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亦坐在高速行駛的車子上，覺得背脊跟脖頸都是隱隱的痠痛感，眼睛有些乾澀，很難受。
“感冒了？”
鄭秋格看着周佳亦的眼睛泛紅，擔心的從包包裡往外拿感冒藥，周佳亦瞄一眼，覺得小阿姨準備的不是一般的周到。
顧良辰更是在被拒絕的沉默過後去，強打精神看着鄭秋格：“你是打算把她帶到南極嗎？連感冒藥都備的這麼齊全。”
帶着微微的不滿，心思縝密的人很容易就能從顧良辰的話裡聽出另外一層意思來。
鄭秋格把周佳亦帶的太遠了。
“蘇格蘭的氣候氣候沒有你想的那麼寒冷。”顧明哲將車子停在飛機場前面的停車場，開始打後備箱，吩咐顧良辰，“幫她把行李搬進去。”
“全家移民？”
鄭秋格掃他一眼：“閒事莫管。”
顧良辰撇撇嘴，把爲周佳亦打開車門，伸出手要扶她下來：“下來吧。”
周佳亦看着她，沒有表情餓臉上爲他如此動作顯出微微的遲疑，剎那之後才扶着他的伸出來的手鑽出車子。
這次的離開沒有明確的時間限制，鄭秋格將機票給顧明哲看了看，兩個人離開兩步開始壓低聲音說什麼。
周佳亦站在顧良辰的身邊，將脖子上的長圍巾又繞了一圈，手指放進軍綠色的棉布風衣裡：“謝謝你的幫助。”
顧良辰一雙幽水般的桃花眼裡有難以言明的情緒醞釀着，鼓足勇氣想要說點什麼，卻醞釀了半天都一反常態的說不出話。
周佳亦把有些長的劉海往旁邊捋了一下，勾起脣角，拍他的肩膀：“不要醞釀太悲傷的情緒，我會覺得這次走了會變成永別的。”
默默無言的氣氛有些詭異，周佳亦卻總是習慣把冷下去的氣氛活絡起來，但是今天好像並不會像想象的那麼成功。
顧良辰把移開的視線放回她臉上，凝視：“就沒有別的選擇？”
周佳亦有點茫然，瘦削的肩膀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微微鬆垮下去，她憂傷的搖頭：“我以前從來不知道愛情是這個樣子的。”
從來根本就沒有想過，其實愛情也很累，很難經營，像是一本百科辭典，除了封面足夠厚實之外，裡面的內容也豐富的叫人自覺無知。
飛機飛往兩萬五千英尺的高空時，周佳亦拉上眼罩靜靜的閉上了眼睛，一片虛無的黑暗裡，滔滔江水般的回憶一一浮在眼前。
像是在播放一部經典難忘的老電影，每一幕的流轉都帶着揪心的悸動心痛。
跟韓雅澤所經歷過的一切，跟韓雅澤在一起的快樂任性，憧憬縱容。
她胡鬧了很多次，卻從沒有真正離他這麼遙遠過。
這麼遙遠的蘇格蘭，走下飛機看着飛機場外圍隨風而倒的草海翻滾着柔軟的綠色波濤，周佳亦真心感覺到了再也回不去的悲傷。
生生切除記憶的悲哀讓她在裹夾着青草芬芳的風吹來時，再度心痛的留下了眼淚。
“怎麼了？”
“……砂子吹到了眼睛裡。”
茫茫人海，他終究變成吹進眼睛的那粒砂子，咯眼而疼痛。
…………
人仰
馬翻的一夜過去後，韓雅澤什麼也沒有找到，扔到樓下的那隻蛇皮袋裡裝着的東西被女僕一件件的拿出來擺放在地板上。
用貝殼串成的項鍊，她喜歡的那個CD盒子，從最近的小書社淘來的打折漫畫，還有跟韓雅澤說了幾次都沒有拼起來的智力拼圖。
拿着手裡的彩色拼圖，韓雅澤眼神有些凝滯。
周佳亦不喜歡智力遊戲，從來就不接受失敗，只要相同的事情在反覆的失敗過後，她就會果斷的放棄，從今以後或許可以笑着談起失敗的經驗過程，但是不會重蹈覆轍再來一遍。
甚至連回身再試一次都不會。
韓雅澤能明白周佳亦是一個多麼聰明的女人，像水一樣會從流不過去的障礙旁邊繞過，但是正是因爲這樣的態度也能看出周佳亦的內心不如外在那麼堅持而倔強。
甚至是懷着畏懼的心情來避而遠之的躲開失敗，她明明那麼倔強，但是從不允許自己反覆失敗。
失敗了東西絕不會回頭重新試一次，她對待愛情是不是也秉持着這樣的原則？
覺得失敗了，便放棄，然後遠走高飛再不接觸。
把最後那片拼圖放上去，完整的圖案變輕而易舉的呈現出來。
LOVE
這是最簡單的一個英文單詞，周佳亦又是怎麼拼不出來的？
加了冰的威士忌灌進嘴裡，綿厚的口感順着喉頭滑進胸口，韓雅澤將玻璃杯扔在地板上，頹廢的躺在地板上嘲笑自己的大意。
“昨天我不在的時候，周佳亦見過誰？”
“周小姐沒見過任何訪客，但是……”女僕彷彿記起什麼，“我依稀見到顧先生的車子來過。”
“顧先生……”
“就是顧明哲先生。”
韓雅澤點頭應了一聲，神色清醒過來幾分，並抓起旁邊的外套起身往外走：“記下那輛車的車牌號，然後把他昨天的路線查清楚報過來。”
