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的有些涼意, 看着眼前熟悉的山間,我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的跑到了桃山,努力按捺下那顆不安的心, 被孫悟空這麼一驚, 傷懷的情緒倒是緩解了不少。不過, 這桃山如今已是山不成山, 那被劈裂的山峰現如今已經再看不出桃子的模樣了, 昔日的那場驚心動魄痛入骨髓的劈山救母景象又不由浮現在眼前。
落身山前,旋身又換上那身青衣男裝打扮,摺扇輕展, 我不由擡頭望向天空。天界十日,如今卻只餘其一, 張百忍, 其實你也應該知道心疼的吧, 這場局我既然已經深陷其中,就斷然沒有不插手的道理。所以說, 這樑子我們算是結深了。武力上不能明着解決的,也只有在其根本的天條上另想法子了。
天空中忽然一隻蒼鷹長嘯飛過打斷了我的思緒,腦中靈光一閃,我忽然記起,許久之前似乎是有人說過要一輩子住在桃山的。‘啪’的合上摺扇, 我有些激動的想, 這兒不正有一個現成的資源嗎, 不用白不用啊。
不知何時, 離着桃山不遠之處竟多出一座小府邸, 明明四周所見除了山巒便是荒地,還偏偏取了個‘桃源居’的雅號, 府邸左前方緊連着的是一個小酒館。說是酒館,可這桃山之處本來就是人煙稀少之地,離這兒最近的小村鎮也隔了有數裡地,來來往往的客商更是少的出奇,這所謂的酒館看起來自然也是冷冷清清。
其實我一見到這府邸就已經懷疑這可能就是大金烏和小慕住的地方,可是當我真的看到坐在院中石凳上,那個一身雪衣黑色長髮及腰,此刻正輕笑着握着同樣一身白色棉衫小小少年拿着毛筆的手指在石桌之上輕畫的大金烏之時,心中難免一陣觸動,這一幕像極了當年在楊府大院中楊叔握着小戩的手教他寫字的場景。
“神仙哥哥?!”小慕見了我一陣興奮,扔下手中的毛筆就向我跑來。我忙回神,看見大金烏也笑着站起身來。
“小慕,你在跟着你忘天哥哥練字嗎?”我也不客氣的坐到石桌一側,看着他們沾水在石桌上寫的那個貌似是個‘慕’字。
“是啊,哥哥在教我寫名字呢,小慕已經會寫好多字了。神仙哥哥,你看小慕寫的字好看嗎?”小慕拖着我看他寫的字,我眼角有些抽搐,真恨自己早些年在楊家的時候沒有跟着蛟兒小戩他們和楊叔學習認字,一個勁兒的發花癡,到現在竟然連一個孩子都不如。
“小慕,你以後可記住了,你要叫她小喬姐姐,不是神仙哥哥。”大金烏摸着小慕的頭微笑着說道。
“小喬姐姐?”小慕看的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我這身打扮不會給他造成陰影的吧。
“小喬姐姐!那小喬姐姐先跟哥哥聊,我去屋裡練。”小慕笑着說完就跑回了房間裡。
“其實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便看出來了,就像神仙修爲不同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不同一樣,男女之間散發的出來的氣息也不同,法力高的神仙只要用心一感受便知你是男是女,是神是仙。”大金烏也不在意,起身拿過一罈酒和兩個銀色酒杯,似是漫不經心的說道。他講的話我也沒太在意,只是盯着那兩個酒杯想,這商時就有酒杯了嗎?
“小喬,你知道楊戩爲什麼沒對你動情嗎?”見我盯着酒杯沒說話,他忽然就蹦出這麼一句沒來由的話。我不覺擡頭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心裡卻又不是滋味,這傷心事兒不是連他都知道了吧。
“就是因爲你這身裝扮,你說你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幹嘛打扮成這個樣子?”大金烏將酒杯倒滿酒杯笑笑說道。“要是換了我,在你和三公主之間,我也會選三公主的。”
“咳!我謝謝你選她!”我還以爲他要說出什麼正經的理由,突然聽他這樣用像極了玉鼎那副吊兒郎當的語氣說出這原因時,差點沒把我給嗆死,不由瞪了他一眼,我切聲回道。
“我好不容易緩過勁來,你就不要再這兒興災樂禍了好吧,一個個的都沒良心。”沒心思跟他開這玩笑,我淺泯一口薄酒正色道,“說正事,我這次來是有事情要你幫忙。”
“哦,我還以爲你是心情不好來找我算賬的呢。不過如今我已是凡人一個,怕是幫不了你什麼忙了。”大金烏撩了幾縷黑髮於眼前,笑的有些無奈的說道。
“你的頭髮……你把自己的法力給封了!”怪不得我剛見他時就覺得哪不對勁,他頭髮變成黑色的了!我去,這麼明顯的變化我都沒想起來,看來我這情緒低落的連帶着腦子也反應遲鈍了。
“我是被開天神斧的餘刃所傷,有你的救助,不死已經是萬幸了。洪水氾濫那日你輸給我的法力根本頂不了多少用處,我能撐着將山上那些災民安頓好了,已經是很不錯了。我若再不封了自己僅剩的法力去抑制住體內開天神斧造成的傷害,怕此刻我也沒有機會再坐在你面前和你說這些了。”大金烏很淡定的輕笑着對我慢慢解釋道。“我現在可是一點法力也使不出了,還能幫你什麼忙?”
