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揪心啊,太醫過來診脈開方的時候面都嚇白了,您也知道,問起來總是那般的說辭,老奴也不知道到底如何,只是近來連着幾次暈了,之前又爲春日宴的波折勞心勞神,老奴真是擔心啊,這次的病真是想瞞也瞞不住,朝中只怕又要……”
王慶壓低了聲音跟朝夕絮叨着,也不知怎麼,對這位搖光公主王慶總是格外信任,這些不能爲旁人道的話他都隨意說了出來,瞟了一眼朝夕的面色,王慶又一嘆,一轉身,卻見殿門口走進來個小人,眼底微亮,王慶忙傾身,“十三公子怎麼來了……”
朝夕一轉身,果然見鳳曄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他腿上的傷只是初愈,如今走起路來仍然會扯疼傷口,今日他本該繼續臥牀躺着養着的,大抵是知道鳳欽病倒的消息躺不住了,一進門又看到朝夕已經入宮,當即有兩分驚奇,“二姐姐知道父王病了?”
朝夕搖搖頭,“不是的,本是入宮請安的,到了宮門口遇到出宮的外臣方纔知道父王病了,我也是剛到,正在問王公公父王因何而病呢。”
鳳曄冷哼一聲,“還能因爲什麼,聽說是從長信宮出來就病倒的。”
鳳欽昨夜病倒,就算想瞞着,可鳳曄本就在宮中,宮中的風吹草動不可能瞞得過去,朝夕剛來便聽王慶含糊的帶了一句長信宮,可具體是因爲什麼王慶卻是不敢亂說的,這會兒見姐弟二人都看過來,王慶一陣苦笑,“公主,公子,不是奴不說,實在是奴也不知道昨日王上怎麼和美人說着的,剛進去正殿沒一會兒便怒氣衝衝的出來了,後來回來的路上,王上……”王慶左右看了看,靠近二人一步拿手甕着道,“王上說了段大將軍入宮的事。”
至此王慶便後退一步低眉順眼的不敢多言,朝夕便轉頭看向鳳曄,鳳曄揮揮手往旁裡走了一步,朝夕走過去,鳳曄便道,“昨天下午段大將軍入宮了。”
朝夕眉頭微挑,鳳曄左右看了看,近前只有王慶,鳳曄也不在意被王慶聽到,反正他說的這些王慶也是知道的,且他更知道王慶會做人,該和鳳欽說的他會說,不該說或者不是必須要說的他一個字都不多說,鳳曄把目光從王慶身上收回來繼續道,“昨天中午段祺送摺子入宮請見王后,父王批准了,下午的時候段祺就去了昭仁宮,下午去了昭仁宮,晚上王后便叫了段美人過去,父王不知怎麼得了信,晚上也去了長信宮,聽說去了長信宮沒一會兒父王便大怒出來了,依我看,必定是段祺有什麼事吩咐給了段美人,然後段美人和父王說了惹得父王大怒,這一段時間朝內朝外不過就那幾件事,必定是和段氏換防有關。”
朝夕聽着,一邊點了點頭,“你知道的倒是清楚。”
宮裡面最忌諱在鳳欽身邊安插眼線,而鳳曄卻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的如此清楚,自然不可小覷,轉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王慶,卻見王慶低眉順眼站在一旁,彷彿沒聽到鳳曄所言,恰在這時,屏風之後走出兩道身影,卻是孫岑和兩個太醫院的御醫一起出來了。
鳳欽病倒,身邊自然要有人照看,段凌煙本是第一人選,可昨日鳳欽是因爲段凌煙才生氣病倒的,那今日來照顧鳳欽的自然就是孫岑了,朝夕來的時候聽聞裡面正在問診便不曾讓王慶進去通報,孫岑這會兒出來看到朝夕和鳳曄都在不由的有些訝色,交代了御醫兩句,孫岑忙道,“公主殿下和十三公子來的真早,王上這會兒醒着的,兩位進來吧。”
朝夕和鳳曄對視一眼,一前一後跟着孫岑朝內室裡面去。
“王上,您看,搖光公主這麼早便入宮來請安了,十三公子也來了。”
孫岑進的殿門,語聲中帶着兩分歡喜,牀榻之上的鳳欽朝這邊看過來,眼底生出兩分暖意來,朝夕和鳳曄一一上前見禮,鳳欽藉着孫岑的手坐起身靠在大迎枕之上輕咳了兩聲,“你們倒是來的早,朝夕可用過早膳了?”