顧明哲……這個傢伙總是喜歡多管些不該他插手的事情，多半車子裡面也會坐着顧良辰。
將那輛車子的行駛路線全都查清楚耗費了不短的時間，有部分的路線因爲沒有監控設備所以沒能順利查到。
下午的時候，路線圖被送過來，這輛車子的確是去過非常多的地方，並且每個地方都有被刻意掩飾行跡的痕跡。
由此能看出來對方並不是沒有想到掩蓋路線，但是因爲時間太過倉促，做的不夠好。
“還去過什麼地方？”仔細的看過一遍之後，韓雅澤細長眉毛不悅的皺起來，這上面都是一些娛樂城之類的場所，看起來只像是迷惑人的地方路線。
“其他的……”
沒說出來的話自然是查不到的那部分，韓雅澤不耐煩的一把將路線圖扔到桌子上，斜着眼睛看窗外的天空，眼角別過的時候猛然掃到一個熟悉的路線。
這條路除了是去街心公園的路線，還是去機場的路線。
“國際機場……”
沒錯，刻意抹去的那段路線一定是國際機場。
“馬上去國際機場，我要看出境記錄。”
周佳亦出國了。
在確定無誤後，韓雅澤從機場人
員的專用電腦上毫不意外的看見了鄭秋格跟周佳亦的名字，以及航班的班次跟要去的目的地。
果然不出所料，周佳亦在藉助顧家那兩兄弟的幫助下跟自己順利逃走的小阿姨鄭秋格去了蘇格蘭。
韓雅澤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決定，即刻趕往蘇格蘭去追尋周佳亦。
即使的確是沒有想到周佳亦會當機立斷的做出出國的決定，但是被欺騙的憤怒還是左右着爲之焦慮的情緒佔了上風。
同時這個時候已經順利到達蘇格蘭的鄭秋格按照顧明哲給出的地址，從充滿異域風情的街道上經過，順利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那棟房子。
三層小洋樓，奶油色的牆壁跟深青色的瓦片，在雨後的小鎮上疊立在面前。
“顧明哲幫你辦了多少事情？”周佳亦停在房門前，看着鄭秋格按下門鈴後，才扶扶發酸的後腰，看自己的小阿姨。
“房子是他留學的同學買下的，現在租給在蘇格蘭留學的華人留學生，地理風情都多少了解之後，他確實幫了很多忙。”鄭秋格把行李箱上的拉桿往上提了提，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着裡面的動靜繼續開口，“你小的時候真是修了八輩子的福，竟然能遇到這個小媽聲的顧家繼承人，這次如果不是他肯出手，你還真是在劫難逃。”
周佳亦不說話，不大高興的看着自己的小阿姨：“你知道的還不少。”
“袁盎然這個混蛋囉囉嗦嗦，偶爾也有提起你的事情，明澤丟失保密文件這件事，你被栽贓陷後一旦進了監獄，活着回來的可能性不大。”
鄭秋格說話乾淨利落，周佳亦自然是聽的明明白白，有些不平的小聲反駁：“我有被救下來，延緩了處理的時間。”
“早晚都是一死，你別這麼傻行不行？”鄭秋格笑話她的天真，“你覺得那個有錢家的少爺會真的娶毫無背景的女人做正房？”
周佳亦無奈的嘆口氣，結束這個話題，但是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出來：“我看袁家的少爺會真的這麼做。”
鄭秋格許久聽不見裡面有人來看門，拿出鑰匙開門，聽見周佳亦的話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咧嘴：“等熱度過了，就沒興趣了。”
等熱度過了就沒有興趣了……
周佳亦捉摸着這句話，開始在腦海裡對號入座。
韓雅澤對自己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感情，等自己在蘇格蘭待一段時間後，韓雅澤就會忘掉自己，徹底的忘記自己。
反正宮敏芝已經醒過來，就算是忘記的話也不奇怪吧？
周佳亦苦澀一笑：“還真是傻，我都沒辦法這麼快忘記呢。”
韓雅澤在飛機上睜着眼睛，久久的盯着書上的蘇格蘭地圖，海浪般的細軟青草，穿着格子裙子的男人組成的街頭樂團，柏油路旁清新安寧的小鎮子。
周佳亦就是選了這樣一個地方，所以從他的身邊毅然離開。
連招呼都不打一個的離開，甚至是會永遠的住在這片土地上拒絕回去。
仰頭，將腦袋靠在椅背上，韓雅澤閉上眼睛喘息。
周佳亦你不能就這麼離開，不管是哪裡沒有我的允許你都不能去。
你是應該在我身邊的，難道你忘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