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這陣勢嚇住了麼?
想想倒也符合。
林之道一個初三的學生能知道什麼,哪怕他們這些豪門大族的年輕一輩,也沒有說15歲就出來主持大局的,那不叫培養繼承人,那叫犯傻。
想來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也知道自己的份量,所以索性不開口了。
不過林東耀倒是有些意思,現在這個地步依然沒有開口。
呵,人一旦被下破了膽子,那股銳氣丟了就再難找回。
長桌會議上的11道人影,到目前爲止,只有林光明未說話。
衆人看到,卻也理解。
畢竟是本家嘛,呵呵。
……
都說世人有千面,如今這長桌會議上就是一出完美的浮世繪。
沒有虎鯊會這個懸在頭頂的威脅,他們很快便擺正了心態。
大家出來誰沒有點後臺,現在談利益就好好談一談分配,這又有什麼問題?
十道玩味的目光最終落在林之道身上。
一秒、兩秒……
林之道依然有條不紊的在自斟自飲。
只是喝完手中這杯後,他將杯子放在了桌面上,不再擡手。
林之道的身軀開始輕微顫抖起來。
看到這一幕,衆人心中無不冷笑。
【到底還是太嫩了。】
“呵……”
嗯?
衆人一愣,彷彿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聲音。
然而隨着那個簡單的音節再度重複,所有人都清晰聽到了那個乳臭未乾小子嘴裡發出的聲音。
“呵呵……”
“哈哈哈哈……”
林之道把玩着茶杯,隨着將杯口倒扣,他終於擡起頭,露出那張放肆大笑的年少臉孔。
笑聲猛地一頓,林之道的臉上浮起陰狠,他如一隻草原狼,沒有半點恭敬與畏懼的擡頭。
如果有汀羅三中的人在此,那麼一定再熟悉不過,這一刻的林之道,纔是那個稱霸汀羅三中的混世魔王。
林之道雙手撐開茶桌,全身悠閒舒適的靠在木椅上,似乎因爲茶水喝多了而打了個飽嗝。
他帶着毫不遮掩的痞氣,眯着眼看向前方衆人,臉上掛着假笑。
“在座的都是我林之道的長輩,但今天我就不跟各位攀關係了。”
“今天這個茶桌前,坐着的是我,開口的是我。”
“大家是不是覺得跟個毛頭小子談,還不是玩一樣的?”
“哈哈哈,畢竟我來自黑水街林家嘛,在各位眼中還算不上不入流。”
林之道攤開手,絲毫不介意自黑。
然而這一刻,所有人卻都從這個15歲少年身上看出了那肆無忌憚的張狂!
林東耀全身汗毛盡數立起,他直直看着林之道那年輕到過分的側臉,他恍惚見到了少年時多少次夢寐以求的自己!
糞土當年萬戶侯,飛揚跋扈爲誰雄!
這一刻的林東耀眼含熱淚,他想起了林之道不辭而別的母親,他在一個女人身上曾經看到的倔強、頂天立地。
這一刻完美繼承到了她的子嗣身上……一如當年模樣。
“但有些話,我卻還是要和各位長輩說的,免得將來大家下不了臺,傷了面子……”
林之道聲音在最後一個字發出時拖出輕輕的尾音,而後猛然拔高,眼中帶着瘋狂和暴虐陰森盯向前方。
“我不說話,是我還敬你們三分面。”
“既然各位臉都不要了,那我就問一句,諸位是不是覺得……”
“這兩分利要少了?”
一語石破天驚。
而木槿衆人則齊齊一個激靈,震撼看向林之道靠在茶座上的張狂背影。
心中齊齊浮出兩個字——
【臥槽】!
連平日最跳脫的韓震此刻都大張着嘴,眼中帶着十二萬分的敬仰。
這尼瑪,他終於知道爲什麼這小子能當陸澤的代理了。
這辦事的作風,除了沒那份氣度,其他的絲毫不遜色啊。
最牛逼的是這種沒那份實力,還能展現出那份實力的姿態,這纔是最diao的!
