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上用高架搭建的尖塔上,掛着好幾十的小彩燈。
塔尖上挑着一盞鳳凰雙翼大彩燈,鮮豔的顏色帶着紅色的紙底,特別驚豔。
更多的人涌了上來,一時間高臺上衝上來不少年輕人,清歌站在燈下,一着急瞥見一邊的長長的柱子掛着彩旗,蹬蹬蹬跑了過去一個大力拔了出來,這一下有如神助,橫着一掄,至少有十幾個人被她掃了下去。
餘光當中瞥見鳳起也上了高臺,她穩穩站在燈下,惡從心頭起,纔要一個大力,給他也趁亂也掃落,卻見他先和一個人打了起來,他的侍衛隊也衝了上來,也不知道是來護着她,還是來抓她,總之是叫她下臺,一時間亂成一團。
這個時候走?
怎麼可能,正是興起。
也對,這樣搶燈纔有意思。
她手扶長杆,轉身上塔!
塔上能踩的地方不多,清歌也不知道自己爬起來是這麼的快,她一口氣爬上塔尖,一回手這就抓住了彩燈的提杆,只不過也是真沒想到燈籠的燈骨這麼重,塔尖的架子被她這麼一扯甚至都晃了起來!
塔尖上的人只感覺身子一偏,臺下的百姓看得真切,紛紛驚呼出聲。
鳳起和顧蓮池也是瞥見,都奔了過來!
寶兒和鳳起在一起,本來這件事就十分可疑,林十三慘死領秀山,寶兒如何還能和他一處,按照她的脾氣,不親手殺了他怎能咽得下這口氣。
顧蓮池身邊兩個人護着他,拔劍相對,臺上分明就是劍拔弩張。
他仰着臉,又叫了她一聲:“寶兒!”
鳳起已經迅速叫了人牆過來,部分人扶穩高架,部分人都在下面準備萬一她掉下來好接住她,他自己的目光也隨着她的動作來回移動着,似無意識走了顧蓮池的身邊來,淡淡道:“使官大人看仔細了,上面那位姑娘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沐家女沐清歌,不是你寶兒。”
顧蓮池哪裡肯信他話,目光灼灼,盯着上面那個人影。
清歌到底握住了彩燈,雙腳夾在高架上面,這就掛了長杆的頭上,然後棄了架子,抱住長杆一路滑了下來。她將長杆扛在肩頭,回頭看着大鳳凰彩燈,走過二人身邊:“好了,咱們回去吧!”
鳳起冷笑着瞥過顧蓮池錯愕的臉,柔聲跟着她:“好,清歌想回家了,咱們就回去。”
彩燈下,映着清歌的臉,她既像是寶兒,又不像是寶兒。
顧蓮池這纔看清她的臉,她略圓的臉上,眉含情眼含笑,左眼往上一小片陰影似鳳凰展翅,眨眼時更是隨着眸色翩翩,尤爲動人。若說她是寶兒,見着他怎能不認識他?若說不是寶兒,他如何能相信!
侍衛隊前面護衛,清歌的目光也掃過顧蓮池的臉。
他長劍在手,隔開前面的侍衛,攔住了她的去路:“站住。”
她揚眉,定睛一看,頓時站住了。
鳳起在她後面推着她:“咱們回去了,不用理會他。”
他想攬住清歌的肩頭,繞過顧蓮池,卻不想人肩頭一抖,卻是仔仔細細打量起顧蓮池來:“怎麼,這位公子也看上這盞燈了?”
四目相對時,顧蓮池在她的聲音入耳的時候早已認定她就是寶兒,只是不知道現在什麼個情況,向前一步就來抓她胳膊:“林寶錚,我是誰?”
清歌下意識躲開,後退兩步。
她扛着長杆,也不許鳳起靠近,只緊緊盯着顧蓮池的眼睛,覺得他有些眼熟:“我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你是誰?”
他那雙丹鳳眼裡,似有千言萬語一樣。
四目相對時,從不敢置信到疼惜再到不敢置信,心驚不已:“你……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鳳起自旁邊來抓她的胳膊:“清歌聽話,我們回去。”
顧蓮池也抓住了她這邊胳膊:“你看着我,認不認得?”
一瞬之間,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腦海當中一閃而過,高高懸起的彩燈,少年手裡的九連環叮噹作響,他的臉慢慢和顧蓮池重合在一起,分明就是哪裡不一樣,她大叫一聲,左右使力將二人手都甩了開去!
她背後扛着的彩燈來回晃動着,說話間顧蓮池撲身又到!
他劍鞘直直奔着她的臉,她側臉偏過,才覺上當。
一個冷臉的少年在她眼前浮動,她伸手撫臉,總覺得臉上應當是被長劍劃破了。
顧蓮池高高躍起,手裡長劍斜地裡一劈,當即將她扛着的長杆一分爲二,還劍入鞘,回眸間他伸手一撈,掉落的彩燈穩穩到了他的手裡,就這麼提着鳳凰雙翼彩燈,他再次上前,揚聲道:“林寶錚!我是誰!”
