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離開霜雪臺,出來沒多遠就看到了孫昭,孫昭今日入宮,親自將那袖角的結果告訴了朝夕,如此一來,孫昭便也知道了當年莊姬王后是真的中毒而死。
“公主打算如何?”孫昭靜靜問了一句。
朝夕聞言笑一下,順着宮道往邀月臺的方向走,“廷尉大人在擔心什麼?”
“王上連公主去王陵都不允許,可想而知必定也不希望舊案重提,公主此前說過,要用自己的法子,且不知公主要用什麼法子?”孫昭語氣沉靜,透着一股子嚴正的刻板。
朝夕不喜歡孫昭這幅對待嫌疑犯人的感覺,卻又知道孫昭本就是這性子,於是挑釁的看了他一眼道,“只怕是用你不喜歡的法子。”
孫昭果然眉頭一皺,“公主殿下請三思。”
朝夕笑出聲來,“三思如何?便是五思六思我亦要爲母后討個公道。”
孫昭脣角緊抿着的跟着朝夕,一副非要將她勸的改邪歸正的樣子,偏生朝夕不領情,腳步飛快,沒時間聽他多說,孫昭見她如此又道,“公主,這是在宮裡,怎可……”
“有何不可?你是不是要說一切自有法度?可是你也看到了,父王一句‘不準’,我母后便連個立案的機會都無,法度算什麼?而你……廷尉大人,明知道我母后有冤情卻不能訴,廷尉大人不覺汗顏嗎?”朝夕偏要戳動這個孫昭,話音落定,孫昭的眉頭皺的更緊。
“並不是非要立案才能昭雪的,可以用其他的法子……”
“哦?這不是和我想的一樣,我的打算正是要用其他的法子……”
朝夕笑意輕鬆,孫昭卻趕忙解釋,“不,不一樣,微臣所言是要一切都合乎規矩,可是公主殿下想的其他法子怕不是這麼簡單……”
“合乎規矩?我不管你說的合乎規矩的法子是什麼,即便有我也懶得再聽再看了,我就要用最簡單直接的法子,我勸廷尉大人還是莫要多管閒事。”
朝夕語氣之中滿是似真非假的冷冽,一副不想再和他多言的樣子。
孫昭眉頭緊緊皺着,整張臉都緊緊的繃了起來,朝夕又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走了,眼看着已經距離邀月臺不遠,孫昭未曾再更上,卻是站在原地目送着朝夕的背影消失。
朝夕剛轉身走了沒幾步神色就平靜下來,這個孫昭,從頭到尾都在懷疑她,總覺得她一定會做下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她心底存了些微的不忿,所以言語之間才頗爲不遜,她想都不用想這個時候的孫昭只怕更將她看做了危險分子,之後還不知要如何盯着她,朝夕沒空和他周旋,然而他盯着她朝夕也不害怕。
沒幾步便到了邀月臺門口,朝夕進了院子,商玦正站在院子裡等她。
見她回來商玦當即迎了上來,“如何?”
朝夕頷首,“見到了,倒是跟我開誠佈公了。”
“哦?”商玦拉着她的手往屋子裡走,“怎麼說的?”
朝夕抿了抿脣,“她說自己沒有害母后也沒有放火燒死柳良人,不過……她倒是承認了春日宴上害鳳曄的火是她放的,到了如今,她沒道理承認一樣不承認一樣,而且至今她還是沒承認柳濟是她下令殺的,廷尉府那邊沒什麼進展。”
商玦眉頭微皺,隨即卻道,“還有另外一件事,我們去王陵的時候宮裡不是派人去了個太監?那太監乃是鳳欽交代下去去看的,不過下令下的十分突然,眼下過了兩日了,那太監還未回來,內府派人查到了神山,神山上的人一口咬定說沒見過,眼下只怕會不了了之。”
“好端端的父王怎麼會忽然下令讓人去神山?”朝夕皺眉,“若真是要巡查也該是派幾個正經的官員去,派個內府太監算什麼。”
“只可能是忽然被提到了這件事,隨意交代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有人進言讓父王注意神山那邊的動靜?”
