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夫人恕罪請夫人恕罪,煜兒絕不敢懷疑夫人,只是那一日夫人說自己有辦法,所以我才……”鳳煜不停的作揖叨擾,就只差跪下磕頭了。
孫岑被猝不及防拽了一把的弦兒送下來,定了定神繼續嚴肅着臉道,“現在滿宮上下都在找那謀害十三公子的兇手,你可知道你這樣說話會讓別人怎麼想?”
鳳煜繼續作揖,“是是是,煜兒知道,所以煜兒纔來悄悄的問夫人。”
鳳煜的性子和鳳念依有幾分相似,而他更知道這宮裡的危險和險惡,所以想到孫岑那一日說的話方纔有了這個聯想,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忍不住了纔來問。
見他認錯認的如此誠懇,孫岑又連連嘆氣,好似對鳳煜十分無奈,“都不知你整天在想什麼,你母親當年如何死的你應該記得,臘九寒天的被段良人罰跪,本就體弱的身子染上了風寒就一直沒在好起來,冬天過去,她的生氣兒也被磨滅了,她走的時候拜託我一定要照顧好你,這麼多年六公子宮內宮外都是世子一樣的待遇,我怕你讓段良人忌憚才讓你做個不問世事的讀書人,像我一樣藏着掖着,可是你看到了,四公子死的不明不白……”
說至此,孫岑語聲裡透出真切的哀傷,“當年她將我們的孩子都抱走,一個個的都養歪了,唯獨六公子鶴立雞羣,若不是看你傻傻的門都不出,只怕你也……”
鳳煜本來就覺得自己大錯特錯辜負了孫岑,再一聽這些陳年往事,心底的負疚感就越重,於是他一掀袍子當真跪了下來,“夫人,是煜兒錯了,煜兒不該猜忌夫人,夫人也被段良人所害,這麼多年又一直對煜兒有恩,煜兒實在是太不應該……”
鳳煜語氣沉痛,孫岑看着他的目光卻還有幾分憐惜,“起來起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想,這麼多年讓你藏着自己,是不是教壞了你,若是讓你積極上進些,你也不會是如今的樣子,在你父王那裡,一定也會對你青眼有加,那如今的局面就對你有利萬分。”
鳳煜眼底微光一閃,“夫人的吩咐煜兒一定會照做!如今的局面……”
他欲言又止,像是含着無數的不確定,可眼底卻又有星星似得光亮着,隱隱帶着期待的看着孫岑,孫岑一看他的表情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到底是王宮之中長大的孩子,心底怎麼會沒有一點野心和**?嘆了口氣,孫岑無奈道,“如今的局面,十三是沒法子做世子了,且不知道何時會醒來,便是醒來了,也是個殘廢了的人,你可曾見過殘廢之人做王的?所以,眼下王上的孩子裡面最好的世子人選便是你!”
孫岑最後一句說的鏗鏘有力,鳳煜愣了愣才猶疑的道,“當、當真嗎……可是……可是夫人是不是忘記了大公子?大公子還遺落在外呢……”
孫岑聽的直想笑,大公子?鳳朝暮?
她嘆着氣道,“的確還有位大公子,可是你可見到大公子的人了?不僅人不見,這麼多年一點兒信都沒有,若我所料不錯,他只怕不在人世了。”
鳳煜倏地睜大了眸子似乎不敢相信。
孫岑便真的十分無奈了,都說的這麼明白了,他竟然還不敢相信,孫岑起身,將鳳曄扶了起來,“所以從現在開始,讓自己變的像一個世子些,想想六公子是哪樣的!他身上還是有幾分可取之處的,從前你父王不也對他十分寵愛?再想想十三,他對你父王的關切和貼心勁兒,他身上的精靈勁兒,你都可以學學,你只要稍稍進步些,你父王就會看到你。”
這一席話聽的鳳煜五味陳雜,他是男子,自然有自己的傲氣,然而孫岑卻在讓他學別人,彷彿他自己真的一無是處,鳳煜垂眸應下,心底卻有些苦澀,然而他不能違逆孫岑,也不該違逆,於是又一番表明決心之後方纔告辭離開了。
玉琴去而復返,剛好撞見鳳煜離開,進門的時候看着孫岑面色憂慮忙問道,“夫人怎麼了?八公子來所爲何事?”
