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驟生,誰也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會有刺客接着送藥的機會發難,都是身量纖細的女子,白皙嬌嫩的手拿着劍頗有幾分違和,可那劍尖上的殺氣卻提醒着商玦和朝夕絕不能放鬆警惕,院子裡有朝夕和商玦,還有子蕁,雲柘就站在十多步之外,扶瀾和佔九城就在兩邊的跨院裡,這些殺手的機會並不多,唯一的勝算便是出其不意,她們本應該在更靠近朝夕和商玦的地方纔好出手,卻經不住洛玉鏘跑回來喊一嗓子!
縱然未曾在最好的機會下出手,可當那五把利劍齊齊向着朝夕撲過去的時候朝夕還是感受到了一抹死亡的氣息,這五個人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的!
“公主小心!”
子蕁撕心裂肺的大吼一聲,商玦一把將朝夕抱進懷中便是一陣急退,然而他們身後就是牆壁,不過兩步之後便退無可退,劍尖已經逼到了二人近前,商玦廣袖一捲,勁風頓起,霎時間那五人的劍勢便是一滯!
然而那五人應對極快,隨即更爲兇狠的朝二人撲了過來。
那五人目標只在朝夕,見商玦將朝夕整個都抱在懷中,不由得將劍招往他身上招呼,見二人身上都不見武器,五人的招式簡單直接,從五個方向劈砍而下!
這樣滴水不漏的劍網,便是絕頂高手也難逃一死。
這五人確信這一劍下去必然見血,眼底都迸出幽光來,然而她們到底低估了商玦!
五劍看似同一時間落下,可前後之間卻又有細微的差別,商玦便是從這細微的先後差別之間找到了突破口,掌中化出無形之刃,他身若幻影避過第一劍,那第一個落劍的刺客發現不對眼底閃過訝色,正在她要手腕一轉改變落劍方向之時,忽然一股子強大的氣流控制了她的手腕,她尚未反應,她的劍竟然向那第二個同伴挑去……
那第二人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同伴會對自己舉劍,一個愣神第一個刺客的劍已經從她的劍身上滑過直刺入那第二人的胸口,一聲慘叫,血腥味頓出,後面三人見此章法微亂,卻仍是對着商玦而去,眼看着第三劍即將落下,那誤殺了自己同伴的刺客還未反應便覺背後一道推力讓她止不住的朝前撲去,這一撲,恰好替朝夕和商玦擋住了那第三人的劍!
輕微的利刃破肉聲響起,那第一人大睜着眸子,眼底滿是痛楚和恐懼!
第三個刺客被自己的同伴絆住,第四劍卻已經到了商玦跟前,那一劍好似破空之風速度極快,卻仍然快不過商玦的速度,劍落下,那刺客以爲刺中了商玦,定睛一看,卻發現刺中的只是商玦的殘影,她駭然色變,尚未反應她的手已不受控制的將劍揮向了另外一個方向,“叮”的一聲響,第四人與第五人交手,密不透風的劍網被徹底瓦解!
這如此多的變故只在片刻之間,第四人手中的劍好似一尾靈蛇,在第五人未曾防備的角度,輕輕鬆鬆便一劍刺入了第五人的腰腹,血色一漫,第三人的劍卻又再至,商玦始終單手接招,他掌中有一把無形之劍,第三人發現之時已爲時已晚,脖頸上一涼,連聲痛呼都未發出她人已倒在了血泊之中,眨眼間折損四人,那第四個刺客還要再殺,雲柘已撲了過來!
輕視對手總會付出慘痛的代價,雲柘手起刀落,朝夕和商玦腳邊已躺倒了五人,子蕁面色煞白的站在一旁看着,又是驚訝又是後怕的說不出話來,她只覺得商玦適才攬着朝夕移來移去連劍風都未沾一下,可此刻一看,商玦和朝夕卻還站在原地!
子蕁還呆愣着,通向兩邊跨院的廊道之中忽的衝進來一大路人,左邊的是扶瀾,右邊的則是佔九城、墜兒和帶着的其他侍衛,衆人都是如臨大敵的模樣,定睛一看,卻發現刺客都已經被制服,佔九城揮了揮手,後面的侍衛都退下,他自己則一臉愧色的上前來。
“殿下,屬下救駕來遲……”
商玦揮了揮手,低頭看懷中之人,“怎麼樣?”
朝夕墨發紅裳,連眉頭都未皺一下,寒蟬在她指間一閃又縮回了袖中去,她搖了搖頭,目光冰冷的看那五個倒在血泊之中的刺客,一擡眸,她又看向站在院門口傻愣愣的洛玉鏘,她這麼一看,其他人也都看了過去。
洛玉鏘大抵第一次看到這種驚險血腥的場面,一時被嚇傻了,此刻所有人都看着他他纔回神,身子一抖,懷中的饅頭頓時滾了出來。
他看着那饅頭抿了抿脣,不知道別人爲何都看着他。
“你知道她們有問題?”
