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夫人能從楚夫人身上得到什麼好處,還是說她能給楚夫人什麼好處?”褒姒看着魏夫人問道,面上的表情冷冷冰冰的,她並不喜歡魏夫人此刻彷彿推心置腹一樣的說着別人的長短,她此刻能如此,轉過身去也必定能同別人說起自己的不是來,楚夫人背後說別人的長短沒人說她的不是,可褒姒若是就這麼相信了,別人會說她的愚魯。這樣的人同她交心的越少越好,叫她知道的也是越少越安全,褒姒的幾句話將魏夫人的一番“好意”給頂撞了回去,也沒叫魏夫人從自己這裡探聽到自己對待秀秀的態度來。
這叫魏夫人還不死心,企圖繼續說下去,“害人之心雖然不可有,可是防人之心也不可無,若是鄭夫人同楚夫人有意要爲難娘娘,他們誰能從誰那裡得到什麼好處,豈是我們這些外人可以窺探的嗎?若是等到事情發生了,再想他們二人之間謀劃着什麼,豈不是就晚了?”
“哦?”秀秀不知何時踏入了東宮的大殿,兩個彙報此事的悉人都沒有,她就已經邁步走了進來,這一聲“哦”嚇得魏夫人幾乎要從自己的位置上跳了起來,無不驚恐的看着進來的秀秀,秀秀看着魏夫人甜甜的笑了笑,“魏夫人這話可是從何說起啊?我若是有心要和楚夫人謀害褒後,還能叫你知道了此事不成?”
魏夫人的面色尷尬了一瞬,趕緊敷衍着虛僞的笑意改口說道,“瞧鄭夫人說的,那楚夫人是個什麼角色你我都心中有數,我這麼說不也是害怕鄭夫人着了楚夫人的算計嗎?褒後一向明鑑,我正準備詢問一番褒後的意見呢!”
“魏夫人真是長了一張巧嘴,怎麼說都是你的道理,若是此刻進來的是楚夫人,想必那個被說成不知什麼德行的小賤人的就該是我了!”秀秀尖刻的諷刺道,沒有絲毫要退讓的意思,看着魏夫人的笑容裡也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神色,彷彿下一刻她就要算計算計這魏夫人的性命了一般,這叫魏夫人只覺得心中發怵,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哆嗦,然後站起身向褒後說道,“既然鄭夫人對我有偏見,又來尋娘娘,只怕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我就不打擾二位了,先行告退。”
褒姒揮了揮手,失意魏夫人可以下去了,待到魏夫人走出了東宮大殿,褒姒轉向秀秀的神色才驀地犀利了起來,眼神中也不乏冷冰冰的態度,“本宮倒是不知,從何時開始這東宮就是你的後院了,可以隨意出入!”
“褒後這麼偏幫着我,別人當然以爲你我之間一如往日了,”秀秀看着褒姒說道,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不過這個魏夫人可不是個省心的人,只怕褒後同她來往還得多個心眼!”
“有話還是直說吧,”褒姒看着秀秀說道,也不想同秀秀寒暄什麼,在這個後宮裡,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作用,今時今日是這三位夫人在位,而不是別的三個人自然有他們留在這個位置上的原因,褒姒不想妄動、也不能妄動,若是因爲一己私慾而亂了姬宮湦的局,才真是輸得徹頭徹尾。
“你也剛纔從魏夫人口中探聽到了我最近和楚夫人走得近,”秀秀並不避諱地直言道,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褒姒,沒有一點心虛的模樣,面上還浮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叫人搞不清楚她的目的,“如今大王準備揮師南下,攻打楚軍,楚夫人在宮中是絕對坐不住的,褒後就不關心楚夫人想要做什麼嗎?”
褒姒看着秀秀半晌,她對秀秀多少是有些瞭解的,初入瓊臺殿的時候就十分懂得審時度勢和生存之道,她今日能來、直言楚夫人一事,就絕不會像魏夫人那樣捕風捉影說些有的沒的,“楚夫人要做什麼?”
“我還以爲娘娘不關心呢!”秀秀笑了一聲,拿起桌上的茶壺爲自己的茶杯滿上了溫熱的茶水,輕輕的抿了一口,模樣甚是悠然。
“你是大王的人,不管做什麼,絕不會有違大王的意志,”褒姒看着秀秀說道,“你既然來找本宮,自然就不是爲了白跑一趟,如今大王揮師南下,贏開、雍稹都立下了軍令狀,這件事情只怕比你我想象的更加重要,大王信你,將很多事情告訴你;本宮也一樣信你,纔會讓你坐在這裡,聽你說。”
秀秀的心中“咯噔”一下,不知爲何聽到這話她覺得很不好受,眼神不自覺得飄到了一邊去,面上雖然還強撐着笑意,卻有一瞬的晃神,“我就知道大王既然肯回東宮,就一定什麼都會和你說,我只是他的一顆棋子,便是我傾盡真心,也換不回他一次真心相待,你我若是相提並論,只不過是一場笑話,這宮裡的女人們都有眼無知,永遠分不清誰是主、誰是客……”秀秀兀自嘆息了一聲,“我曾多麼羨慕你,能讓這個男人對你傾其所有!”
