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洛凝先幫狄鈺鑽到牆外,緊接着自己也穿洞而出。
劉天河又將取下的青磚重新填回去,將洞口堵好,三人這才動身下山。
四下裡一片漆黑,感覺雲層似乎比剛纔更加厚實了,天上竟連半點月光也看不到。
可劉天河卻步履輕快,腳下絲毫不停,帶領她們沿着崎嶇的山道一路向下,就好像閉着眼睛也能辨明方向似的。
顧洛凝不禁暗自佩服,看來這書生在山賊窩裡混了半年,不光是修築工事,操練人馬,順帶把這一帶的山川地形也全都瞭然於胸了,連自己這個經過專門訓練的警隊特勤人員都不敢說比他更強,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啊。
三人約莫走了兩三裡的路程,按說早該經過一處木柵關隘了,可是沿途除了樹木和山石之外卻什麼也沒看到,像是走上了另一條路。
顧洛凝不覺有些奇怪,便開口詢問。
劉天河說,若從那裡過勢必又要驚動值守的嘍羅,其實他很早之前就探到了一條僻靜的小路,雖然相對難走些,但卻可以繞過前面的幾處關隘,也就可以省去了許多麻煩。
顧洛凝暗想原來如此,當下也不再問,便跟着他朝密林深處走去。
這劉天河雖說沒有練過武,又是個文弱書生,但腳力倒是不錯,走了小半個時辰也不見慢下來。
而狄鈺可就不行了,畢竟尚幼,平素又嬌生慣養,根本走不了遠路,很快就累得氣喘不已,腳痠腿麻。但她性子倒也頗爲倔強,婉拒了顧洛凝揹她的提議,仍然一步一晃的勉力支撐着前行。
堪堪又走了裡許,三人終於來到一處狀如屏風般聳立的大巖壁前。
劉天河停下腳步,擡手抹了抹額頭的汗水,然後上前將兩株低矮的灌木移開,那巖壁上頓時現出一個黑黝黝的洞穴,但卻十分低矮,人只能曲着腿,弓着腰進去,原來他說的僻靜小路指得就是這個。
看到顧、狄二女都露出驚訝之色,劉天河便開口解釋道,這是他一次閒來無事獨自下山時偶然發現的,好奇心起便試着進去鑽了鑽,結果竟從這個洞穴竟直接繞到了山外,當時也是吃驚一驚,於是便找東西隱藏下來,預備在危機關頭作爲逃生之用,只是沒想到卻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他說完從懷中取出火摺子,打着之後便傴僂着身子當先鑽入洞中,狄鈺在中間,顧洛凝斷後。
進去之後,一股山洞中特有的黴穢之氣便撲面而來,讓人極不舒服,但卻能感覺到有股微風從洞的另一頭吹過來,由此便可以知道前面肯定是通的。
越往前走,洞頂的高度便越低,堪堪走了二三十步之後,便只有數尺而已了,即便蹲的再低也時不時會撞到額頭,三人只得跪在地上,手腳並用,向前爬行。
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洞中,只有劉天河手中那隻火摺子上發出的一點紅色的亮光,再加上地面有些傾斜,感覺就像在朝地下爬行一樣,心中的恐懼感可想
而知。
又往前進了幾十丈後,三人漸漸只能匍匐而行,而洞壁也變得越來越窄,到後來已經到了僅能容身的地步。倘若不是顧洛凝和狄鈺都是女子,劉天河在男人中也屬於身材幹瘦的話,根本就沒法再向前挪動,像範統那種壯漢恐怕老早便動彈不得了。
顧洛凝正在懷疑如果洞壁再繼續變窄的話,這條路還能不能走得通,就聽前頭的劉天河忽然說道:“出口便在前面,加把勁!”
