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段氏退兵了!”
琴音仍然在天際迴響,不知是誰第一個吼了出來,打坐的軍卒們站起身來,齊齊往城樓下看去,城樓之下殘屍遍地哀嚎遍野,適才幾乎已經攻上城樓的段氏大軍卻已經潮水般的往後退了去,鄒奇和藺辭也往城下看去,這一看便知道,他們守住了!
城南堪堪守住,可是城西呢?!
段祺可是也派了兵往城西的啊——
鄒奇恍然,藺辭也轉而望向城西的方向,適才便有人說城西死扛了一波了,那現在城西十有**是城破了,可是怎麼一點都沒有動靜呢?
這想法一出,那崢嶸誅心的琴音卻猛地停了下來。
琴音一聽,衆人耳畔的轟鳴驟減,心房處的焦躁悶疼也消散了不少。
鄒奇轉過去看着朝夕,只見朝夕冷聲吩咐道,“或許還會再攻第二次,你們留下,我去城西看看。”朝夕說完,一個轉身便朝城樓之下飛掠而去。
鄒奇和藺辭同時睜大了眸子,朝夕不是走的樓梯,她竟然是用上了武功,從城樓上一躍而下,鄒奇和藺辭幾乎同時上前一步往城樓下看去,卻見朝夕紅裳如火,穩穩落定,翻身上了一匹馬,馬鞭一落便朝城西的方向疾馳而去。
莫說是鄒奇和藺辭了,便是一直跟着朝夕的墜兒都愣了住。
她從來不知道,朝夕竟會如此絕妙的輕功?!
便是她愣神的功夫,朝霞一人一馬已經衝入了黑暗之中,墜兒猛地回神,連忙下城樓跟了上去,城南這一波雖然守住了,可是巡防營和新增調的御林軍都死傷大半,實在是沒有兵力往城西調遣了,而段氏眼下退了,卻極有可能有第二波的強攻,他們還是要用血肉之軀死守死扛,這麼一想,衆人卻並不覺得危急了,朝夕適才戰臺撫琴的樣子深深的映入他們腦海之中,她好似救世的天神一般,給了所有的將士無比的希望!
“斥候!出城探!看段氏大軍是不是真的撤了!”
大部分人還沉浸在守住了城牆的喜悅和朝夕琴曲的震撼之中,想到適才看到的段氏大軍自相殘殺的場面,饒是這些人這幾日見慣了血肉橫飛的場面這時候也不禁在心底打了個顫,那曲子到底是什麼曲子,而搖光公主又是怎麼做到的?
雖然段氏大軍暫時退去,可城樓之上死傷的士兵亦急需要救治,鄒奇極快的整飭戰場,藺辭則同樣一言不發的往城西跟了過去,可藺辭幾乎剛下城樓,便看到了城西那邊來的快馬,一個士兵從馬背之上翻身而下,“大統領,城西保住了!”
那士兵受了傷,面上猶有血跡,可是語氣之中卻透着滿滿的劫後餘生的喜,藺辭高懸的心放了下來,然後眉頭一皺,朝夕不可能這麼快就過去,他擡眸看了眼長街,朝夕的身影已經沒了,那城西是怎麼保下來的,“死了多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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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問,那士兵面色微暗,“就是,就是第一批……”說着,這士兵又雙眸大亮的道,“大統領,增援來了!是增援的援兵救了我們!”
藺辭眼底大亮,他們一直在等朱勤的增援!終於到了!
“朱勤在何處?!”藺辭當即急問,找到朱勤,然後便能和朱勤的增援一起正面迎敵,話音落定,那士兵卻猛然搖頭,“不是不是,不是朱氏的增援,是燕國——”
藺辭睜大了眼睛,“燕國?!”
士兵點頭,滿眸興奮,“是!是燕國的烈火騎!燕世子來了!”
藺辭微愣,心底的滋味一時說不清楚,“燕世子現在在何處?”
那士兵趕忙道,“屬下前來稟報的時候燕世子安排人去追擊段氏殘部了,燕世子問了公主殿下在哪,現在應該正朝這邊趕過來……”
藺辭反身上馬,“你上去告訴鄒統領,我去城西。”
藺辭話音沒落馬鞭便揚了起來,馬鞭重重抽下來,坐下的馬兒當即疾奔了出去,直直朝着城西而去,他馬速極快,在長街之上風急電掣而過,剛轉過一個街角,卻見這一條長街的盡頭停住着一行人馬,隔的這樣遠,那當頭之人的氣勢透過夜色迎面逼人而來,藺辭幾乎一眼就認出來來人是誰,商玦,正是商玦!
