪擄走小兒雖然可恨,卻犯的哪門子‘上’?”
衆人心中一震,左光啓的臉色卻白了。
他們還不自覺將苗涵聲當作了原來的“嶢王孫”,卻忘了上位者已經換人。如今的晗月公主並無誥命在身,苗涵聲也不再是“王孫”了,充其量是新夏女王的義子,又因年紀太小封不了官職。
左光啓說綁匪“作亂”無錯,但提及“犯上”,那便是對眼前這位新國君的大不敬!
馮妙君漫不經心道:“左卿憂思勞頓,孤就準你在家休養一月。一月之後,望你疲敝盡去,可以再爲孤分憂。”
說得好聽,這就是要他回家閉門思過一個月了。左光啓嚥了下唾沫,只得行禮謝恩。
衆臣面面相覷,皆有不豫之色。馮妙君將他們神情看在眼裡,不急不徐道:“苗涵聲案可還未結案,衆卿稍安勿躁,以後自有交代。”
以後自有交代?您老人家都快要回新夏了,還是帶着太子妃母子同去!衆臣心底暗自吐槽,那裡可是女王地盤,就算她喜歡指鹿爲馬玩兒,旁人都不敢迸出半個“不”字。
不過左光啓被禁言禁足在前,就算她這話毫無誠意,現在也暫時無人敢頂撞她了。
……
王廷上有什麼風吹草動,很快就能傳遍整個嶢地的貴族圈。
而在綁匪這裡,有幾人就按捺不住躁動,紛紛冷笑:“新夏女王囚禁太子妃不許人見,就真當我們見不着了?”
這時已然入夜,他們換上裝束正要出門,身後卻傳來一聲冷喝:“站住!作什麼去?”
這幾人轉身先行了禮,才恭敬道:“我們去尋太子妃。您必定也想知道那孩子是真是假?”
“這是陷阱。”後來人冷笑,“人家就等着你們偷偷摸摸潛進去,纔好當場抓一個現行。怎麼,你們生怕人家不能一網打盡嗎?”
“可是……”不獨是他們,整個印茲城都好奇晗月公主手裡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苗涵聲吧?如果人家纔是真王孫,那他們手裡的豈非是個贗品?
如果連孩子都是假的,自己這羣人圖謀的行動就是個笑話!
“都換回衣服,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不許打草驚蛇!”後來者厲聲道,“一切有我!”
衆人立刻應了聲“是”,作鳥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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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涵聲失蹤是大事,印茲城內當然要大肆搜捕嫌疑人。歷時月餘,馮妙君已經追查出一點線索,卻不願打草驚蛇。想將那許多人同時一網成擒,就需要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更妙的是,馮妙君相準的未必是嫌疑人羣,而是他們的家眷。
“禍不及家人”這句話,哪個國君不當耳旁風?她相信許多有氣節的嶢國舊臣都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但他們的家人可沒有。
這些天來,嫌犯在牢裡受盡酷刑,昨日甚至還有人被刑求至死。於是今天夜裡,就有嶢國舊臣前來自投,涕淚交加下說出了主使者的名字:
趙汝山。
連旁邊的陳大昌眉心都微微一跳,不過馮妙君倒是老神在在:“指認趙汝山?把他給我帶上來。”
被帶到她面前這位,曾是趙汝山手下的指揮使,姓齊。明日要處決的犯人當中,就有他最疼愛的小兒子。
馮妙君才揮退了左右,只留下陳大昌:“這麼說,你要揭發自己的老上司?”
天威迫人,齊指揮使滿臉是汗:“爲女王盡瘁!”
馮妙君指尖在桌上輕叩兩下:“趙汝山不在印茲城,甚至離這裡還有百里之遙。他怎麼會擄走苗涵聲?”
“趙汝山自嶢地易主後,對新夏心存不滿,遂密謀帶走小王孫,以待日後另立新國之用。”齊指揮使小心翼翼道,“他在舊廷中黨羽遍佈,乳孃也出自他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