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妙君只作不見,低頭下自己的棋。
其實她的棋力縱不如雲崕,卻也着實高段,何況先前國師已經開闢出大好局面,她再不懂得發揮就不要混了。
在遊刃有餘的情況下,她還留了手,於是最後以二目優勢險勝蕭衍。
蕭衍隻手撫額,嘆了好一會兒氣才重振旗鼓,誠懇道:“罷了。不過,安安若是厭倦這陰陽怪氣的傢伙,我這裡隨時歡迎!”
馮妙君知道他嘴花花,但依舊笑着點了點頭。
雲崕微微眯眼,忽然道:“慢着,願賭服輸,你的賭注呢?”
“我……”蕭衍原本竊喜這傢伙一開始沒管他要賭注,想不到是在這等着,“一開始可沒談定!”
“沒談定就想將我侍女騙走?”雲崕斜睨他一眼,“天下有這種好事?”
蕭衍輕咳一聲:“方纔沒談好,現在就得防着你獅子大開口。這樣罷,折衷一下,既是安安贏了我,那麼條件就由她來開。”
頓時兩個男人的目光都轉向她,雲崕點了點頭。蕭衍能有什麼東西讓他稀罕?
這就到了她自由選寶的時間麼?“我也不知該要什麼。”關鍵是,馮妙君事先也沒做過功課,不知道蕭衍手裡都有什麼寶貝,“王爺看着賞吧。”
小姑娘倒是不貪心,蕭衍剛要張口,雲崕在一邊涼涼道:“金銀這等俗物就算了,總要拿得出手。”
馮妙君嘴角一撇,這廝明明知道她最喜歡錢!
蕭衍恨恨瞪他一眼:“我是那等俗人?”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給馮妙君,“這是元洪佩,可反射三次強大的外力攻擊……”
“你把貼身玉佩送給我侍女是何意?”雲崕板起臉,“就給不出別的?”
“我給的是她,又不是給你……”蕭衍說着說着聲音細小下去。也是呵,男子送姑娘貼身玉佩,不外乎定情信物,這麼幹好似在雲崕眼皮底下和他侍女私相授受,於禮不妥。不過,這傢伙從來疏懶不羈,連侍女都不知捏死了多少個,從何時起這樣講究了?
他嘆了口氣,從袖子裡掏出一隻小小錦囊:“送你這個吧。”
馮妙謝了他才接過,雲崕也有兩分好奇:“打開來看看。”以他眼力,當能看出這制工精細的錦囊癟癟地,裡面可不似裝了什麼寶貝。
馮妙君打開錦囊,裡面只有一張發黃的、疊得整整齊齊的紙片,上面彷彿有墨跡。她不由得看了蕭衍一眼。王子衍不看僧面看佛面,拿出來的東西想必不差,難不成是一卷心經?
展開來,才發現這張薄薄的紙還能再攤薄,直至變成了三尺見方,上面有線條也有註釋。
“地圖?”這種造紙工藝甚至遠超她的時代,每一層輕%~薄如無物,攤在几上彷彿透明,直接就能看見底下案几的紋路,堪稱高清無碼。
“鮫綃?”這東西勉強還能入雲崕法眼,“還算拿得出手。”
鮫綃出自深海或者大川中的鮫人之手,薄若無物但堅韌無比,水浸火燒都不能傷。乃是煉製法衣的最好材料之一,價格自然也是高到令人乍舌。
蕭衍吁了口氣:“這幅藏寶圖記載禁忌之海中一處遺蹟的位置。我拿在手裡很久了,始終沒空前去探索,不若給了你。”
禁忌之海即是分開南北兩塊大陸的海洋,面積雖然不大,但風險浪急、暗礁無數,又有大妖出沒,搗毀商船無數,因此這裡處處都是人類禁地,也被稱作詛咒之海。
這倒比賞賜金銀財寶有趣多了,馮妙君再次謝過,蕭衍卻道:“你這主人成日價喜歡往外跑,不如就讓他帶你前去探險。”
馮妙君保持微笑:“不敢勞動國師大駕。”
雲崕看她一眼,沒吭聲。
蕭衍又道:“你那親隨陸茗也往冀遠趕來,最快明天能到。”
雲崕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像是剛剛想起還有這麼個人。
赤尾拉車,速度比凡馬快上不知幾許,就算走的都是官道,要保持車廂平穩,八十多里路程也不過是一個時辰就到了。
馮妙君也佩服雲崕會選地方,金浚城離這裡的位置真是不遠不近剛剛好,人家好找他,他也容易回來,不顯怠慢。
處處都是學問。
馬車停穩,自有人來開門。主帳地勢略高,馮妙君走下來,第一眼望見的就是烏壓壓的帳篷。
他們又回到了嶢國地界,這裡是魏軍駐紮的營地。
雲崕走下來,頭也不回吩咐一句:“別亂走,去我帳裡候着。”自己就在蕭衍陪伴下,逕直往中軍大帳去了。
這時夜色已經深沉,魏王卻還未歇息,仍在中軍主持,足見辛苦。
從側面說,本地的戰況恐怕也比較吃緊。
那句話自是對馮妙君說的,來來往往的官兵面帶敬意向雲崕行禮,顯然雲大國師在軍隊裡也很吃得開。
她撇了撇嘴,懶得看他。
既然國師交代了,邊上就有親兵道:“請隨我來。”
國師的帳篷搭在半山腰,從位次來說僅低於魏王。馮妙君本以爲,以雲崕的個性大概會給自己弄個浮誇的居處,不過事實證明,她好像又一次錯估他了。
雲崕的帳篷其實不大,裡面空間有限、擺設不多,也就分了裡外兩間,各放臥具,外間還有一套桌椅和兩面大櫃、一套沙盤,除此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
若她不知這裡主人是誰,大概會以爲自己錯走進哪個軍官的帳篷。
馮妙君在這裡稍事整理,親兵就將晚飯拎了過來,是簡單的一個食盒。
她是國師的貼身侍女,理論上來說除了伺候主人之外,其他活計都不必做。
“軍中將士同食,王上也不例外,除非慶功大宴。每十日供給一次豬肉,今晚剛好就有。按例,國師帳中多供五兩。”
將士的伙食大致相同,有助於籠絡軍心。魏軍的軍紀之嚴明,據說在諸國當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馮妙君揭開食盒一看:“只有我一人飯食,國師的呢?”
“今晚王上爲國師洗塵,他不在這裡用。”親兵說罷,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