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努力冷靜幾分,睜大一雙眼睛仔細看向上官清越。
一是天黑看不清晰,二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月妃,努力揉了揉雙眼,這才確定確實是月妃娘娘,趕緊翻身跪在地上磕頭。
“奴才小貴子參見月妃娘娘!奴才狗眼沒能識出娘娘,娘娘恕罪!”說着頭磕得更響。
“沒有怪你!”
上官清越趕緊彎身扶起小貴子,掃了眼周圍,壓低聲音道。“你是哪個宮的?”
“回娘娘話,奴才在御書院做事!”小貴子嚇得根本不敢起身,說話的聲音裡帶着幾分顫抖。
原來是御書院的!
不屬於後宮中任何一嬪妃宮裡的太監,無疑是上天在幫忙!
上官清越扶起小貴子,小聲道:“我迷路了!能不能送我回福壽宮?不許張揚!”
皇妃娘娘吩咐差事,還絲毫不怪罪他方纔失言之事,小貴子想都沒想,樂不得送皇妃娘娘回福壽宮。
上官清越一路跟着小貴子,心裡清楚,輕塵逃獄,已經驚動了君祺睿,那麼宮裡的君子珏想來也驚動了。
君子珏已經知道她的身份,只是沒有挑破,彼此依舊維持着那一層窗紙而已。
君子珏得知輕塵出逃,一定第一想到來找她,那麼她現在不在宮裡,便成了不能維持謊言的藉口。
那麼她現在需要一個藉口,來繼續維持彼此不捅破的微薄關係,也算給自己和君子珏各自一個臺階。
福壽宮平靜如初,院子裡沒有一個人,只有幾盞宮燈在細雨中維持着微弱的光亮。
小心走進去,在寢宮門口,看向房內,裡面透出弱弱的光亮,一切顯得那麼安靜。
上官清越對小貴子說,“謝你指路,不然今晚都找不到福壽宮了!”
“娘娘言重了!折煞奴才了!”小貴子趕緊跪在地上。
“明日本宮會派人將賞銀送到御書院去!”上官清越笑着說,推開寢殿的門。
“謝娘娘賞賜!”小貴子興奮地磕頭謝恩。
推開殿門的那一刻,上官清越整個人都僵在了殿門處……
福壽宮並不似表面那般平靜,在這平靜的外表之下深深地掩飾着一場驚濤駭浪!
福壽宮的主殿內,君子珏果然端坐正坐,雲妃坐在下面的一側座位上,底下整個福壽宮的宮人全部跪在地上,各個渾身顫慄大氣都不敢出!
上官清越生硬地欲擡起腳,當看到一道犀利的目光向自己這方射來,她所有的動作生生地僵住,愣在原地不敢再動!
她眼角的餘光,悄然掃向側坐的雲妃,不知道雲妃在此刻爲何會在福壽宮,她可是在月子裡。
“有刺客潛入冥王府救走輕塵!朕擔心月妃安危特意前來探望!”君子珏那冰冷的聲音自殿內悠悠傳來,讓初秋的雨夜顯得更加寒涼。
上官清越平靜地指了指身邊的小貴子,“我在宮裡迷路了,是他帶我回來的。”
“迷路?”君子珏顯然不信,一副質問的樣子。
上官清越看出來他生氣了,“皇上知道,我對宮裡的一切並不熟悉。”
雲妃趕緊笑着說,“是啊皇上,月妃妹妹雖然入宮有一段日子了,可身體一直不好,鮮少出門,對宮裡的路不熟,也在情理之中。”
君子珏緩緩站起身,目光幽幽地凝着上官清越,“那麼月妃,大晚上不在寢宮之中,出門去做什麼?”
“散心。”她回答的平靜而坦然,絲毫不見心虛。
“月妃獨自一人?”君子珏繼續問。
“不是,和小玉!”上官清越微擡臻首,不卑不亢。
“那麼小玉呢?”君子珏聲音驟然一凌。
“不知道。”
“和你一起出去,你的貼身宮女去了哪裡,你竟然不知?”君子珏的聲音更加冷沉。
上官清越現在當然沒辦法交出小玉,小玉已經化成一灘血水了。
“皇上應該知道,小玉有的時候,經常行蹤不明,我確實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既然一起出門,豈能不知!”君子珏聲音噙怒,目光裡寒光熠熠。
“本來在一起,忽然下雨,她說回來幫我取雨傘,之後就一直沒回來!我也是因爲找她,纔在宮裡迷路。”
君子珏知道她在說謊,一雙鐵拳捏得咯咯作響。
“所有人都出去找小玉,務必將她找到!”君子珏一聲令下,宮人們趕緊弓着身子往外走,冒雨去尋小玉。
“皇上,妹妹淋了雨,身子又弱,還是讓妹妹先換上一身乾爽衣服吧。”雲妃低聲道。
“那麼喜歡在雨天時往外走,定是喜歡淋雨!那便淋着吧!”君子珏喝道。
上官清越便站在門口,一直承受冷風的吹拂,渾身一點一點地冷得發顫。
君子珏知道上官清越在說謊,上官清越也知道君子珏在刻意刁難給她下馬威。
不管現在出去多少人,也不可能將小玉找回來。
一時間僵持着,上官清越不說話,君子珏便也不說話,臉色鐵青地瞪着她。
出去的宮人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便跑回來了,其中一個人回稟。
“皇上,找到小玉了!”
