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嫣沒能說出一個字便暈了過去,朱勤抱起朱嫣,直奔朱嫣的院子,等到了院子的時候府醫也已經到了院門口等着,放下朱嫣便是一頓診脈,不多時,府醫額頭漫着一層薄汗的前來稟告,“公子,小姐這是怒急攻心,損傷肝脾,再加上氣血不……”
朱勤聽着這些話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行了,別和我說這些,就說多長時間小姐能醒。”
府醫擦了擦額上的汗,趕忙恭敬道,“回公子的話,小姐喝了小人的藥,今天晚上便能醒,只是……只是小姐這次受了刺激,只怕要痊癒還得養上半月。”
朱勤皺眉,朱嫣又沒有受傷,哪裡要養半個月?雖然今日他沒有留在宮裡等着蜀王的諭旨,可最少過一兩天諭旨就該下來了,到時候朱嫣要去謝恩,總不能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去謝恩,這般想着,朱勤便冷了聲音道,“用最好的藥,最多三日,讓小姐好起來。”
府醫聞言一愣,面上頓時生出作難之色……這治病哪能急着一時半刻,更不是說用藥好壞的問題,府醫心底亂成一團,公子將這話吩咐了下來,那他要是做不好便是要擔責的,公子的脾氣又是這般……府醫心底打了個突,還想再說,可對上朱勤的眼神哪敢囉嗦半句,忙點着頭應是,朱勤頷首,這才道,“好了,去煎藥吧,小姐這裡不得懈怠。”
府醫擦着汗退下,朱勤走到牀邊去看了一眼朱嫣,片刻搖了搖頭轉身走了出去。
眼下他的院子死了人,肯定還未收拾乾淨,便是收拾乾淨了,裡面的血氣也要晾一晾,他倒是不在乎住在一個死了人的院子裡,這滿府上下,又有哪個院子沒死人,可到底聞着血腥味十分不好受,這般想着,朱勤便朝朱嫣這院子的書房而去。
朱嫣從小修習詩書禮儀琴棋書畫,她的書房佔據了整個西廂房,這樣大的書房比之別家嫡子少爺的書房都有過之無不及,朱嫣的書房尋常人自然不能進,可來的是朱勤,整個院子裡的人誰敢攔着他?不僅不敢攔着他,所有人都知道自家小姐必定出了事,一整個院子的人小心翼翼惴惴不安,生怕朱勤一個不滿發落到她們身上。
朱勤尋常從來不來朱嫣的院子,有事也是叫朱嫣去他的書房吩咐,因此今日還是第一遭進朱嫣的書房,朱嫣的書房寬敞明亮藏書頗多,雖然是書房,進了門,左邊是看書習字的地方,右邊便是個佈置雅緻的琴室,朱勤擡眸打量了一圈,先是走到書案邊去,書案之上文房四寶整整齊齊的擺着,幾張剛寫完的詩稿還放在一旁,朱勤掃了一眼,朱嫣的小楷寫的清雋秀麗,和她的人一般,朱勤看了幾眼,又走到書架旁去,書架之上書籍衆多,除卻琴棋書畫,還多有史冊傳記民間遊記等等,雖然書多,卻纖塵不染整整齊齊,很有幾分樣子。
朱勤看了一圈,又朝一邊的琴室而去,從前朱嫣並不十分愛琴,可是近來新請了一位琴師教琴之後朱嫣卻對琴熱切了許多,朱勤走到琴案旁去,便見琴上未遮帷布,琴旁還放着一本琴譜,似乎是剛練琴完的樣子,朱勤心底點了點頭,正要轉身走開,眼角的餘光卻忽然看到了那本琴譜之上的字,眉頭微皺,他將那琴譜拿了起來。
這是一本十分稀貴的琴譜,題曰《鳳凰于飛》,乃是男女之間互訴衷情的曲子,這曲子廣受琴家好評,若能得琴譜,自然是要學的,朱勤並不意外這本琴譜擺在朱嫣的琴案之上,引起他注意的是琴譜之上做了批註的字,這琴譜之稀貴連他都知曉,便是那位琴館的琴師先生想必都不敢在朱嫣的琴譜之上批註,可顯然,這琴譜之上的批註乃是男人的字!
那是一手極好的行草,筆力強勁,疏狂霸氣卻又張弛從容,朱勤堪堪翻過,只見這本琴譜之上這字的批註有不下數十處,仔細的看了看這字,朱勤幾乎能想到這字的主人是如何桀驁貴氣,再看這些批註,句句都點在要處之上,足見這字的主人極善音律……
眼眶微縮,朱勤將手中琴譜緊緊地攥了起來,“來人!”
