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欽對段氏的處置頭痛不已,再未生出暴亂之前,段氏帶領的鎮南軍如同一尊大佛,在生出暴亂之後,那十萬大軍還是一尊大佛,這尊大佛不容易請走,可若是請走還不能請去個隨便的地方,且請到了那一處再想讓他走便是難上加難,因此,這怎麼請請去哪兒就是個極其複雜的問題,然而張太公來了,幾句話便指點的他如夢初醒。
段氏不想留在南邊,如今的暴亂之後,鳳欽也不放心再將其留在南邊,南邊的蠻族本就是個極大的隱患,若有朝一日趁着軍中暴亂打進來,蜀國南邊只怕就要淪陷,不管怎麼樣蜀國的邊防不能亂,他不知把段氏安排去何處,可既然段氏想去中路,那便去中路也無妨,只是去中路之前十萬大軍得一分爲二,也算是將暴亂的爛攤子收拾好。
鳳欽並未直接下召,而是先等鎮南軍十幾人的罪論跟着兩位監察使往南邊走了方纔在廷議上提了此事,段氏在朝中本聲望極高,可等鎮南軍暴亂的事一出各家都看出了兩分端倪,鳳欽對段氏不曾手下留情,並且對六公子鳳垣也不再那般看重,這是一個信號,是給各家各部不必再攀附段氏的信號,所以這鳳欽這新的提議一出,除卻三三兩兩身份清楚的段黨之外,其他人都不敢輕易出言反對,反倒是朱氏孫氏林氏幾族的附議讓鳳欽這決定毫無疑問的得到了朝內朝外的認可,不過兩三日之間,段氏的十萬大軍一分爲二。
大軍調度需要時間,而調走了段氏的大軍之後誰來接替南邊防務便又是個問題,幸而各路大軍述職將近,等諸位將軍聚齊,這個問題自然有解決之法。
“大將軍,王上這是早有謀算,待動亂一出,便是一通的連消帶打啊!”
段府之內,段威氣急敗壞的和段祺抱怨了兩句,他說的這些段祺何嘗不知,這兩日他稱病在家本就是想避一避風頭,奈何卻是避無可避,由此可見,鳳欽的確是鐵了心的要對付段氏了,段祺眯着眼睛坐在書案之後,表情冷沉的嚇人。
江舟坐在左下手位上,眉頭皺的緊緊的,“大將軍,王上此番是剛好趕上了動亂的時候,有這個把柄在先,他如此下令實在是叫人無法反駁。”
段祺脣角微抿,“即便能反駁,他是王上,我們又能如何?”
段威也跟着點頭,“對啊,王上若真是因爲動亂要整治段氏還好,若是心中對段氏動了殺心,那這隻怕還只是第一步,後面不知道還有多少步……”
江舟忙點頭,“小將軍說的不錯,這的確是咱們目前最要關心的問題,這次的暴動之後,說實話左營的人心已不好收攏,既然王上決定兩營分離,那咱們不如省些力氣,就只帶着嫡系的人走,且此番咱們的駐軍到了中路,也算距離巴陵更近了一步。”
江舟這話說的有兩分意味深長,段威卻是微愣,距離巴陵更近了有什麼好?更近了便會更爲引人注目,中路雖然安生,可是也沒有那麼多的軍餉糧草可拿了……
段威沒有意識到段氏大軍換防至中路的目的,卻見江舟和段祺互視一眼似乎已達成了什麼共識,段祺抿了抿脣,“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速度執行王令。”
江舟也跟着點頭,“是,事已至此拖泥帶水反而會生出其他禍端,不如快點將大軍遷移至中路來,至於王上……”江舟沉思一瞬,“王上若看到段氏此番的配合遵從只怕是不會趕盡殺絕的,蜀國四面都需要兵力,段氏的大軍又都是精良,沒得平白無故的折損自己的,眼下最要緊的是安頓好了大軍之後圖謀宮中,六公子如今的處境有些不妙。”
段祺放在桌沿上的手緊緊的攥起來,良久才應了一聲。
段威看看江舟,再看看段祺,只覺得這二人的對話讓他有些迷茫,“外面的大軍和六公子的地位……大將軍,眼下看網上對六公子的態度十分疏離,這……王上今年之內病了兩次,瞧着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到時候若是他還沒有立六公子爲世子的意思怎辦?”
