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薛陽並不願李沐芷在鎮上開製衣坊,在他的計劃中,李沐芷是要留在玉寧山莊安心做他的夫人的,可當李沐芷說出那句:“我若一直留在玉寧山莊,依靠着你,現在還新鮮,總有一天,你會瞧着煩了的,日後你一個不願意,我便萬劫不復。”
薛陽知道,她這是因爲家中遭受變故,心生擔憂,故而這般頹喪,萬事都想到最不好的那一面,人心易變,現在的他自然是覺得要對李沐芷千好萬好,可自己的這份心到底能持續多久,薛陽也說不準,他怕自己哪一天真的移情,做了對不起她的事,真的傷了她的心,不如現在給她個踏實。
薛陽理了理心緒,給了她保證:“你想開店就開店,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你想賺錢,我就等你,何時你覺得賺到足夠多的錢了,再來嫁我。”
這話,讓人聽了怪心動的,但李沐芷也僅僅停留在心裡感動了一下,旁的什麼都沒說,第二日既去了鎮子上打聽鋪面。
薛陽原本想要陪同,但李沐芷怎麼都不肯,一身素衣,頭髮隨意挽着,只在側面簪了一支銀釵,打扮得極普通,清早起來就出了山莊。
薛陽悄悄跟在她身後,知道她不願讓自己一道,但難以放心,只得偷偷摸摸地躲在後面。
李沐芷照舊是在鎮上轉了一圈,先挨家製衣坊看看,打聽一番這裡的什麼狀況。
午時,她挑了家看起來人多些的飯館,點了兩道菜,獨自坐着,託着腮望着窗外,想得事多了,有些出神,對面又人落座,李沐芷以爲是薛陽,扭頭去看,卻是一個陌生的男子,他見李沐芷看過來,衝她笑笑,問道:“瞧着姑娘是生面孔,可是外地人?”
李沐芷只掃了他一眼,再次看向窗外,只當他不存在,更沒聽見他的話。
男子見她這個反應,呵呵笑了兩聲,繼續說道:“姑娘來這裡可是探親?”
李沐芷沒答話。
男子又道:“方纔姑娘點的菜都太過尋常,不是這家的招牌,不如我請姑娘吃幾道菜,都是當地特色,如何?”
不管男子說什麼,李沐芷都如同入定一般,望着窗外,一動不動,不言不語。
男子說到後面,便有些不耐煩了,語調變得強硬:“姑娘,出門在外圖的就是一個照應,相識即是緣分,即便你不領情,也好歹回個話吧,待客之道,曉得嗎?”
李沐芷心道:你無緣無故賴在一個陌生女子跟前,問這問那,難道這就是待客之道?男子對女子平白獻殷勤,能有什麼好心眼?不是色鬼就是人牙子。
雖然很想起身給對面男子一巴掌,讓他滾,李沐芷還是按下了心中的憤怒,無視這男子,暗地裡用餘光留意着他的舉動,若待會兒他想耍混,自己也是不會客氣的。
男子見李沐芷半點反應都沒有,怒火直冒,大喝道:“跟你說話呢!聽到了沒?你是聾子還是啞巴!問你話呢!你……啊!!”
話還沒說完,肩膀已被人大力扣住,男子疼得齜牙咧嘴,扭頭去看,一名長相俊美高大的男子正捏住他的肩膀。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薛陽。
五指收緊,男子的肩胛骨要被薛陽捏碎,疼得滑下椅子,哀嚎不止。
李沐芷擰眉看過來,飯館裡的所有人都朝他們看過來,她不喜引人注目。
薛陽鬆開手,低聲罵了句:“滾!”
男子屁滾尿流地逃了出去,嘴裡罵罵咧咧的。
薛陽抽開椅子,坐到了李沐芷旁邊,爲她擋住屋子裡人的目光。
察覺到她皺了皺眉,薛陽低聲問:“不喜歡他們看着你?”
李沐芷隨口應道:“吃個飯被人像看耍猴一樣地圍觀,總是不舒坦的。”
薛陽二話不說,拍在桌子上一小塊碎銀子,拉起她手就走了出去。
到了大街上,薛陽指着街尾一家飯館說道:“這家味道不錯,尤其是小菜,炒得很是下飯,走,帶你去嚐嚐。”
他伸手要去拉她,李沐芷站着沒動,薛陽在自己的手即將要碰到她手之前停住,改爲背到身後,朝飯館那邊努努嘴:“走。”
李沐芷盯着他,薛陽瞧她神色不對,下意識解釋道:“我沒想打擾你,只不過看不慣有人輕薄你,想我們玉寧鎮一向民風淳樸,哪裡會有這等輕薄浪子?”
李沐芷哂笑:“鎮子上的人再好,有那麼一個兩個的狂徒,也不奇怪,你哪裡管得了這麼多?”
薛陽聽她所言,心裡稍鬆,笑道:“你不生氣就好。”
李沐芷露出奇怪的神情;“你好心護我,我生什麼氣?總不至於連是非好歹都分不清。”
薛陽望着她:“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沐芷再問:“我並不怕那個男子的糾纏,只不過,”
“只不過,鎮子小,丁點事都會傳遍,你是生面孔,又想日後在這裡做生意,自然不願徒惹事端。”薛陽接過她的話。
他懂自己。
李沐芷的心霎時間被一股暖流填滿,面上又不願過多表露,只道:“我餓了。”
薛陽忙不迭拉她就走,經過兩個店鋪門口,才反應過來,他還拉着李沐芷的手,理智告訴自己要鬆開,手上卻像是塗了漿糊,黏糊糊的,撒不開。
快到飯館門口,李沐芷稍稍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等到薛陽回頭看過來的時候,她扭頭向別處,沒有看他。
點了菜,上齊之後,兩人低頭吃着飯。
薛陽問她下午打算去哪裡,李沐芷沒有立馬回答,薛陽以爲她是不想自己跟着,便解釋道:“我就是擔心你,怕你遇上歹人騙子,你若不願意,我絕不露面。”
李沐芷放下筷子,問:“你之前不還誇你們鎮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嗎?怎麼,壞人也這麼多,都讓你放心不下。”
薛陽試圖解釋:“我是放心不下你,哪怕讓你留在家裡,我也總免不了惦記。”
他這話說得露骨,李沐芷當即扭開頭,不再看他。
薛陽也意識到了,待想要解釋,又想,解釋個什麼,他本來就心繫於她,巴不得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呢。
吃完飯,二人走了出來,李沐芷忽地問道:“你們鎮子上,還有哪些地方好玩嗎?”
薛陽一愣:“什麼?”
“帶我去轉轉唄。”李沐芷說道。
薛陽有些意外:“你不是還要繼續去看鋪子嗎?”
李沐芷抿嘴笑道:“我已經有相中的了,剩下的時間左右無事,不如四處轉轉。”
薛陽有點不信:“這麼快?是上午看的哪一家?”
李沐芷不答,反倒說着:“日後我要留在這裡生活,不四處看看,熟悉一下怎麼行?”
這一句話說得薛陽心花怒放,她對這裡有了紮根的念頭,就是最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