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傷着李沐芷,薛陽和富貴忙勒住繮繩,馬蹄高高揚起,險些踢到她的臉。
堪堪停住馬,薛陽翻身下馬,撲到李沐芷身前,將她抱起,雙目赤紅。
“給我追!”這聲嘶吼是衝着停在身邊的小山和富貴,下一瞬,李沐芷拼盡身上最後的力氣喊道:“不許追!讓他走!”
小山待要向前追去,被富貴扯了一把制止住,小山不解看過去,富貴衝他搖搖頭,接着朝李沐芷那試了個眼神。
薛陽惡狠狠地盯着尤景鬆越來越遠的馬車,恨不能衝上去將他千刀萬剮,可李沐芷渾身在抽搐,她的手抖得薛陽的心都跟着揪了起來。
李沐芷面白如紙,雙手捂住下腹,痛苦地哀哼着,這麼多天,她終於不用忍耐,在疼的時候可以喊出來。
怕薛陽不肯罷休,她死命靠在薛陽懷裡,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讓 他 走!”
薛陽難以忍耐,扭頭就要下令,李沐芷渾身用力一抻,肚腹的疼痛越發難忍,她眼睛一閉,向後倒下,昏死了過去。
薛陽大喝:“快去叫徐陽天!快!!快!!!!”
小山沒反應過來,富貴已經上馬往回趕,吩咐小山:“跟着老爺!”
薛陽起身,待要上馬速度快,又怕顛到李沐芷,雙臂將她攔腰抱起,往徐家方向跑了起來。
小山跟在後面,牽着馬。
到了徐家門前,富貴和徐陽天已經迎了出來。
“陽天!你看看她怎麼了,有沒有危險?孩子呢?”薛陽有些慌不擇言,顛來倒去‘大人’‘孩子’說了好幾遍,幾人一邊往裡走,徐陽天一邊簡單檢查着李沐芷,被他吵得頭疼,罵了一句:“閉嘴!”
將李沐芷放到牀上後,所有人退去,薛陽守在牀邊,寸步不敢離,一直盯着徐陽天。
診着脈,徐陽天雙眉鎖死,起身時已經口不擇言:“你們倆是不是瘋了?她什麼身子你不知道嗎?老子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長不長腦子!要是不想活就老實找個犄角旮旯等死,來老子這裡看病,跟下全程再他孃的胎死腹中,老子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薛陽被他那句“胎死腹中”激了一個幾個激靈,腦袋近乎炸掉,滿腔憤怒噴薄而出,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釘在原地,雙手死死攥成拳,青筋畢現。
徐陽天以爲把他罵傻了,推了他一把:“起開!別在這礙事!”
薛陽被他推了一個趔趄,才木木地起身讓出位置。
“去請夫人過來!”門外富貴快速應了一聲離去。
徐陽天拿出針包,在李沐芷手腕和額頭,腦袋兩旁的位置紮上針,一邊施針一邊數落:“有什麼屁事你們非要在這個時候鬧!就不能忍忍嗎?你這個王八島素日霸道慣了,淨是欺負別人,讓你少說兩句是不是就憋死你了?你就作吧!”
薛陽這才訥訥地問:“她怎麼樣?孩子呢?”
徐陽天手上不停,嘴也沒閒着:“還孩子?這一出弄不好,你就等着一屍兩命吧!”
薛陽跟瘋了一般,待要衝上去又不敢,怕打擾了徐陽天施針,站在原地罵道:“你他娘能嘴巴放乾淨點嗎?一會兒功夫你說幾個死了?人還在呢,你就沒點忌諱?”
徐陽天半句也不讓,立馬回懟:“老子讓你們忌諱,你們哪個聽了?出了事了敢來衝我喊?身子是自個兒的,你們要作死,誰攔得住?”
“你不是醫術高超嗎?你聽好了,大人我要保,孩子也得保!聽到了沒有!”薛陽不管不顧喊道。
“放屁!”徐陽天只罵了這一句便不再理會他,專心在李沐芷額頭施針,手速極慢極穩,腦門上汗都出來了。
縱使薛陽再有氣此時也大氣不敢出。
徐陽天這邊施針完畢,那邊徐夫人已經到了,徐陽天立馬將針交給她,轉身走了出去。
薛陽聲音低了許多,帶了請求的意味:“徐夫人,麻煩您了!”
說罷雙手作揖,躬身至腰,行了大禮。
徐夫人慌忙退後半步:“薛老闆,您別這樣。”
薛陽堅持不肯起身,徐夫人不敢耽擱,任由他繼續躬身,急忙去爲李沐芷褪去衣衫,在身體各處施針,每一針都極慢。
快有大半個時辰才結束,扎完最後一根針,徐夫人累到虛脫,險些栽倒,忙扶住牀頭,穩了下心神。
薛陽站在一旁目睹了整個過程,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怕擾着徐夫人,此時見她這般,忙上
前拉上牀幔,回身將徐陽天喚了進來。
見自己媳婦累成這樣,徐陽天臉色比剛纔更不好,快步上前扶起徐夫人,輕聲說:“走,回去歇歇。”
徐夫人搖搖頭:“不行,李姑娘現在太過兇險,我得等着她醒過來才能回去。”
徐陽天還要勸,薛陽已經又行禮:“勞煩徐夫人了!”