孫岑似笑非笑一瞬,“這個扶不起來的八公子啊。”說着又將鳳煜進門來的種種說了一遍,玉琴聽得眉頭直皺,“他也實在太不像樣子了些。”
孫岑搖搖頭,又有些理解,“自小那樣長大的,哪能像鳳垣一樣?便是鳳垣,在段錦衣眼底怕也是失望的,這些王室的孩子啊,要麼被權利壓垮,要麼被權利迷惑了眼睛,真正能加君王冠冕的又有幾個?鳳煜好就好在聽話,不敢違逆我,稍加調教還是不錯的,這樣子也不用擔心他往後會反噬回來,現在局面對我們而言還算有利,只要……”
孫岑看着玉琴,“只要鳳曄那邊解決了。”
王后之位空懸,鳳煜又的確是唯一的世子人選,孫岑幾乎可以看到他們這對假母子往後榮耀萬丈的時候了,然而在這萬丈榮耀之前,擋着鳳曄這個絆腳石。
“夫人放心,已經安排好了,今夜便動手,這次不行咱們還有下次,只要不留下痕跡,奴就不信嘉宸殿當真是銅牆鐵壁一般的存在。”
孫岑十分同意的點頭,“繼續盯着嘉宸殿,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
孫岑這邊安排得當的時候,朝夕那邊正收到商玦來的信,寫下這封信的時候商玦正經過淮陰,他還不知道鳳曄出了事,直說淮陰洛氏的府邸已經被鎬京收回,想着他們曾在那裡住了一個多月,如今想起來還頗爲懷念,畢竟那時候日日同牀共枕。
按照這個時辰推算,朝夕打開信的時候商玦等人已經出了蜀國的邊界,他們要一路走過晉國,且這一次不必走晉國和趙國的邊境了,直接走晉國國內會更爲快捷,只是晉國是姬無垢的地盤,朝夕又想到了姬無垢幾次三番找她說的事情。
商玦這一次回去燕國到底能不能順利?
收到了信,自然要回信,朝夕不知道商玦留下的探子有沒有把鳳曄受傷的事告訴他,可是朝夕還是將鳳曄的事在信裡說了,又將自己的打算粗粗講了一遍。
因爲她知道,不說出個大概來商玦一定會一直擔心。
朝夕收到信是下午,等一封幾百字的信回完已經到了晚上,書案之前的紙簍之中大大小小的紙團幾十個,做事從來乾淨利落的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她會爲了寫一封信躊躇苦思一個下午,待將信封封上火漆的時候,一彎清月高高的懸在天穹之上。
朝夕喚來墜兒,遞上信,“給燕世子。”
墜兒心知她二人書信傳情,忙接過出去了,信送出去了,朝夕心底卻空落落的,她起身走到窗前去,看着那一彎清月蹙眉,她不是多話之人,這會兒卻覺得有一腔的話想和他說,然而那封信上,她言簡意賅雷厲風行,筆墨如她人一般清清冷冷的。
朝夕極少對月抒懷,破天荒的也抒了一回,然而抒懷至一半,覃希忽然走了進來。
“主子,對方動手了。”
朝夕猛地回神,“有傷到鳳曄嗎?”
覃希搖頭,“不曾,是藥,被我們截住了。”
朝夕鬆了口氣,來回踱了兩步,隨即下定了決心似的道,“將藥帶上,我去崇政殿走一趟。”
覃希聞言當即應聲離去,朝夕也跟着朝鳳曄的主殿而去,主殿之前,唐術面色沉沉的站着,看到朝夕過來忙上前稟告道,“公主,是斷腸草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