“這~,法力倒是次要的,能有命活纔是最重要的。”聽了他的話,心情有些沉重,但是的確活着纔是最重要的啊。
“呃,你在天庭當值幾千年,對天條應該是很熟悉的吧。其實我是想讓你幫我將天條默寫下來,反正你閒着也是閒着,找點事情幹嘛。”見他有些驚疑的看着我,我笑着說道。“我就是想多熟悉熟悉神仙的規矩,沒別的意思。”
“默寫下來?這,恐怕需要時間啊。”大金烏沉默片刻,方纔勉強答應道。
“太好了,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嗯,你這酒倒是不錯,怎麼樣,你要不要陪我這個傷心的人喝幾杯?”我仰頭喝下杯中薄酒,感受脣間酒香繚繞,笑道。大金烏也輕笑着向我舉杯共飲,以前我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和大金烏坐在一起共飲,楊戩要是知道不會再想着劈了我吧。不過這天條,要不然我自己先給改改試試?打定主意我還是決定要先從學習認字開始,那個秦始皇啊,我似乎是沒有耐心等到他出來統一文字了。
蒼鷹擊長空,在桃山上空盤旋不停,此刻我正倚在一塊山石之上望着蔚藍天空發呆,腦海之中的某個內心深處的身影總是揮之不去,睜開眼,閉上眼全是那個叫楊戩的傢伙,現在算起來,他不會是已經跟隨姜子牙去討商紂了吧。
嘆聲小憩片刻,忽然聽見身後石壁之後傳來一陣撲撲楞楞的聲響,我一時好奇連忙起身前去查看,直至跟前我才發現原來是一隻似是還沒有長大橙黑色的小鷹趴在地上不斷掙扎,不過明顯的是翅膀受了傷,可發現在旁邊奄奄一息的那條剛有一米多長的小白蛇時,才明白這是物種之間弱肉強食的鬥爭。不知爲何,我腦中就想起了這場截闡兩教都參加了的封神大戰,死的死傷的傷打的最後又怎麼樣,還不是兩敗俱傷。我只是不明白,被天庭封了神有什麼好,與其整日如行屍走肉般被天規束縛比起來,當個懶散道人自由自在豈不更好?
心下有些不忍,走到已經累到在地的小鷹跟前,說起來它的羽毛摸起來還是很舒服的,不知爲何當下就有用一種想幹脆養了他的衝動,反正多一個伴兒也沒有壞處。至於那條小蛇,好吧說實話我是不想去養它,輕施法力將那條小蛇的傷治好後便想放它歸去,沒想到它醒來之後竟然先咬了我一口!我去的,幸好它不是毒蛇,那口咬的也不是很疼,要不然我真怕自己一個在衝動就用摺扇把它給滅了,算了,畢竟能在天敵的利爪下能活下來也是很不容易的,看着抱在懷裡的小鷹又想跳起來想再將那小蛇抓死的時候,我覺得這鷹我是養定了,就想楊戩有哮天犬一樣,我也得有一個保鏢護着。
“小喬,你該明白,這世上只有強者纔能有決定自己命運的能力,弱者只有聽天由命得分。”身後忽然響起了大金烏那初見時冷冷的聲音,回身看着他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凌厲,讓我猜不透他又抽了什麼風。“有時候你的心軟並不能體現出你的仁慈,相反,那或許只是一種懦弱的表現。”
“嗯~,你在說什麼啊?”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又說出這樣的話,似乎總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你的心應該再狠一點的,想做什麼就一定要去做,不要等到事後再讓自己後悔,要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了就很難再找回來。”我有些發怔,他這說的不是我喜歡楊戩的事情吧。“你若真是想要改天條,首先要學會的便是如何當一個讓三界都知道畏懼的強者。像你這般天真只爲他人着想,卻不懂的保護自己,遇事只會一味妥協,不主動出擊的人,怎麼可能只是憑藉一己之力撼動天條的威嚴,我勸你還是儘早放棄這個想法,否則,總有一天你會連自己是怎麼死的也不知道!”大金烏冷着聲音說對我說道,恍惚間意識到他似乎又變會了往昔之時那冷傲的金烏神將。不過,他今兒是怎麼回事,怎麼說的我這麼緊張吶!