看到商玦的剎那藺辭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朝夕也是朝着城西而去的,怎麼沒看到朝夕和他一起呢?藺辭定睛看過去,卻是瞧見了墜兒。
藺辭覺得不對勁,連忙加快了馬速,馬兒很快便到了商玦跟前,一路奔襲而來的商玦一身風塵僕僕,墨色大袍加身,身後跟着十多個黑衣暗衛。
看到藺辭,商玦也將下頜微擡,而墜兒在一旁面色焦急的道,“公主殿下正朝着城西去了,世子殿下沒瞧見公主殿下?”
原來墜兒也是往城西去的途中遇到了商玦。
商玦眉頭一皺,“她來城西了?正是不曾遇見我纔過來找她。”說着又看一眼藺辭,“藺統領?”
藺辭在馬背上對着商玦頷首致意,又抱拳道,“幸而世子殿下來的及時,公主殿下適才知道城西臨危所以一個人先行急急趕了過去,我們都是後面跟過來的,世子殿下不曾見到公主殿下?”
商玦眉頭大皺,一下子就調轉了馬頭,“她一定是走了小路。”
說着,揮起馬鞭往城西趕。
此刻已經深夜了,只有主道之上亮着幾盞昏燈,然而朝夕若是走了主道怎麼可能沒有遇見他?唯一的解釋,朝夕走了小道,而若是走小道,這會兒已經到城西了。
商玦急不可耐的想要見到朝夕,馬鞭一陣急落,墜兒和藺辭在後面跟着,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回了城西,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城西之下,遠遠的看過去,城西也是一片血火狼藉,然而此刻城樓之上已經站上了燕國的士兵,御林軍倖存下來的人正和新到的燕國士兵一起將死傷的蜀國士兵從城樓上擡下來,清理戰場之後,或許還會有新一輪的戰事。
“搖光公主可到了?”
隔的老遠,商玦便揚聲問一個站着城樓下的燕國小尉。
那燕國小尉一邊行禮一邊面生訝色,看到他這表情,商玦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回稟世子殿下,不曾見到搖光公主。”
朝夕竟然還沒到?!墜兒走的大道,且遇見商玦之後還耽誤了一會兒,按理來說朝夕應該比墜兒提前很久到纔對啊,可是怎麼會沒到呢?
商玦心底涌起一陣不安來,他轉身,望向城南和城西的漭漭黑暗,“你們幾個,分頭去找搖光公主,城南到城西的所有可以騎馬走的小路。”
一聲令下,身後的黑衣暗衛當即朝黑暗之中奔去。
商玦轉眸,眼神微冷的掃了一眼墜兒,墜兒心頭一顫,當即就想下馬請罪,商玦看出了她的自責心慌,大手一揮,“你在這裡等着,或許她反而饒了路,若是她來了,發信號。”
說着,給墜兒扔過來一個信號煙火。
墜兒白着臉,緊緊抿着脣接了過來,“是,殿下,奴明白。”
話音落定,商玦看着藺辭道,“戰九城帶着八千兵馬去城外圍堵段氏了,此行千里奔現孤只帶了一萬人馬,你去和鄒奇調配,務必等朱勤那個蠢貨過來。”
說完,馬鞭一落他也朝着城西那片民宅疾馳而去。
墜兒定定坐在馬背上看着商玦的背影消失,一顆心咚咚的跳個不停,她只是慢了一點,只是慢了一點而已,她怎麼也沒想到朝夕的速度竟然這樣快,且沒有走大道,而去,她隱隱覺得那會兒撫琴的朝夕有種凜然的陌生感,這種感覺她不知道怎麼說,她只知道是她沒有跟着朝夕,才讓大家失去了朝夕的蹤跡,可千萬,別出什麼事纔好啊。
藺辭在原地,也將目光投向那漭漭的夜色之中,從城南到城西,如果不走大道,可走的小巷子就多的多了,朝夕走哪裡都有可能,可是耽誤了這麼久沒出現,是因爲什麼呢?
藺辭有些不安,然而這個時候,穩定大局纔是最重要的,他不是商玦,不能不顧大局去找朝夕,而且商玦出馬,他相信比任何人出馬都來的好。
一轉頭,藺辭下馬來,看向那個燕國的小尉,“閣下是燕軍的頭領嗎?”