上官清越瞬時眸色一緊,看緊回頭看向跟着宮人一起低頭走入宮門的女子。
小玉?
怎麼可能找到小玉?
天色還沒有亮,下着淋漓大雨,一時間看不清楚那一身宮女打扮女子的臉。
那女子漸漸走進了,忽然就跪在上官清越的面前,“娘娘,都是奴婢的錯,求娘娘寬恕。”
上官清越更是一頭霧水,臉色也不禁驚白。
小玉已經死了,這個小玉哪裡來的?
上官清越努力看着面前小玉的臉,沒想到竟然是和小玉一模一樣的臉。
上官清越努力穩住心神,纔不至於驚駭地倒退一步。
“你有何罪!”君子珏怒喝一聲,霸氣的聲音嚇得一衆宮人又跪了滿地。
小玉趕緊連連磕頭,“因爲奴婢……因爲奴婢……”
小玉擡起她的巴掌小臉,一雙眸子噙滿淚水地望着上官清越,脣瓣哆嗦,說不出話來。
上官清越不禁心口怵緊,一個明明死了的人,
爲何還會活生生出現在眼前?
她不得不懷疑,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陷阱,更不知道接下來這個小玉會說出什麼話,來戳穿她方纔的謊言。
正這樣想着,這個小玉已經開口了。
“回稟皇上,娘娘讓奴婢回來取傘,小玉偷懶,走得慢了,等奴婢回去找娘娘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娘娘了。”
上官清越抓緊溼漉漉的袖子,聲音發緊地說,“那是因爲,你不回來,我去找你了啊。”
君子珏繃緊的一張俊臉,依舊鐵青駭人。
“這麼辦事不力的賤婢,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君子珏道。
當即就有太監衝上來,將“小玉”押下去,丟在院子裡,一板子一板子地打下去。
“小玉”痛得連連求饒,“娘娘饒命,皇上饒命,奴婢真的知道錯了,求皇上饒命啊……”
上官清越趕緊跪下來,“皇上,不是小玉的錯,是我亂走,和她走散了,皇上饒了小玉吧!”
君子珏大步奔過來,一把將上官清越拽起來,深黑的眸子,緊緊睨着她,聲音低沉,帶着逼人的氣勢。
“你到底是和她走散了,還是故意爲之?說。”
“……”
上官清越抿着脣角,不說話。
“朕不希望被欺騙,也最討厭被欺騙。可自從認識了你,竟然希望被更好地欺騙朕!”
君子珏更緊抓着上官清越的肩膀,手指深深陷入進去,“若說謊,就說的圓滿一些,別讓朕有任何可循的蛛絲馬跡!”
“否則,就不要對朕說謊。”
上官清越目光平靜地望着他,一字一頓地輕輕說,“我迷路了,是小貴子送我回來。皇上若不相信,可以問小貴子。”
跪在地上的小貴子,趕緊磕頭,“是啊皇上,確實是奴才將迷路的月妃娘娘送回來的!”
君子珏的大手還在一點一點用力,目光陰鬱的駭人。
上官清越抓緊自己的掌心,手指悄悄按下可以控制昏眩的穴道。
她眼前一黑,便向後倒去,君子珏趕緊一把攬住她的腰身,緊緊擁入懷中。
“月兒!”他還是脫口,緊張地呼喚一聲。
上官清越淋了一夜的雨,本就身體虛弱,輕易就病倒了,而且還高熱不退。
在她昏沉的意識裡,糾結了太多太多的事,有牽掛的,有愧疚的,有悔恨的,更有怨憤的……
紛紛擾擾的情緒,凌亂地纏繞在心頭,一時間也說不清楚腦海裡最爲在意的是何事,就連夢中的囈語也只是痛苦的呻吟。
她感覺自己陷入在一片黑暗之中,這是她這五年來,做過最可怕且最恐懼的夢。
沒有一點光芒,四處只有黑暗,夢魘將她牢牢壓制,想要嘶喊,想要掙脫,都是不能,只有壓抑地忍受着,煎熬着,然後所有希望在這樣的黑暗之中,一點一點破滅,直至陷入更深的絕望當中……
上官清越的耳邊,隱約傳來一道嘆息,那聲音低沉又沙啞,透着疼痛的無奈。
“你想知道嗎?他爲了你,連命都能捨,可爲何卻在當年殘忍殺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