“誰、誰要改天條了,你咒我早死啊!“只不過,他說的這些話我聽着咋就這麼生氣呢!這是罵我的吧!
“我言盡於此,你還是自己好好想想吧,有時候對他人的仁慈有可能會反過來傷到自己的,無論如何,我不想你有事。”他說着從衣襬下撕下一縷白綢,拉過我被小蛇咬傷的左手就要給我包紮。他有些發涼的手指滑過我的掌間,我一怔,這大金烏今兒這到底是咋了啊,吃錯藥了。
“不用了,這點傷不算什麼,這個天色不早了,還是先回去吧。”有些尷尬的連忙收回左手道,懷裡還抱着小鷹,有些落荒一樣的跑回了小酒館。其實我想問大金烏你這是抽了什麼風啊,我怎麼突然感覺氣氛有點不太對勁啊。
“逆天,以後你的名字就叫逆天吧!”一邊給小鷹治傷一邊對他說道,它還一直蹭在我的懷裡,可愛的很。楊戩能有哮天犬,我就可以有逆天鷹,不過我以前怎麼好想記着這逆天鷹似乎應該和哮天犬也是楊戩的寵物來着,這下到讓我給搶來了。
在小酒館裡坐了一晚上,打算着什麼時候再偷溜回楊府瞧瞧,到夜間卻一直有三三兩兩的好幾路行人到‘桃源居’借宿,聽他們說是都是要逃往西岐投靠武王避難的,說什麼當今紂王昏庸無道,殘忍暴虐,整日沉迷酒色,奢靡腐化,窮奢極欲,建酒池肉林,殺害忠良,建鹿臺設炮烙酷刑,對內橫徵暴斂,搜刮百姓,殺人成癖,嗜血成性,荼毒四海,總之種種罪行是罄竹難書啊。
雖然我已經知道紂王是不是個好君王,但是看史書和自己親耳聽着這些悽悽慘慘的百姓們哭訴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好吧,我聽了他們的所講那直接就是火冒三丈啊,真想直接就去了朝歌將那個商紂王給一劍刺死的得了,不過後來又想到他早晚都是要自焚於摘星樓的,萬一我一時衝動破壞了元始天尊他們原本精心打造封神榜的事情,那禍可就闖大發了。所以,思來想去的我還是決定先去西岐看看這傳說中西周聖主武王姬發吧,當然了,順便也去看看小戩。好吧,我承認我有私心,後面的纔是重點。雖然,元始天尊曾經親口對我說過這次封神之戰是他們道教之間的問題,讓我儘量不要插手,可能是因爲我不是道教的人吧,不插手就不插手唄,我是去看看朋友總成了吧。
天還未亮,隨便和大金烏交代了幾句,先留逆天鷹在桃源居待上一陣子,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踏上了去西岐的道路。路上腦中有些糊塗,一直迴盪着臨走大金烏對我說的那句話,他說有些事情或許並不像表面見到的那樣簡單,真相掩藏之下或許還有着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當時就鬱悶了,他到底想表達什麼呀!算了,他的話高深莫測的我根本就不想明白。
武王姬發順應民意燕山誓師,拜相父姜子牙爲掃蕩成湯天寶大元帥,率黃飛虎,蘇護等大將,楊戩、哪吒、雷震子等神將,共八十萬大軍已經踏上起兵討伐紂王的征途,到了西岐我聽說的便是這個消息。無奈想他們動作倒挺快的,一路向東繼續追趕,終於在渭水之處,追到了周軍大營。放眼望去,八十萬大軍密密麻麻在竟在渭水側的平原之上灰白營帳駐紮了綿延了足足有百里之地!寫着‘周、武’二字的暗紅色大旗亦是插遍滿營,中央按着五行八卦方位駐紮的中間營帳位置應該就是屬於主將的住所了吧。
心下一想,旋身換上多年前去斬妖臺救小戩之時穿過的雪白長衫,正打算着怎樣厚着臉皮找個法子混進軍營的時候,忽然就聽見前方不遠林間傳來一曲琵琶之聲,音調尖細陣陣急促,竟在無形之中便有一種穿透耳膜的魔力,使人痛苦不堪。我急忙打開摺扇擋住那股直面衝擊而來的惱人音波,那凌厲急促的音響卻是一浪高過一浪直衝心間,絲毫未有減弱趨勢,片刻之間,周軍大營已經到處一片哀嚎之聲,錚錚音曲所到之處人人頭痛欲裂,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