徐陽天不滿道:“都是你小子混蛋,折騰自己的女人,害得我夫人也要在這裡受累,我家裡還有幼女要照料呢!耽誤了事,你賠得起嗎!”
徐陽天還要再說,徐夫人扯扯他衣袖,衝他搖搖頭。
到底醫者仁心,徐陽天清楚李沐芷此時萬分緊要,馬虎不得,但又心疼夫人辛苦,糾結片刻,轉身出去,爲徐夫人端了熱湯熱茶,還有兩碟子點心,一一擺好,敦促她快吃,徐夫人心裡記掛病人,其實並沒有胃口,但見丈夫這般體貼關心,不好拂其心意,打起精神吃了幾口。
二人在屋裡相互關心,彼此照顧,看在薛陽的眼中,像是一根木刺扎進瞳仁裡一般,疼得他轉過面去,看向李沐芷,卻又不知看向何處。
又等了一個多時辰,李沐芷終於轉醒,只是精神頭極差,勉強睜開眼睛罷了,一句話也說不了,片刻後又昏迷了過去。
徐夫人不放心,堅持讓她留下一夜,明日再回去。
薛陽二話沒說,立馬答應下來。
徐陽天自是不答應自己夫人守夜的,那不得心疼死他,何況家裡的孩子夜裡也離不了她,但徐陽天留下,男女有別不方便,薛陽肯定是不會走的,但若李沐芷出現什麼情況,他又無法救治,商量再三,決定上半夜薛陽和徐陽天共同守着,下半夜可能會兇險一些,再由徐夫人過來守着。
好在一夜無事,天光大亮時分,李沐芷終於醒過來。
薛陽不敢上前,連大氣都不敢喘。
還是徐夫人聽到她微弱的聲音醒過來,忙上前問道:“醒了?能聽到我說話嗎?”
李沐芷微微點了下頭,沒出聲,徐夫人見她嘴脣乾裂,又問:“喝點水好嗎?”
李沐芷再次點頭。
徐夫人回頭衝薛陽說:“快去要碗熱湯和熱水來!”
薛陽望着李沐芷,眼神怔怔的,像是沒聽到。
徐夫人急了,催促道:“快去啊!”
薛陽這纔回神,奔了出去。
李沐芷不知何時已經流出淚來了,徐夫人有些難過,輕輕爲她拭去淚水,安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李沐芷啞着嗓子,費力地說着話,徐夫人湊近,好一會兒才聽清楚,她說的是:“孩子怎麼樣了?”
儘管李沐芷從未想過要留下腹中孩子,可當她醒來,還是第一時間問了孩子怎樣,畢竟身體裡的一塊肉,一條命,無法做到毫不在意。
徐夫人輕聲哄她道:“放心吧,你現在要好好休息,聽話喝藥。”
薛陽這才緩緩上前,心頭雜亂無章,慶幸她能醒過來,又憎惡她跟尤景鬆私會,更加恨她不愛惜腹中孩子。
身形剛入李沐芷眼簾,她便扭開頭,似是疲憊不堪閉上了眼睛。
薛陽大驚,以爲她情況又糟糕昏了過去,待要問徐夫人怎麼回事,她擺擺手:“她現在需要好生休養,每天都要按時喝藥,近半個月都不要下牀。”
薛陽一聽,知道茲事非小,追問道:“能不能再爲她施針幾次?”
徐夫人眉頭皺了起來。
“幾次?你要是想她死就預備後事去,別在這裡拉着我夫人受累,拼死拼活給你救人,你倒好,淨說些蠢話!那般施針是爲了救急,再來兩次,她死得更快!”徐陽天進了屋子,大聲說道。
薛陽瞪他:“小點聲!”
徐夫人要衝他搖頭,示意他不要這般大聲說話。
徐陽天嗤道:“緊張什麼?又沒暈過去,人家這是膈應你,不願意見你。”
薛陽先是看了一眼李沐芷,再看向徐夫人,見她沒什麼反應,只盯着徐陽天,衝他使眼神,便確信李沐芷暫時沒事,隨即回過味來,暴躁如雷,上前一步用胳膊肘拐了一把徐陽天。
力道不大,徐陽天也沒生氣,反倒不知死活再說一句:“怎麼,說到你心坎上了?像是被踩尾巴這麼急眼?”
薛陽扯住他肩頭衣裳,罵道:“你能不能閉上你這張臭嘴?”
徐陽天故意氣他:“我說中你心事了不願意啊?”
“陽天!”徐夫人起身低聲斥道:“這裡有病人,要打出去打!”
薛陽鬆開了手,夫人發了話,徐陽天也不再多話,無聲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兩人都安靜了。
雖然留在徐家可以讓徐夫人就近照料,但畢竟不能一直在外面,諸多不方便,何況李沐芷現在的身體,也不是徐夫人能迴天的,只能依靠休養。
過了晌午,薛陽便帶着李沐芷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