“大王曾經說過,她迎娶每一個女人的時候都是用了真心的!”褒姒的語氣平靜,也沒有看着秀秀說這話,說不上這話是說給秀秀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秀秀驀地轉過褒姒,“只怕不然,大王娶楚夫人就不會是真心,封我……就更不是了!”
“娶楚夫人是真心的,封你也是!”褒姒糾正道,“否則在得知你懷孕之後,大王爲何不肯再拿你做這棋子了?我問過你,這孩子是誰的,你一口咬定是大王的,我想知道的其實不是真相,而是你的心……”褒姒收回了飄向遠處的目光,看着近前的秀秀,眼神沒有一絲的閃躲,直射入秀秀的眼眸,直射入秀秀的心中,她的語氣溫潤,態度平和,就像是在規勸自己小妹的大姐,就像是閨蜜般推心置腹的一場促膝長談,“大家都是女人,你被大王寵幸的時間,與你和掘突出去過夜的時間相仿,想要到底說出這孩子是誰的,對一個女人來說是有困難的!你一口咬定這孩子是大王的,便是說你的心中有了他,你害怕我和你爭、我和你搶,有些東西爭來的、搶來的其實就沒意思了,若是陰謀就遲早會戳破、若是誤會就遲早會解開,便是戳不破、解不開,天人永隔的時候你還是會發現自己會思念,會徜徉在故人的離世中不可自拔!所以有些事情,我覺得很沒必要,最好自己就是了。”
“你說的輕鬆,你不是我……”秀秀看着褒姒眉頭緊緊的鎖在一起,“你就是不爭不搶你也一樣什麼都有,有大王的寵愛、有鄭伯的關心,還有掘突心裡向着你,若是今時今日這局面反過來,你像是申後一樣,兒子流落遠方、大王要對自己的兒子舉刀相向,他心中沒有你,你亦沒有諸侯後援,你還能如此淡定從容的說這番話嗎?”她說着說着,語氣就有些激動了。
褒姒總有這樣的本事,能不知不覺的將人激怒,所以她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看着秀秀反問道,“我若不爭不搶,又何至於將自己逼到那個境地?大王對你若是無心,又何必明知這孩子或許是掘突的,也將你封爲夫人呢?我曾問過大王,若是這個孩子出生怎麼待他,他說……視如己出!是你們自己懷疑的太多、不相信的太多,總以爲別人心心念唸的想要謀害於你,其實別人或許根本就未曾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不過是你自己給自己畫了個圈,將自己束縛其中再也走不出去了!”
秀秀看着褒姒笑了出來,她覺得褒姒此刻說的這些話就像是個笑話,她其實根本不必懷疑有人會害她,因爲是真的有,原本還有些猶豫的秀秀此刻已經狠下了心,就像是非要和褒姒賭這口氣不可,“我不想和你爭這些,你是贏家你說什麼都算!你也該知道,大王寵幸我的原因是什麼,他留我在身邊的原因是什麼!”
“我不知道。”褒姒搖了搖頭。
“不知道?”秀秀冷哼一聲,“我就不相信大王回到東宮的第一件事不是向你解釋?”
“我沒聽,”褒姒點了點頭。
“你……”秀秀一拍桌子從地上站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真的很令人討厭,因爲你是贏家,你纔能有這般炫耀的本錢!在一個輸了的人面前喋喋不休的說,其實這不是你想要的、其實你也沒有很想要這樣的東西……真的令人噁心!大王留我在身邊是因爲他需要靠我和虢石父的合作,來探聽虢石父的目的,虢石父幾次動作,我已經摸到了朝中他的人馬,明面上、暗地裡,整個士大夫的行列中,大王這次是想要將虢石父連根拔起,我只是一顆很好用的棋子,因爲看起來我和虢石父有一個共同的敵人要對付,那就是你!可我不能動你,也不會動你,動了你的下場我能想象……如今大王要出征楚國,楚夫人三番四次找我結盟,我心中思忖,既然能和虢石父沆瀣一氣,以此來探聽大王需要的消息,對待楚夫人也可以如法炮製,如今楚夫人害怕楚國的戰爭牽連到自己,便覺得殺了申後以自己的身份、地位來離間楚侯與申侯的關係,破除申、楚聯盟,而後向大王邀功,保自己的一條命!大王攻打申國本來就已經是大王的不對了,如今若是楚夫人再謀害了申後,只怕是朝中舊臣必反!”
“你說什麼?”褒姒只覺得自己聲線發緊,手緊緊的攥在一起看着秀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