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隨着人流慢慢的遊走,人羣裡,追逐着那一個小小的影子,一片象牙白的顏色揉在夜色之中,小人兒淺紫的短襦越發的靜謐,恍若夜的精靈,高貴美麗,讓人不捨得移開視線。殘傺泟
“小小的這身衣服倒是好看得多。”
封君然走到封怡然的身邊,冷寂的男人身着硃紅蟒紋官袍,漆黑的長髮籠在金色的發冠之中,細長眼烏黑如墨,剛毅的側臉能看到嘴角揚起的溫度,二人即便只差了兩歲,但是不知爲何,就是覺得封怡然更冷硬,更英挺,這人就像一頭靜靜蟄伏的猛獸,即便是這樣放鬆了爪牙恣意瀟灑的狀態,卻也能讓人下意識的警惕起來。
狼,終究是狼,不能因爲他暫時的懶散,就鬆懈了它本質爲血腥猛獸的事實。
封怡然微微一笑,退開一步,笑道:“不過,孤還是認爲,小小不管穿什麼都好看。”
冷漠的男人依舊瞧着那一抹纖瘦的背影,細長的眸子盯着嫩兔子頭上一團幽紫,濃黑的眸子在夜色之中微微閃爍。
“雖然如此,但四弟不覺得,紫色,更適合這隻兔子麼?”
封怡然沒有作聲,恰在此時,背後又傳來聲音:“大皇兄,四哥,你們都在這兒呢?害孤好找!”
封歆然笑眯眯的擠進二人之間,順着二人的目光看去,便能看到人羣裡那隻兔子。
“太常寺卿急的嘴裡都快冒泡了,五哥都過去了,就差你們了。”
儺舞,除夕夜裡的重頭戲,就算別的舞蹈能出差池,這個,可是萬萬不行的。
封怡然點了點頭,轉頭看看,封君然卻仰起頭,注視着滿天星辰。
“羣星閃爍因無月,月初,則星淡。”
言罷,才轉頭,衝封歆然淡漠一笑道:“走吧!”
“大皇兄,你剛纔那句話什麼意思?”
“意味衆星捧月。”封君然打着哈哈。
“什麼嘛,大皇兄的這兩句話完全不是一個意思好麼?”
前面二人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進耳朵,封怡然靜靜的跟在後面,面色從容,卻不發一言。
什麼時候,大皇兄跟八弟走得這麼親近了?這段時間,他是不是又忽略了什麼呢?
大殿之中,百官落座,地龍燒的旺旺的,,諾大的殿堂因而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溫馨。
但凡有官位之人都身着朝服,沒有官位的,也都身着常服,都是時下里流行的樣式,連花紋都是一針一線細細裝飾過的,每一絲兒每一寸都昭示出華麗的味道。
葉小小跟老太太同坐一張桌子,一老一小臉上都是笑容,因爲沒開宴,女眷們湊過來跟老太太聊天,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會從嫩兔子的身上掃過,便忍不住連着這隻兔子也一併誇了:“瞧瞧你們家這隻兔子,真俊,眉眼五官,全是挑了一等公跟夫人最好的地兒長得!”
聽人這麼說,老太太就更高興了,看着嫩兔子,便是越看越喜歡。
沒一會兒,王公公率先奔進來,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皇上駕到!”
衆人連忙各歸各位,等內廊的盡頭瞧見明黃的一角一閃,便齊刷刷的跪下去,振臂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封疆攙扶着老太后,另一邊,皇后也攙扶着自己的這位婆婆,三個人臉上都笑盈盈的,看上去就是一副母慈子孝,兒媳和睦的三好家庭。
等扶着老太太落了座,封疆這才坐到自己位置上。
今日是節日,喜慶的日子,封疆自然高興,整個人都紅光滿面的,眸子四處看看,一眼便瞧見老太君身邊的那隻嫩兔子,金貴的衣衫套在她的身上非但沒有顯得格格不入,反而將人映襯的越發雅緻。
不說別的,單看這層皮囊,一等公家的這隻兔子,絕對不會遜色。
封疆隨即宣佈開宴,大殿之中的舞臺下,一羣宮人各自抱着樂器分左右兩路繞着舞臺轉到前面,又匯聚成幾隊落座,各自架好樂器,屏息靜氣的等待着。
四座的人都知道,開場的儺舞要開始了,於是便都坐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朝舞臺看去。
當中最高興的,便是朱清了,自己的兒子頭一次被選上跳儺舞,即便只是人羣裡一個不顯山不顯水的小角色也無所謂,至少,成友上了那個臺子不是?恐怕不久之後,自己的路,極有可能會平步青雲。
朱清是有些激動的,激動的籠在袖子裡的手都微微的顫抖起來。
樂師們架好了樂器,靜等片刻,忽而鼓師猛地擊了一下鼓,寂靜的大殿之上,猛然炸響的鼓聲猶如晴天雷鳴,轟然一聲,驚心動魄。
席面上那隻嫩兔子隨即坐直了,桃花眼錯也不錯的瞧着大殿正中的舞臺,鼓手停了動作,皮鼓的餘音嗡嗡作響,漸漸消散,就在人們等的快要不耐煩的時候,鼓槌一動,便又是一聲鼓鳴,隨後一個人影,便這麼踩着鼓點緩緩而出。
入眼是火紅的面具,似人非人,似獸非獸,感覺更像是****合一,面容猙獰兇悍,犄角、獠牙、火眉、金目、黥面、劍鬢,伴着人裸露的胸膛上繪製的血紅火焰圖騰,森森然而又越發覺得肅穆。
舞者呈半蹲之姿,手持長劍,隨着鼓點的節奏一步一蹲,一步一靠,緩緩走到舞臺正中,開山面正對着主位的賓客,恰在此時,絲竹之聲隨即響起,宛轉悠揚,卻透着清冷的味道,恍若將人帶離了人世,踏上鬼神之途。
舞者頷首收劍,鼓聲再響起之時,樂聲激進,一時間從平靜化作驚天駭浪,席捲而來,舞者身形一凜,隨鼓聲行走,以絕美而又冷硬的舞劍之姿,氣壓全場!
鍛鍊結實的脊背拉出起伏的線條,有力的臂彎毫不費力的揮舞着長劍,胸口的火焰圖騰瞬間好像活了一般,在衆人的眼前熊熊燃燒,開山面具之下,只一雙細長的眸子,漆黑如墨,冷寂如冰,與這火紅的面具和火紅的圖騰如此格格不入,卻又如此貼合,恍若這人天生就應該是那高高在上的火神蚩尤,以冷硬絕情之姿遊走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