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美人之死有異,您快去看看……”
侍奴穿着宮女服飾,且朝夕一眼便看出這宮女是常年跟在鳳念依身邊的那個,而她顯然沒注意到一邊的朝夕幾人,只噗通跪倒在王慶面前拉着王慶,生怕王慶不信她的話似得,王慶一愣,隨即滿是驚詫的看向朝夕幾人,朝夕三人也皺着眉,果然他們的猜測是對的!
那侍奴這下方纔看到一旁的朝夕幾人,看到朝夕,那侍奴好似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連忙向前膝行一步又過來抓着朝夕的裙襬,“公主,公主殿下,美人不是病死的!”
朝夕看着侍奴青筋暴露的手背蹙眉,轉頭看着王慶,“既然我在這裡,便進去看看。”
那侍奴聞言頓時大大的鬆了口氣,王慶一聽這話忙對着那侍奴道,“裡面更衣完了?現在能進去看了?”見那侍奴一個勁點頭,王慶又忙不迭輕斥一聲,“那快帶路啊,光是哭有什麼用,快起來帶路!”說着又掃了這圈子裡衆人一圈,院子裡的侍從本來因爲這宮女的哭喊全都看向了這邊,被王慶一掃,大家又忙低頭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那侍奴抹了一把淚站起身來,幾步就跑到了前面去,正殿的正堂已經被收拾出來,卻還未安牀點燈,劉美人剛剛過世,悲痛之後方纔開始按照喪儀的規矩辦,淨身更衣上妝,到底是王室的宮嬪,便是出殯也要一絲不苟,而此時的劉美人,剛剛淨身更衣完,正要上妝,便是在這時,近身侍候的人發現了劉美人的異常。
“公主,搖光公主和十三公子來了,燕世子殿下也來了。”
侍婢在門口朝裡面通稟了一聲,朝夕轉身看向商玦,死的是美人,且商玦並非蜀國王室之人,讓他進去是對死者的失禮也是對他這位蜀國貴客的失禮。
商玦從善如流的點頭,“我在外面等你。”
朝夕頷首,又看着鳳曄,“你是小孩子,也在外面。”
鳳曄挺了挺胸膛,“我不害怕,而且那是我的長輩,我去祭拜也是應該的。”
說完這話不等朝夕回答,貓着身子從朝夕一下便躥了進去,朝夕眉頭一皺,一邊的王慶也是一臉的苦笑,人死到底是不吉,而鳳曄這樣的小孩子按照欽天監的話最容易受邪崇之物侵襲,這要是進去鬧出個不好來可如何是好?可鳳曄那樣的性子,鳳欽不在誰又能製得住他?王慶苦笑無奈,這邊廂朝夕搖了搖頭沒多說什麼走了進去。
屋內林林總總七八人正圍着暫時安放在睡榻之上的劉美人,此刻的劉美人墨發披枕一身貼身的絲綢素衣,靜靜閉着眸子面上乾乾淨淨一派安然,她神態安詳兩手交疊放在身前,好似睡着了一般,若非那刺鼻的香燭之味,朝夕真要覺的劉美人還活的好好的。
“拜見搖光公主。”鳳念依第一個從睡榻旁走了過來。
她雙眸通紅面色煞白,大抵因爲悲痛太過面上除了悲慼再沒別的表情,朝夕一把扶住她欲要行禮的身子,“此刻不必多禮,我收到消息入宮來,本想在外面等着先見你一面的,卻不想剛纔說美人之死有異。”說着,朝夕遠遠的又看了劉美人一眼。
過世的時間不長,劉美人的身體大抵還有兩分暖意,她四肢未僵眉目婉柔,就如同上次見到的那般,可朝夕又深切的知道,劉美人死了,且不是病死的。
恍惚之間,朝夕忽然想到了十三年前的那個新年雪夜,她也是這般遠遠的看着喪牀之上睡着的莊姬,那時候的莊姬也是這樣乾乾淨淨質潔神柔,她瞧着只覺得莊姬是一不小心睡着了,可別人都說莊姬已經死了,那時候,整個昭仁宮繡着淺紫櫻紋的帷帳都被取下來換上了大片大片的縞素,才四歲的她不知道什麼是母后死了天塌了,是在莊姬公主下葬之後她才從那種魂魄無主的狀態慢慢反應過來,朝夕心頭髮緊,看着鳳念依發紅的眼眶和那張悲慼卻又木然的臉忽然覺得鳳念依便是當年的她,使勁的握了握鳳念依的手,朝夕拉着她朝睡榻旁走去,剛一走近,朝夕便一眼看出了劉美人身上的不妥來。
最明顯的不妥,是她交疊在身前的雙手,劉美人的手潔白纖柔,因爲常年臥病在牀使的自己的肌膚更有種病態的白,因爲這樣的白,才立刻將她指甲上的青紫之色襯托了出來,劉美人的每一個指甲上都是濃郁的青紫之色,朝夕雙眸微縮,這是毒!