設想一下,陸澤知道這件事了會怪罪林之道嗎?
用腚想想也不可能啊,以陸澤的性子怕不但要給林之道找回場子,還得連他自己那份一起算上吧。
草、草、草……
韓震的大腦已經語無倫次了。
再看旁邊,林東耀僵在原地。
林士珩眼珠子幾乎爆出,眼球上血絲密佈,全身抖成帕金森晚期患者的模樣。
破損的窗外,熱浪一波接着一波。
歡呼聲仍在繼續。
襯出了茶室內這死一般的寂靜。
……
上陽莊園,書房。
司空博遠夾着雪茄的右手兩指猛地一頓,雪茄不堪重負瞬間從兩頭擠爆。
司空嶺,眼神恍惚的看着同步在眼前的一幕,又呆滯的看了一眼司空博遠。
剛剛父親,好像不是這樣講的。
……
林之道如同一頭餓狼,目光肆無忌憚的從那一張張震怒的面孔上掃過。
“各位叔伯阿姨們年齡大了,難免出現一些耳聾眼瞎。”
“但是我林之道還沒忘,虎鯊會在殺到我黑水林家,在襲擊我林家商隊,抓我父兄時,是誰出的面!”
“如果忘了,我就再提醒你們一句。各位在這裡坐的真的安穩嗎?哈哈哈——”
林之道狀若瘋癲,將衆人心中的那道傷疤,狠狠撕裂!
他敢有如此底氣,赫然是先前把玩手環時看到的那段僅有不足5秒的視頻。
數十道人影從黑水街三號裡走出,他們氣勢沉穩,目光冷冽。
倒提的戰刀上,有鮮血滴落。
牆體早已不見,但隱約的輪廓邊緣,十幾具屍體隨意丟在一起。
那些人的皮膚……
蒼白如紙。
扭曲的濃煙中,一道人影穿過,清晰映入眼簾。
臂章上的那枚五星,紅的耀眼。
那是……
炎黃軍方!
視頻結束的最後一秒,林之道看到了一行人緩緩穿過迷霧,登上了兩棲戰車。
一個不算清晰的側臉,卻讓他看到了最熟悉的人。
那是——
智叔。
也就在那一刻起,只有15歲的林之道就做了這輩子他最草率也最認真的決定。
【我或許成不了吃人的狼,但肯定能當那條最忠的狗。】
【從今天起,我林之道的命,賣你了。】
……
這話一出,場內參會衆人齊齊變色。
顯然,他們想起剛剛武鐸隨手放出的那些畫面。
尚南商會幾位大東家的家人、住址、宅院信息一覽無遺。
現在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還敢再提!
這是犯忌諱找死嗎?
“放肆!”那名最爲面善、頭髮灰白的商盟會長震怒拍案。
“林東耀你養了個好兒子啊。”圓臉胖商人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林東耀。
“阿姨?”那名身着套裙的女人臉上掛起輕蔑冷笑,漫不經心的看着自己的指甲,“你可能沒意識到是在跟誰說話。”
除了一動不動的林光明,連養氣功夫最深的劉奎在這一刻都忍不住,不帶一絲感**彩的緩緩開口:
“年輕人,說話時最好……動動腦子。”
似乎是爲了印證林之道的話,也似乎是爲了呼應這長桌十人的話語。
茶室外,整齊的腳步聲輕輕響起。
每一個落步都短促到只有一瞬。
但因爲數十道疊加爲一,造成了和聲一般的迴音。
一排、一排……
身形高大、氣息沉默的蒼白戰士出現在坍塌的茶室門外。
然後一同轉身,目光冷漠的望向前方。
望向茶案、望向長桌,望向盡頭破損的窗棱。
長桌上,正在發難的衆人,瞬間噤聲。
而後……
盡數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