商玦溫言問一句,洛玉鏘立刻繃緊了身子。
他適才喊得那句“她們不是”雖然沒有喊完,可那模樣分明就是已經發現了不對勁才着急慌忙的回來,而那幾個刺客提前出招也正是因爲洛玉鏘,若是等那五人走到她們跟前纔出招,商玦或許不能如此輕鬆的將局面穩住。
“我……我……”
洛玉鏘低下頭,“我認得……認得……送藥……的……人……”
“她們……我不……不認識……”
洛玉鏘好像有些不敢直視商玦,他本就有些結巴,此刻被商玦看的緊張無比,一句話就更是說的磕磕絆絆,商玦十分耐心的聽着,隨即看了佔九城一眼,佔九城面色極其難看,此刻卻瞬間明白了商玦的意思,點了點頭轉身便跑了出去。
商玦看了看洛玉鏘,吩咐墜兒,“再給他拿些吃的送他回去。”
墜兒連忙應聲,商玦看了看這屋前的慘景微微皺眉,吩咐雲柘道,“交給你。”
雲柘抱拳點頭,商玦則攬着朝夕轉身入屋子。
二人轉過身去剛走出一步,身後忽然響起一絲異動——
“公主!”
子蕁站在後面本來還傻愣着,此刻卻又驚叫一聲,商玦和朝夕同時回頭,頓時看到原本躺着的一個刺客忽然舉劍朝朝夕背心刺了過來,二人本就是背對,早已失了先機,朝夕只得擰身一躲,本想着多少要受點兒傷,卻不想商玦攬着她腰的手一鬆,一把將那劍身抓了住,劍尖距離朝夕的背脊只有寸遠,那刺客一滯,雲柘的劍已經架在了那刺客的脖頸之上!
朝夕看着商玦握着劍開始滴血的手,一時愣了!
“你——”
那刺客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脣角的血沫不停地往外冒,見未傷到朝夕她眼底露出失望的神色,而後猛地一閉眸,下一刻便七竅流血的朝一旁倒了過去!
商玦緩緩鬆開握劍的手,那特製的軟劍“咣噹”一聲落在了地上。
“快叫唐先生來!”
雲柘大喊一聲,子蕁如夢初醒的跑向一邊的跨院,商玦左手掌心被劃出兩道極深的口子,此刻血流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原本流暢細膩的掌心紋路被斬斷,直叫人覺得他掌心的骨頭都要斷了,這是商玦第二次爲朝夕受傷,朝夕眉頭緊皺,一把將他拽進了屋子!
朝夕緊抿着脣,拉着商玦坐下之後便不知該怎麼做,攏在袖中的拳頭緊攥,面色冷肅又有些焦躁,商玦不動聲色的看了看朝夕,面上倒是一片平靜,彷彿那疼對他不算什麼。
唐術來的很快,一進門看到是商玦受傷眉頭就緊緊地皺了起來,“殿下怎麼會……”
他驚呼一句,連忙拿了止血的傷藥出來爲商玦處理傷口,待將血擦淨,越發能看到那深可見骨的傷口,唐術面上滿是痛惜,“這傷口不淺,殿下怎麼能拿手去握劍,若是再深一分您的手可就要廢了,您可從來不是不考慮後果的人啊,您……”
“好了,沒什麼大礙。”
唐術並不知道適才情形如何,只因關心商玦才如此言語,卻是未注意一旁朝夕的面色,待商玦好不容易開了口,他才停了話專心爲商玦包紮傷口,“只怕有一月才能大好,這幾日不能見水,更不能亂拿重物,藥要一日三次的換。”
唐術擦了擦額頭的汗,起身便見朝夕面色也有些難看,朝夕緊皺着眉頭,脣角也抿的極緊,雖然並不是多麼外露的情緒,可和平常的朝夕來說還是有些不同。
“公主殿下,您可有哪裡不適?”
商玦也看着朝夕牽了牽脣,“還是去準備那治寒症的藥吧,她無事。”
唐術擔憂了看了朝夕兩眼,轉身走了。
唐術剛走,扶瀾便似笑非笑的進了屋子,站在門口看着商玦的手慵懶的打了個哈欠,“八百年見不到你掛一回彩,那把劍握着的感覺如何呀?”
商玦眯了眯眸,涼涼的掃了扶瀾一眼。
扶瀾摸了摸鼻子,目光掃過朝夕的面色之時笑意微深……
雲柘在外收拾殘局,又查驗了一番,不多時佔九城也回來了,二人一同進屋,佔九城看到商玦被包起來的手時又是一愣,那表情簡直是心疼又驚詫!