“母親……公主請看……”一開口,鳳念依便又是哽咽,她傾身,溫柔的拉起劉美人的手,亮出那指甲來給朝夕看,“公主看,這指甲的顏色,便是如念依這般不通醫道之人都明白母親的死有異,適才御醫過來只做了簡單的探查,現在,我想讓御醫再過來看看,母親身子雖然不好,可她去世之前的指甲從來都是正常顏色,如今……”
淚珠兒一滾而落,鳳念依忙轉頭抹了,挺了挺背脊,轉而看向王慶!
王慶到底只是個下人,可是內府卻是他可以說了算的,鳳念依看着王慶,王慶卻看向朝夕,朝夕點頭,“馬上去吩咐,另外,適才過來的御醫是哪個一併帶來。”
王慶應聲而出,立刻去吩咐了,鳳念依見此對朝夕投來感激的目光,朝夕安撫的點點頭又去看劉美人,一旁的鳳曄竄進來先是嚇了鳳念依和屋子裡的侍從們一跳,他是公子,跑到這等地方來委實叫他們有些招架不的,可誰也不能將他趕出去,再看他不僅一點不怕還神色嚴正的探查樣子,鳳念依到底沒說此處他不該來的話。
“果然是毒,好端端的美人怎麼會中毒?!”
衆人心底只是猜測,鳳曄卻已心直口快的下了論斷,鳳念依身子一顫,眼底淚意洶涌,是啊,劉美人一聲爲善不爭不搶,誰會對她下毒呢?!擡手抹了一把淚,鳳念依繼續道,“太醫的藥方大家都很小心的熬藥,且母親的藥通常都是我親自照看的,這藥從前也是這麼吃的,可偏偏今日……今日晚間吃了藥母親便睡了,那藥也是有安眠之用的,我離開這裡回去自己住處,沒多時便聽侍從來稟,說母親忽然醒了,沒說幾句話便暈了,開始只是以爲不舒服暈厥,可等我過來,母親已沒了呼吸,太醫一來,說是已經救不了了。”
鳳念依一邊說話一邊擦眼淚,那樣子委實叫人心疼不已,這宮裡顯然不把劉美人的事當成件大事,美人雖然在病中,可還未到危及性命的地步,眼下忽然暴亡,太醫院竟然也是如此敷衍了事便下了論斷,而鳳念依一個平日裡總被大家忘記的公主,若不是朝夕來,只怕這大晚上的只能哭着求到崇政殿去方纔能得個查探此事的機會。
朝夕心底嘆息一聲拍了拍鳳念依的肩頭,“先節哀,此事既然有異,我們好生查便是了,你哭的如此傷心,美人在天之靈如何安息?切莫哭壞了身子。”
不被安慰還好,這樣被安慰鳳念依眼淚忍不住掉的更兇,朝夕瞧着嘆氣不停,又一下下的輕拍鳳念依背脊,屋子裡其他侍從見鳳念依如此傷心也跟着掉起了眼淚,本就哀沉的氣氛一下子變的更爲悲愴,朝夕沒再多說什麼,失去至親之人的痛她知道,再如何貼心的言語也緩解不了當事者的痛心,除非手刃仇敵,除非以血祭冤魂——
“來了,太醫院監正帶着兩位老御醫親自來了!”
王慶帶着幾個人從外面急匆匆的走進來,鳳念依聞言忙擦了眼淚走到門邊去迎,剛走出兩步,卻被朝夕一把拉住,鳳念依回頭看她,便見朝夕眼神冰冷的看着門口走進來的幾人,而幾位老御醫一進門便感受到她眼底的寒劍,二話不說,先跪地行了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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