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非我世之人。”
君不羨那雙滿是靈氣的眸子蘊着暗沉,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朝夕從沒見過這樣的君不羨,而更叫她心中震盪的卻是君不羨這句話。
他說,商玦……非我世之人。
非我世之人是何意?商玦活生生的站在她身邊,他不是這個世上的人?難不成他是鬼?!朝夕呼吸屏住,攏在袖中的粉拳緊攥,定了定神才轉頭去看身邊的商玦,卻見商玦面上什麼異常的表情也無,絲毫不爲君不羨這話而驚訝。
察覺到朝夕看過來,商玦也看向她,四目相對,商玦眼底清風朗月一片。
“夕夕,這話我也是第一次聽,卻不知這話何意?”
商玦看着朝夕,這話卻是對着君不羨說的,君不羨也在觀察商玦的一言一行,這時候和張尋鶴對視一眼,張尋鶴對君不羨全無管束的意思,君不羨便回頭道,“非我世之人,意在指世子運命非同凡人,或許是超脫於五行之內,又或者世子或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超脫五行之內,商玦又不是鬼又不是妖,如何超脫無形之內?
至於說他是另外一個世界……
朝夕不解,商玦也不解,“另外一個世界?君少爺說的是哪裡?”
君不羨眉目仍然清雋精緻,然而那精雕玉琢的眉眼間露出不比尋常的肅穆,他本來遠黛山嵐一般的秀雅形象一下子巍然高大起來,“這世上學士千萬,有觀天象者,有鑽研奇門遁甲者,亦有專修兵道或專修相人之術者,不羨曾在一本書上看到過鑽研天道運勢的前輩大膽設想,你我所在這世界並非唯一之世界,或許有另外的世界,那個世界之中外祖還是少年,你我都還未出生,也或許有其他的世界,你我也都死去。”
朝夕眼眶微縮,君不羨所言實在是震古爍今,即便她涉獵過的古書不計其數卻也從未見過此等駭人言論,她面上驚色初現,轉而看商玦,他卻仍然一副尋常之態,朝夕眉心擰成個川字,她不知道商玦也曾聽過這話還是他當真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到了這等地步,若是在外人面前,朝夕也可全然不露聲色,可是在張尋鶴和君不羨的面前卻沒這個必要。
“君少爺所言果真是奇之又奇,商玦從未聽過此言。”
商玦面色尋常的說着這滿是驚訝之語,朝夕怎麼看怎麼不像,不僅她如此覺得,便是君不羨和張尋鶴也有些訝色,術業有專攻,張尋鶴這一輩子便是涉獵天下百家以帝師之身周遊列國教授皇室諸侯子弟,而商玦則不同。
商玦是燕國世子,在著書立學精通百家之上當然比不上張尋鶴和君不羨,便是張尋鶴在第一次看到這話的時候都驚的下巴快要掉下來,爲何商玦聽到這話卻是面色不改呢?
難道商玦的見識和定力已經到了這般地步?
君不羨先平復了心底的驚訝,而後又接着開了口,“還有第二種解釋,不過想來你們也不會信,連我自己都是不信的,都是些鬼神之說,不說也罷。”
朝夕聽到那“鬼神之說”四字便沒在意,商玦眼底卻明光微閃,隨即笑開,“難不成君少爺懷疑我是鬼神附體並非真人?如此方纔看不出運命?”