商玦將袖子一甩掩掉受傷的手,“說說吧。”
佔九城回神,忙道,“去侯府的藥房查探了一番,都說這幾個人是半月前買回來的奴隸,暫時安排在藥房和膳房打雜,平日裡都是不能來正院和客院的,今日派來送藥的有兩個,一個是外面五人中的一個,另外一個人府中人發現倒在了下人院那邊的一個僻靜處。”
商玦看朝夕一眼,朝夕冷沉着臉眸色極寒。
雲柘接着道,“那人服毒了,另外四個只有一個是活的,不過也很難熬了,幾人身上搜不出什麼來,口中都藏着毒,都是專業殺手,既然半月前就進了府,怕是早就等着機會。”
商玦直接道,“將屍體處理乾淨便可,不用再找別的線索了。”
佔九城和雲柘相視一眼,都點了點頭,商玦揮揮手,“退下吧。”
二人走出門去,裡面便只剩下了朝夕和商玦兩個人。
商玦轉頭看着朝夕,“你怎麼想?”
朝夕眼底生出幾分殺伐之氣來,雖然只是一閃而逝,卻還是被商玦捕捉到了。
“南葉山未曾得手,這一次就用上了死士。”
朝夕話語平靜,十分篤定,商玦也不多言,“你心裡有數就好,你在這府中從不輕易出門,尋常出去也有人跟着,她們便將主意打到了院子裡,她們今日是有勝算的。”
朝夕垂眸便看到了商玦受傷的手,她眉頭一皺,脣角抿的越發緊了,商玦低頭一看自己被唐術包紮的有些誇張的手,笑笑,“這沒什麼,你不必放在心上。”
朝夕皺眉轉身,徑直走到了窗邊去。
眼下天色尚且算早,可今日裡沒有太陽,外面的天空一片陰沉沉的灰,朝夕眼底也被那層灰色侵染,語聲陰鬱,“劍是你自己要握的,我不會領情。”
商玦聽着這話竟然笑了,“我知道。”
朝夕粉拳一攥,“你是最爲理智之人,既然知道還爲何……”
商玦語氣輕鬆的揚了揚眉,溫笑道,“那會兒盡是本能反應,可沒有時間想別的。”
本能反應……
這四個字平平常常,商玦說的時候甚至連語氣都沒有特別一分。
可這四字落下,朝夕的面色徹底的沉了下來。
這個世道,爭權奪利苟且偷生,所有人都靠技能,權衡利弊因勢利導,本能是什麼?若是用在別的權謀道上還可贊他一句天賦絕倫,可偏偏他幹了一件無利可圖的蠢事!
室內沉默的厲害,商玦看着朝夕筆挺的背影正要說話,子蕁卻忽然從外頭閃了進來,看了看屋內兩人氣氛怪異她先是一愣,繼而才道,“殿下,離國公子前來拜訪。”
——君冽?
商玦看看朝夕,點了點頭,“請他進來。”
子蕁出去,商玦便淡聲道,“他定是知道消息來找你的。”
說着便起身進了內室。
朝夕轉頭,盯着內室的方向好半晌都未動。
君冽進屋的時候便只看到朝夕一人,外頭院子裡雖然已經被清理乾淨,可血腥味卻是十分明顯,剛一進門他便緊張的朝朝夕看去,見她一身無礙之後才鬆了口氣,朝夕看了一眼外頭的子蕁等人,帶着君冽過了一道月洞門到了暖閣!
朝夕走到暖閣便將窗戶打開,見外頭無人才鬆了神色。
一進月洞門君冽便低下了頭,語聲也沉沉的。
“這五個是漏網之魚,我們的人未曾清查出來,她們剛好選在今日所有客人都去藏健閣才動手就是因爲客院這邊的守衛沒有往日嚴密了,偏偏這個時候你們回來了。”君冽的語調沉穩篤定,再不見平日裡的風流意味,“幸好你們沒有受傷。”
朝夕漠漠接口,“他受傷了。”
君冽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還下意識的回頭朝外面看了一眼,隨即道,“你是說……商玦受傷了?怎麼可能,他那樣的身手怎麼會……”
朝夕沒說話,眼神卻空茫了一瞬。
君冽久等不到迴應,不由道,“這件事怎麼處理?”
朝夕眯了眯眸,隨即冷笑一聲,“瘋狗亂咬人,現在狗死了,接下來當然要追究它的主人了,還要我教你怎麼做嗎?”
君冽眼底生出兩分無奈,忽然想起什麼似得問道,“白鸞何時來?”
白鸞乃是墨閣明部首領,君冽這一問讓朝夕面上浮起兩分興味的笑意,她擡手,指尖伸出窗櫺迎了迎外面的冷風,“你還沒見過她呢,應該快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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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下啊,夕夕是步步筆下最理智最冷傲的女主,畢竟是身負仇恨要做女王的人,但是請大家相信步步筆下的女主絕對都是有情有義的滿滿正能量滴女紙~所以不要以爲她是堅冰不可摧滴~刀子嘴豆腐心~不過是凍豆腐級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