這一幕似曾相識!
這一幕何等的……何等的熟悉!
背後扛着的半截長杆頓時掉落,她緊緊盯着他的眼睛:“是啊,你是誰?我認得你。”
更多的侍衛隊已經涌上臺來,顧蓮池渾不在意,提燈上前映着她的臉:“跟我走,不要相信他!”
說着伸手來拉她,只不過彩燈突然跳了一個火花,也是燈離她太近了,本來就頭疼得不行的清歌驚呼一聲頓時蹲下身來:“啊我的眼睛!”
身後侍衛隊已經將顧蓮池團團圍住,鳳起上前一把捂住清歌的眼睛,伸手一攬就將人扣在了懷裡。他冷冷的目光在顧蓮池的背後一掃而過,齊國趙國,哪裡都一樣。
這個時候殺了他也何嘗不可。
齊趙不能和,不能和。
顧蓮池在他背後叫着寶兒的名字,眼看着臺上已經打鬥起來,鳳起護着清歌下臺:“頭疼了嗎?閉上眼睛,我們快回去吃點湯藥就好了。”
清歌頭痛欲裂,雙目落淚,緊緊抓住他的衣領,踉踉蹌蹌被他扯着走下臺去。
她被他扣在懷裡,就一直那麼用力扯着他低頭:“我……我認識那個人,不許你傷他,聽見沒有?”
鳳起嗯了聲,眸光更冷。
纔到臺下,二皇子帶人已到,他不好直接對上,連忙藉着人羣遮掩藏身其中。
回到沐家,清歌渾身都被虛汗打透。
已經分不清現實還噩夢的她只覺自己從萬丈深淵重重摔下,鳳起和兩個侍衛合力纔將她按住,灌了湯藥。
渾身的骨頭都疼了起來,清歌抱着頭誰也不許靠近。
線報又來回事,鳳起無心去問,只在她牀前守着她,他跪在牀前,哄着她來吃蜜餞說吃點甜的就不疼了,可她一身冷汗,卻不叫他過來,他手裡拿着一包蜜餞,牀上爬行兩步來抱她,卻是被她一腳踢翻。
這姑娘自從醒過來以後,多疼痛也沒有哭過。
現在她也不知道是疼痛難忍,還是被光晃得緩不過來,淚水滿目,她雙眼赤紅,更是抓了他的領口用力將人扯倒:“我是林寶錚,對吧?是這個名字,林寶錚,是吧?你騙我了對也不對?”
她額頭上全是汗,鳳起順勢將人抱住,抵着她的額頭。
他手在她後頸上面,分明一個用力就能把她打暈,但是當真半分也不捨得,她在他眼前掉落山崖,那樣的疼痛一次就夠,如果他真能狠下心來,早就事成。
然而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已經不想要那些東西了。
他想要寶兒,擁着她,用力晃着她像哄着孩童一般哄着她:“什麼林什麼寶,好清歌,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睡醒了哥哥帶你出去玩,從前的那些事不記得也好,閉上眼睛,閉上眼睛……”
也是藥勁上來了,也是這姑娘實在累極了,也是心中的歸屬感強了一些,她被他這麼晃着晃着,竟然真的昏睡了過去,外面的線報已經跪了快半個時辰了,鳳起將人放下,仔細蓋上了薄被,才走出去。
線報急道:“顧蓮池連夜入宮,三皇子怕要倒戈。”
這個時候瓜分他的兵權纔是上上之道,倒戈也正常,他不在乎這些,依舊淡漠以對:“福郡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我帶她走。”
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的早晨。
一睜開眼就看見那顆淚痣,說實話她的心情有些微妙。
她揉着還有點暈的頭坐了起來,胳膊上精美的刺繡吸引了她的目光,清歌哦不,或許是林寶錚低頭看着自己一身喜服,臉色更是不好了。鳳起站在牀前拍着手:“很好看。”
這如果是個笑話的話,她已經笑不出來了。
竄到牀邊,她蕩着雙腿,這才發現毓秀已經稱職得把她襪子都穿好了:“昨天晚上那個人是誰,我到底是誰?現在讓我穿着這個幹什麼,我想我如果不弄清楚這些的話,別說是嫁人了,就是這裡我也不能留下。”
屋裡簾子都拉着,昏暗得很。
她有點看不清他的臉,因爲他臉色與往常不同。
好在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他是無關緊要的人,不用在意。沒有人強迫你,嫁什麼人,現在永安城有對你危險的人,咱們得離開這裡,但是我不方便帶着你,只好讓你假扮新娘子了,你就等着與我會和就好。”
這一身的紅當真刺眼,她站起身來,目光在自己的鞋面上一掃而過:“你真是滿口謊話,我要是不去呢?”
她伸手來抓,一把擰住了他的胳膊。
然而他也不惱,擡眸便笑:“別鬧,這由不得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着急的啦,顧蓮池憋大招呢,今天沒有二更了,讓作者君緩緩,下章來發糖,你們等着就好,發了一百多個紅包,你們都收到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