君不羨忙作揖,“不羨不敢,只是站在術士的立場猜測罷了。”
商玦自始至終從容不迫,他排開雙手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瞬又擡起頭來,“若非君少爺今日此言,商玦還不知原來我這凡人之軀竟然也有不凡之時,只不過適才君少爺所言都太過奇詭,商玦一時有些懵懂,也實在不知我這運命有何奇怪竟然叫君少爺看不出。”
不管是君不羨說的那前輩所言的另一個世界還是那鬼神之說,總之都是些虛無之物,這些虛無之物也只能拿出來說說,真要在商玦身上論證卻是不行的。
商玦如此一說,君不羨身上的巍然之感迅速退去,他有些苦惱的看了張尋鶴一眼,見張尋鶴對他搖了搖頭他也跟着面生歉然,又作揖一下,“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不羨雖然不信鬼神,卻心運命倫常因果有終,世子殿下不必因爲今日不羨之言掛懷,或許是不羨學藝不精呢,再者,即便世子殿下命格有異也無關係,眼前的世子殿下便是世子殿下,至於別的都不打緊,無非是不羨一人之疑惑罷了,或許未來有一日不羨會有答案。”
商玦灑然笑笑,並不介意這些,“不羨不愧是太公教養出來的,於研學之道力求精進,也罷,倘若哪一日不羨得了答案,可一定要告訴商玦纔是。”
“君少爺”變成了“不羨”,商玦這稱謂一改,二人關係頓時親近起來,君不羨直起身來笑笑,那雙眸子便又變作了純然澄澈的樣子,張尋鶴在旁從頭聽到尾笑着搖了搖頭又繼續走,“好啦好啦,羨兒你還小,時間總會給你答案的。”
“是,外祖。”君不羨恭敬應聲。
張尋鶴已將適才話題拋開,順着小未央走了一大圈,又到了邀月臺暖閣歇了一會子方纔因爲要回去睡午覺離開,張尋鶴和君不羨一走,朝夕看着商玦的目光便帶上了探究。
她本以爲從前對商玦的種種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會有個答案,誰知道君不羨所言卻是那般奇詭虛幻,站在她面前的商玦活生生的,不是鬼也不是妖,怎麼可能……
然而如君不羨所言,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那些古本上記載的怪事詭論當真全都是胡編亂造的?朝夕眉頭深深皺着,只覺得商玦沒有因爲君不羨的話而煩惱,她卻要因爲君不羨的話煩惱了,商玦本來被她從容看着,可看她彷彿將自己困住了當即朝她走了過來。
“你眉頭緊皺着半晌還未想個清楚?”
朝夕有些怨念,“君不羨所言太過虛無,怎能想的清?!”
商玦看她一張臉皺在一起這麼久有些哭笑不得,他本就高她一些,看着她如此他下意識的擡手在她發頂撫了撫,“好了,他自己都說不用在意他的話了,你怎麼卻將自己困住了?這個問題不重要,等他哪一日得了答案,再告訴你便是。”
朝夕揮開他落在自己發頂的手,“我可不是好奇他爲何看不到你的運命,我是在想你身上所有的疑竇是不是都因爲某一個可能,而那個可能就是他說的那些。”
手被揮落,商玦又擡手輕攏她肩上碎髮,“莫非你也覺得我非當世之人?”
輕哼一聲,朝夕又將他的手揮下去,“那可不一定,或許你當真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呢?你瞭解我那樣多,或許你的那個世界裡面你和我早已死了,而你帶着記憶來了這裡,因爲如此你才知道那麼多才那麼瞭解我,你看,這個可能說得通……”
朝夕絮絮叨叨將自己的猜想說完,這才發現商玦的手被揮了兩次之後便沒再搭上來,再看他的眸子,仍然是幽深一片探不到底,她心底微空,正要轉身走開,卻不想商玦忽然一把將她拉到了懷中去,他將她整個人滿懷抱着,且禁錮着不讓她動,一手落在她腰間一手落在她後腦處輕揉,他抱的力道之大讓朝夕掙脫不得,他亦沒有立刻說話,朝夕的面頰軟軟貼在他肩頸處,這片刻的沉默和那手臂之上的力道讓她覺得他害怕她消失不見了。
心頭某處一塌,朝夕便真的沒有動,又過了片刻商玦才柔聲道,“看來是他今日的話將你帶壞了,也罷,你若非要想個理由,就用這個也十分不錯,嗯,我就是那個世界的人,在那裡你我都死了,我捨不得你,魂魄飄來了此處又將你找到了。”
商玦一副無奈寵溺的語氣,彷彿只是爲了順着她才這樣說,可他說完最後一句,朝夕卻覺心頭生出一抹不忍,那輕描淡寫的話莫名入了她的心,竟讓她心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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