朝夕忙點頭,“用過了,入宮的時候不知父王病倒,到了宮門口方纔聽聞,父王可要保重聖體,莫要爲了國事操勞的壞了身子。”
鳳欽哪裡是爲了國事操勞的壞了身子,不過是怒急攻心引的此前的舊疾復發了,他心中有苦難言,只得不停嘆氣,又看着鳳曄道,“你身上還沒好,早些回去歇着。”
鳳曄這時候纔不聽鳳欽的話,輕哼一聲邁着小短腿到了牀邊去,趴在窗沿之上,眼巴巴的看着鳳欽,“曄兒生病的時候父王日日來看曄兒,現在父王生病了,怎不準曄兒來看您?父王一個人必定十分孤單,曄兒給父王讀書聽可好?”
鳳欽心中軟成一片,一旁孫岑看着鳳曄如此也滿眸欣慰。
“哎,你身上的傷太醫如何說的?”
鳳曄抿着脣不說話,似乎怕鳳欽將他趕走,一旁孫岑笑了笑,“剛纔出去的時候妾已問過太醫院院正了,院正說十三公子身上的傷開始癒合,只要動作輕緩些便可,並非一定要躺着不能走動,只要身上莫要見水莫要出汗便好了,您便全了十三公子的這份心意,讓他陪陪您,有十三公子陪您說話,您也不至於悶得慌不是?”
鳳欽十分滿意的點頭,孫岑做事,永遠都這般得體舒心。
這麼一想,鳳欽便想到了昨夜讓他生氣的段凌煙來,心頭一堵,他剛剛好起來的情緒又鬱結幾分,他待段凌煙不薄,這麼多年來甚至對她有了比別人更多的情誼,可他還是忘記了她到底姓段,她身上流着段氏的血,自然要爲着段氏着想。
鳳欽閉了閉眸子,將心頭的隱恨緩緩的壓了下去,而後才又點頭,“好,那就讓小十三留下。”話音剛落,外面王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王上,十公主和六公子來了。”
鳳垣和鳳念蓉一起過來,鳳欽半點不意外,他二人身上也流着段氏的血,眉宇之間閃過煩躁,鳳欽斂眸掩下情緒,還是點頭,“讓他們進來吧。”
話音落定,外面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人,走在前的是鳳垣,走在後的是鳳念蓉,二人一前一後進來行禮,鳳垣又滿是擔憂的道,“兒臣聽聞父王病倒憂心非常,好端端的父王這是因何而病?太醫是怎麼說的?父王可有大礙?”
鳳欽擡手揉了揉眉心,怎麼病的,還不是因爲你那個混賬舅舅?!
鳳垣眼底的擔憂十分明顯,問完卻見鳳欽低着眸並未立刻回答,而屋子裡安靜的落針可聞,他心底頓時一顫,因爲日前鳳欽對段氏的惱怒,這些日子他大門不出專心向學,想着自己乖一些或許就能讓鳳欽對他再度青眼有加,可這會兒他卻覺得事情似乎在向相反的方向發展,心中微顫,一轉頭卻見鳳念蓉有些警示的看了他一眼。
“孤因何而病,你去你舅舅就知道。”
鳳欽終於開口,可這話一落,聽的鳳垣耳邊一陣轟鳴。
問舅舅就知道……果然,又是舅舅氣的父王病倒了……他這些日子一心向學,從來沒有逾越之舉,爲何舅舅做的錯事總要算在他頭上?
鳳垣滿心憤懣無奈,更不知道作何反應,段祺是段氏的族長,他的母親是段氏的嫡女,他身上流着一半段氏的血,鳳欽對他的遷怒他無可辯駁。
鳳垣面色一白還來不及說話,鳳欽又揮手道,“行了,孤現在難受的緊,你下去吧。”
這幅樣子,倒像是他站在這裡十分礙眼……
鳳垣只覺得口中吃了黃連一般的苦澀難當,面上更是一片青紅交加,然而鳳欽的命令已下,他怎敢違抗聖意,規規矩矩的行了告退之禮,他滿面苦楚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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