親隨就侍候在外面,聞聲立刻走了進來,朱勤將琴譜重重捏着,轉身吩咐道,“去,去城南宅子給我查,就查這上面的字是何人所寫!”
朱勤請的琴師頗有幾分名望,否則也不會成爲朱嫣的先生,而其座下收的望族弟子不在少數,看這字,其主人只怕便是巴陵這些大氏族之中的哪家少爺……朱勤咬了咬牙,將琴譜給了親隨,親隨點點頭,當即走到一邊將那批註拓印了一封,又將琴譜還給朱勤,一轉身便出去安排了,朱勤拿着那本琴譜,心底的憤怒一點點涌起來。
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伸手到朱氏的姑娘身上?!
朱勤對朱嫣的疑慮又起,然而他卻知道問朱嫣是問不出什麼的,將琴譜放下,朱勤又在這屋子裡轉了一圈,他留了心思特意的看了看,卻是沒有再看到別的可疑之物,心底稍稍安定,朱勤還未出書房,親隨去而復返,一副有事稟報的樣子。
這前後不過小半個時辰不到,不可能這樣快。
朱勤看着親隨,“出了何事?”
親隨當即便道,“公子,巡防營之中出了點異象。”
“異象?”朱勤心頭一跳,“什麼異象?”
巡防營牽扯的自然不是朱嫣這些兒女情長的小事,朱勤面色一正,等着親隨稟報上來。
“公子,三日之前,巡防營左營有五十個左右的營兵忽然開始在巴陵城中尋一個人,說是一個逃兵逃進了巴陵城中,另外,咱們的人說那兩日巴陵城不對勁,好像是有哪家氏族在傾力找什麼人,小人得了消息便吩咐繼續查,剛纔有了結果。”
氏族傾力尋人?還動用了巡防營?朱勤眯眸,朱家在巡防營也有人,然而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用巡防營的人,巡防營乃是巴陵城衛,一來氏族伸手太多容易被蜀王忌憚,二來他也不想太早暴露自己在巡防營的勢力是哪些,而這次的異象足見他們要找的人多麼重要。
找一個逃兵?這實在太反常了……
朱勤盯着親隨,等他道出結果,那親隨面色一肅,“是段氏。”
朱勤眼底頓時大亮,段氏!段氏傾盡全力找一個人?!朱勤眉頭擡起,開始原地來回踱步,段氏要找的這個人必定對段氏十分重要,那麼對段氏有利還是有害呢?若是有利,便不能讓段氏找到,若是有害,也不能讓段氏找到!而段氏傾盡全力去找……朱勤眼底一亮,多半這個人是對段氏有害的,不僅有害,恐怕還是致命的害處!
朱勤轉身,目光灼灼,“那個人找到了沒有?”
親隨搖了搖頭,“應該是沒有找到,因爲現在城中還有人在明察暗訪。”
朱勤脣角忍不住的上揚,“好!你去,吩咐下去,他們找,咱們便幫他們找,記住,要不動聲色,並且查清楚,這個人到底什麼身份,段氏爲什麼找他,若咱們運氣好,這個人真的被咱們找到了……”朱勤冷笑一聲,“那就有的玩了。”
親隨自然知道朱勤的意思,段氏和朱勤向來不對付,給段氏添堵是朱氏很樂意做的事,哪怕找不到,添添亂子也是好的,親隨領命,剛轉身出去,卻見另外一近侍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來人,屋內二人都是微愣,朱勤更是驚訝道,“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不是留你在宮門口等消息嗎?宮裡的家宴完了?王上可有其他吩咐?”
朱勤本是要留在宮裡今日便求恩典的,可因爲朱嫣這亂子他不得已先回了朱府,回來之時將自己的親隨留在了宮門口,時刻等着宮裡的人傳消息出來,指不定今日鳳欽就會下那道旨意呢?安排是這般安排,可他沒想到這近侍回來的這樣快。
聽到朱勤的話這近侍面色微沉,對着朱勤動了動脣卻沒說出話來,這樣子落在朱勤眼底便叫他心底升起一抹濃烈的不祥預感,“怎麼回事?”
近侍咬了咬牙,“公子,咱們小姐去不了燕國了……”
朱勤如遭雷擊的愣在當地,拳頭一攥語氣森寒的下人,“怎麼回事,你好好說!”
近侍也是一副苦相,“今日的宮中家宴上,燕世子親口和蜀王說,他心底只有搖光公主一個,別說不會要蜀國跟着的媵侍,便是以後在燕國,燕王宮裡面也只會有搖光公主一個人,蜀王聽到這裡高興極了,當下便決定不準備陪嫁的媵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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