藺辭掃了一圈城樓上的燕軍,那小尉當即笑了起來,對着藺辭一拱手,“不敢說頭領,末將只是個副尉,戰將軍帶着人去追段氏反軍了,末將暫時負責這城西的戍衛。”
藺辭淺吸口氣,眼前這副尉也是一身的風塵僕僕,他剛纔沒來得及和商玦認真道謝,這會兒卻是十分鄭重的道,“多虧你們來得及時,否則這裡就保不住了,辛苦諸位兄弟了。”
這副尉一聽當即大手一揮朗笑道,“將軍不必客氣!其實我們是來迎親的!”
這副尉一笑便露出一口大白牙,可這話卻讓藺辭心底微動,這一萬人馬不分晝夜趕來,竟然言說是商玦爲了迎親,這個迎親自然不是真的迎親,想必在路上商玦就知道巴陵發生了什麼,可是商玦帶着的一萬人馬,最想要做的還是迎親,擡眸看了看天穹,藺辭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可一定,已經過了子時了,過了子時,便是十一月初一了。
這一天,原本是朝夕出嫁去燕國的日子。
“藺統領!北面五十里之外發現了大軍蹤跡,似乎是襄州方向的大軍——”
城門處一批快馬斥候急速入城,本是往城南去的,卻看到了藺辭,於是馬上過來稟告,藺辭先是雙眸一凜磨牙一般的唸了一遍“朱勤”二字,然後才微微鬆了口氣。
燕國的烈火騎到了,朱勤到了,至此,巴陵之危算是解了。
可是,朝夕呢?藺辭轉身,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而此刻的商玦,亦在黑暗之中焦急的尋着朝夕的蹤跡,城南地方就極大,城西更是如此,這一大片連起來,要想在最短時間內找到朝夕簡直不可能。
商玦忽的駐馬,輕喝了一聲,“白月——”
話音落下,臨街的黑暗之中立刻竄出了一道影子,適才城門處一片忙亂,商玦怕白月的出現引起慌亂,便讓它隱到了黑暗之中,商玦在主街御馬疾馳的時候,白月也在臨街的巷子裡跟着他往城南去,這會兒聽到召喚出來,白月有些興奮在商玦馬下哼哧着。
商玦蹙眉,“白月,你要幫我,我們一起找她,嗯?”
白月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仍然繞着馬腿轉圈兒,商玦深吸口氣,落下馬鞭憑着感覺往一條又一條的小道疾馳而去,在商玦心中,最期盼的是墜兒的信號,可是兩刻鐘過去了,他沒等到墜兒的信號,而周身的黑暗之中,更是半點不見朝夕的蹤跡。
城西的民宅關門閉戶,在這戰火緊張之時,百姓們早早就躲了起來,每一條小道都是那般的清寂,除了偶爾遇到的巡邏衛隊之外,商玦連個活人的影子都見不到。
巡邏衛隊未見過搖光公主,他的暗衛們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商玦只恨不得將城門處所有的守軍都調來尋朝夕,他不過就晚了一點點,怎麼就和她錯過了?
而到底是什麼耽誤了她?是不是有人想要加害於她?
“嗷——”
商玦心中的焦躁上升了到了臨界點,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焦躁了,本以爲幾個月不見,入了城就能見到她,可沒想到,她竟然就這樣沒了蹤跡。
焦灼的商玦沒注意白月的動靜,直到白月停在一處巷口輕吼了一聲。
猛地勒馬,商玦看着白月朝向的那個方向。
那是一條十分狹窄的通道,且那個方向,早就偏離了城南往城西去的方向,那裡已經距離城南有很長一段距離了,朝夕是要去城西的,沒道理都到了這裡卻又要往回走,心中理智的分析着,可冥冥之中,彷彿有什麼東西莫名吸引着他似的。
這片刻的遲疑,白月又吼叫了一聲,商玦不知道讓白月也焦灼起來的是不是朝夕,可是他要去看看,這麼想着,商玦調轉馬頭,朝那巷道而去。
順着那巷道直走,出去之後便是一片偏僻破舊的民宅,夜寒深重,冷風沁涼,夜色之中的民宅給人無比的森然淒涼之感,而白月這一次不再叫了,它朝着左前方一處院門緊閉的民宅直衝而去,商玦心頭一凜,忙打馬跟上,然而還未走近門口,一股子濃郁刺鼻的血腥味兒透過那緊閉的院門高牆,迎面朝商玦颳了過來……
------題外話------
今天頭太痛了(╯□╰)實在沒法專注寫接下來的內容,所以只能明天再給你們看了,你們猜,院門之後發生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