顧洛凝和狄鈺被他的身體遮住了視線,看不到出口的樣子,但一聽之下,也不禁心中興奮,當下手足並用,盡力加快速度,身體在冰冷堅硬的巖壁上蹭得生疼也顧不得了。
又向前爬了數丈,洞壁重新變得寬綽了起來,跟着就發覺果然有一絲微光從人和洞壁之間的縫隙裡透了出來,顧洛凝側頭望了望,前方十丈左右的地方就是出口。
再爬了幾步,山洞霍然變高變寬,幾乎可以容納兩個人並排行走了。
劉天河率先來到洞口處,摁熄火摺子,然後對身後說:“注意腳下,跳時千萬小心些。”
他接着便整好東西,縱身跳了下去。
顧洛凝把狄鈺擋在身後,朝外面看了看,只見這洞口距離地面有兩丈來高,下面有幾塊尖銳的山石,而劉天河落下後就跌坐在旁邊一處相對平整的草地上,起身拍了拍衣衫,便擡頭朝她們招手示意。
側眼一瞧,卻見狄鈺面帶懼色,雙手又開始死死的拽着她的衣角,似乎從這個高度跳下去對她來說仍然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顧洛凝嘆了口氣,低聲道:“別怕,我帶你一起跳。”
狄鈺愣了一下,然後咬着嘴脣點了點頭。
顧洛凝伸出右臂,半托半扶,把她夾在身側,然後叫聲“小心”,便向下一躍。
腳剛踏上草地,身子便順勢轉了個圈兒,卸去下落的力道,在狄鈺的驚呼聲中將她穩穩的放在地上。
劉天河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讚道:“顧姑娘真是好俊的功夫!除了師傅外,小可還不曾見過誰有這般舉重若輕的身手。”
顧洛凝微微一笑道:“過獎,過獎。”
同時暗想,這酸儒的師傅如果真像他描述的那樣,來去如風,上下懸崖如飛,那根本就不是人,應該是蝙蝠俠纔對,所以恐怕這其中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兒吹噓的嫌疑吧,當下也不說破。
狄鈺驚魂未定,撫着胸口喘息了片刻,然後說:“多謝三皇嫂,可是……怎的從前沒聽說你懂武功啊?”
顧洛凝見她一臉疑惑的表情,知道這小妮子八成兒在想,自己功夫那麼好,爲什麼當初送嫁途中被馬匪所劫時卻毫無反抗之力呢,這可太有點兒匪夷所思了。
關於這種事她實在懶得解釋,也無從開口,當下只做沒聽見,舉目朝四下裡望去。
此時雲層已經慢慢散開,月光又漸漸透了出來,視野比之前好了很多。只見這裡果然已經到了山
下,剛纔跳下來的石洞口就在一面陡峭的山坡上,於是便告訴劉天河可以繼續行動了。
狄鈺見顧洛凝不答自己的問題,不禁皺了皺眉頭,卻也沒有再追問。
三人繼續前行,走了小半個時辰,便來到了顧洛凝昨天被抓的那片樹林邊,離那對老夫婦家已經不遠了。就算沒有劉天河在,也能很容易的找到回去的路。
然而就在這時,劉天河不經意的回頭望了一眼,目光隨即一滯,臉上的表情也跟着凝固住了。
顧洛凝心中一驚,暗想難道那夥山賊追上來了?怎麼可能,從逃出匪寨到現在,他們一直保持着警覺,並沒有露出馬腳,就算被發覺,對方也早就應該追上來了,怎麼會突然冒出來?
她霍然轉頭看去,頓時也大吃一驚。
只見遠處那座山的山腰處火光熊熊,赤焰連天,映紅了半邊夜空。
劉天河大叫道:“不好!有人偷寨!”
“偷寨?”顧洛凝眨着俏目奇道。
“沒錯,小可先前跟姑娘提過,這方圓五十里內還有一處大寨,爲首的是兩兄弟,手下聚着六七百衆嘍羅,人多勢衆,原是這裡的一霸。小可上山不久,他們曾來襲擾過一次,被我用計打退,後來聽說範大哥搶了美女上山,便又點起人馬來奪,結果亦被打退。這次恐怕盤算了許久,纔來趁夜偷寨的。”
劉天河說着便將藥鋤和龍血三七的包裹遞到顧洛凝面前,又道:“事情緊急,顧姑娘,你帶上公主先去小可父母處暫避,若……若是兩日之內,我仍未前來與回合,你們便不用等了,速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顧洛凝卻沒有伸手去接,看着他問道:“你想回去幫那個範統?”
劉天河點頭道:“範大哥雖然出身草莽,也有些缺點,但並非奸險兇惡之徒,與小可又有八拜之交,義結金蘭。我揹他而去,已是有違結義之情,現下他大禍將至,如何還能袖手旁觀?”
狄鈺忍不住插口道:“什麼並非奸險兇惡之徒,什麼八拜之交,你說得好聽!既然那臭光頭不是壞人,幹嘛好好的偏去做賊?抓我上山又是爲了什麼?哼,就讓他們被千刀萬斬最好,你這讀書人真是迂得緊,都逃出來還去管那些閒事。”
劉天河也不反駁,淡淡一笑道:“公主殿下教訓的是,請和顧姑娘快些上路吧。小可雖然迂腐,但這個‘義’字,卻要好好守一守。顧姑娘,煩勞你將此藥鋤交還給家父家母,就說小可虛度三十餘載,卻從未盡過人子之孝,養育之恩,只有來世再報了。”
顧洛凝嘆了口氣說:“既然你已經鐵了心要回去幫忙,那就去吧,不過我們兩個的事情也輪不到你來安排。”
劉天河愕然道:“姑娘此言何意?”
“回去之後見了你父母,就說讓你一個人去送死,我們兩個自己回來了?對不起,這種話本姑娘說不出口,所以如果你要回去救人,乾脆咱們就一起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