段威一臉的擔心,眼下蜀國攏共就那麼幾位世子,八公子且不說,那個最受寵愛的十三公子也並非不可能成爲世子人選,可若是他登位,段氏只怕就更沒有起復的日子了,段威想到這裡又嘆一口氣,“年前咱們段氏還是響噹噹的第一氏族,怎麼這就小半年的時間就一落千丈了,不光是咱們,宮裡面王后和六公子也是,這接二連三的事端,那些早就盼着段氏倒臺的就要高興了,只要是六公子之外的其他人繼位咱們段氏只怕連嫡系的軍權都保不住。”
段威爲人粗豪,然而從軍多年軍中的這些權力關係他還是明白的。
聽他這樣說,段祺和江舟對視一眼卻無人爲他解惑了,廢了這麼大的力氣將段氏的大軍調至中路,不就是爲了防止鳳欽死的時候還沒冊立鳳垣的打算嗎?
宮裡,張尋鶴一邊抿着茶一邊和君不羨對弈,待一局棋下完,張尋鶴放下棋子擡手揉了揉額角,“羨兒越來越厲害了,外祖現在和羨兒對弈一局就有些精力不濟了。”
這局棋是君不羨輸了,可這局棋卻是下了近兩個時辰難分難解,眼看着張尋鶴一臉的睏倦君不羨不敢馬虎,連忙扶着張尋鶴躺在了靠窗的長榻之上,又拿着枕頭墊着張尋鶴後背這才和他說話,“外祖剛一路來巴陵舟車勞頓了,眼下精力還未養好呢。”
張尋鶴苦笑着擺了擺手,“你還想哄我,我老啦,這一點我看的很清楚……”
君不羨脣角微抿,“外祖不老,外祖和我剛出生的時候一樣,一點都不老。”
張尋鶴轉眸看向窗外的晴天,脣角微彎,“一晃眼你們都這麼大了,我怎麼會不老,老啊死啊的倒是不怕,就是擔心你們啊……”
君不羨還沒責怪張尋鶴說起“死”字,卻先注意到了“你們”二字。
張尋鶴身邊只有他一個親人了,哪裡來的“你們”?
“外祖說的是‘你們’,除了我外祖還擔心誰啊?”
張尋鶴又轉身看着君不羨,“羨兒,我瞧着你倒是有點喜歡搖光公主?”
冷不防的被這麼一問,君不羨的臉頓時通紅一片,“外祖……我不……我不是……”
張尋鶴擺擺手,“行啦,別說你和她剛認識談不上兒女私情的喜歡,但說你二人的性子,我也不想讓你們二人成一對,何況那丫頭眼下定了門好親事,我斷然沒有將你們兩個往一塊兒湊的道理,我說的是,你是不是覺得她這個人還不錯。”
君不羨下意識的鬆了口氣,可不知爲何心底卻又生出兩分失落,他點點頭,卻又問道,“爲何外祖說因我們二人的性子便不想讓我和搖光公主……”
剩下的話他自己說委實說不出來,只要張尋鶴聽的明白便可以。
張尋鶴聞言眯了眯眼,“她的性子太硬了,你性子太軟,你和她只能交朋友。”
君不羨心底滋味更加複雜了,抿了抿脣沒說話,張尋鶴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麼臨出口卻換了話頭,“我擔心的還有她呢,她母后是我看着長大的,那時候極得我心意,她小時候我也是看着她出身從這麼一點點長成現在這樣,我擔心你們二人呢。”
君不羨恍然,隨即心底又微微一暖,張尋鶴臨了擔心的是他和朝夕,他竟然覺的十分妙哉,這樣子就好像朝夕是他的妹妹一般,他點點頭,“外祖不必擔心,搖光公主必定會好的,我也會好好的,我可以照顧她呢,只不過她現在好像也無需我照顧……”
冷不防的,君不羨腦海中浮現出了商玦的影子。
張尋鶴聞言慈愛的點點頭,“你能這麼想就最好了,現在她不需要,可以後總會需要那你的,你啊,就是這麼多年跟着我這老人家學的倒多,卻是太不知曉世情了,你幫着她,她照看着你,如此才能兩個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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