商玦點頭,“不錯,極有這個可能……”
朝夕沉思一瞬,這些日子陪在鳳欽身邊最多的只有那麼幾個人,是誰遞了這樣的話再查查便知道,朝夕點頭應了,看了看天色,朝夕又道,“差不多我們也該出宮了。”
張尋鶴喪儀的這兩日,朝夕和商玦一直留在宮中未曾離開,她二人可都不是真心喜歡住在邀月臺,如今事了了,自然想着出宮去,商玦當即應了,二人朝宮門口而去。
雲柘先一步準備車馬去了,二人一路到了宮門口的時候卻發現等在宮門口的並非雲柘一人,站在雲柘旁邊,那人模狗樣衣冠楚楚的人不是文良是誰?!
“微臣拜見世子殿下,拜見搖光公主殿下。”
文良端端正正的行了大禮,他雖然沒穿官服,可朝夕看他這樣子便知道他一定是燕國的屬官,朝夕看了一眼商玦,他不是說沒事嗎?可是怎麼會有燕國屬官來蜀國?
“啓稟世子殿下,微臣等了兩日都不見世子殿下,這才着急了。”
文良說了一句,頗有幾分畏懼的瞟了商玦一眼,奈何他這畏懼實在是演的外露,讓商玦看着恨不得上前一步踢他一腳,倒是朝夕,對文良的出現表面上十分平靜。
“請起吧,不知閣下是……”
“微臣文良,拜見公主殿下,微臣乃是燕國左將軍,眼下暫掌管燕國宮禁。”
朝夕眯眸,文良看起來如同他的名字那般,文秀端良,雖然如今上了年紀,可年輕時候必定也是翩翩公子一個,朝夕沒想到他卻是一名武將,商玦身邊的武將諸如戰九城和龍野,雖然性子不一樣,可二人身上的氣勢叱吒山河血氣蹡蹡,可不是文良這樣,且這位文良口稱自己是掌管燕國宮禁的……朝夕心底一動,當即明白過來文良是誰的人。
“原來是文將軍,文將軍此來……可是要讓世子殿下歸國?”
朝夕直言不諱,一眼落定,商玦和文良都驚了,文良看着眼前紅衣墨發的朝夕愣住,心說他一個字還沒說呢,怎麼就知道了他的目的?再看商玦,似乎也十分意外,如此便不可能是商玦告訴朝夕的,再加上適才朝夕看到他的時候面無波動,顯然並不知道他來了蜀國,難道就憑着他一句自我介紹就知道了他的目的?
文良心思轉動在一念之間,隨即對着朝夕又是長長一揖,“公主殿下英明,微臣此來的確有這個目的,此外,微臣還奉了王后之名來給公主請安。”說着又是一揖。
既然說明白了還奉了燕王后的旨意,那朝夕便不可託大,她換了個站着的姿勢,看起來沒再那般高傲,無聲表達了對燕國王后的敬重,掃了一眼商玦,朝夕彎了彎脣道,“朝夕還未向王后請安,實在是不敢當文將軍這一禮。”
文良直起身來笑起來,“這不是早晚的事嘛,王后日日盼着公主殿下至燕國。”
朝夕抿脣有些躊躇,商玦這時候方纔森森的看了文良一眼,“文將軍……”他這三字幾乎是錯着牙說出來的,聽得文良心肝兒一抖,忙收了看着朝夕的目光低下頭來恭敬聆訊,商玦這才道,“孤還要送公主殿下回公主府,你,回儀館等着。”
那“等着”二字彷彿又加重了語氣,文良苦笑一下連連應聲,又讓開走向馬車的路,十分恭敬的擡手一請,“微臣恭送世子殿下,恭送搖光公主殿下——”
不愧是掌管宮禁的,這禮數委實周到,然而也實在沒有武將的英姿氣節,商玦眯眼颳了文良一眼,拉着朝夕的手朝那馬車而去,朝夕腳步略有些僵硬的跟着商玦上了車,剛剛落座便聽商玦嘆了口氣,朝夕陳雜的心底生出一絲苦澀來,強自牽了牽脣,“燕王后派了自己的信臣來請你回燕國,這……叫沒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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