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王上要見您。”
藺辭看着朝夕,面具之下的棕色雙眸光彩凜人,而朝夕聞言眉頭微皺,她早上去過崇政殿,怎麼這會兒鳳欽卻要見她了?她眼底生出幾分疑惑,這邊廂藺辭仍然雙眸晶亮的看着她,藺辭的目光銳利而鋒芒畢露,這般近的距離看着她無形便給了她壓迫之感,而他那樣的目光,倒像是周圍幾人都不存在一般,朝夕眉頭緊皺,往後退了半步與他拉開距離。
後退的半步剛站定,垂在身側的手已經被握住,朝夕轉身,便見商玦站在她身邊,見她看過來,商玦脣角微彎,“不管爲何,我陪你過去。”
朝夕聞言心底一定,點了點頭,這邊廂藺辭見此一個轉身朝外走去,似乎是急着去覆命的樣子,商玦見狀也不多留,拉着朝夕的手帶着她朝外走,鳳曄坐在轎輦之上先看着藺辭的背影消失在巷道的盡頭,而後才轉身看了一眼孫昭,“廷尉大人不走嗎?”
孫昭搖頭,“此地十三公子不宜多留,公子先走吧。”
他都這樣說了,鳳曄也不多言,道了一聲“那就先告辭”便讓侍衛轎伕擡步,順着來時的巷道一路向外,藺辭走得極快沒多時便全然不見了人影,只有商玦牽着朝夕的手慢慢的走在前面,鳳曄看着這二人,眼底生出兩分深思來。
一路無話到了御懲司之外,走出那黑漆漆巷道的剎那朝夕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御懲司的地牢之內難聞的味道還是其次,最叫人無法忍受的卻是那陰溼幽暗的壓抑之感,若一個人再犯了罪責,結局是個死,當真是在這裡多呆一刻都是活受罪,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這裡朝夕眉頭微皺,所以玲瓏和玲巧是真的畏罪自殺嗎?
朝夕忽然想起了孫昭的話,孫昭適才說,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就是不知道不對勁在哪裡,轉身看向那黑幽幽的巷道,這時候的朝夕也是這種感覺。
那地牢她雖然沒有像孫昭那般查探,可她也細細看過了,的確很難解釋玲瓏和玲巧是被謀殺,若是被有心人害死,便可能是投毒,可幕後之人是如何投毒的呢?
想不出這個解釋,玲瓏和玲巧便只能是畏罪自殺。
若是畏罪自殺,楊蓮心的罪責也幾乎是被坐實了……
朝夕心底沉甸甸的,事情似乎超出了她的預料,已經朝一個她不希望的方向發展了,可她現在也無頭緒,該如何將局面扳回來,即便不挽回這個局面,她也想知道這些迷霧之後究竟藏着什麼,還是對孫昭說過的話,如果結局不是她想要的,她自然有自己的辦法。
“二姐姐,你們要去見父王嗎?”
正想着,鳳曄已經從後面的巷道之中走了出來,朝夕點點頭,“要去的,你要同去嗎?”
鳳曄撇了撇嘴,“我還是不去了吧,本來以爲過來看看有什麼發現呢,可最終還是一頭霧水,就看見了兩個死人,我要回去躺着,若是被父王知道我現在就起來了,那必定要斥責我的,你們去吧。”微微一頓,鳳曄又不捨的看着朝夕,“你還會來嘉宸殿嗎?”
本來說的要在嘉宸殿用午膳的,可眼下又出了事端,且不知道鳳欽叫朝夕過去是幹什麼,朝夕一時之間還真是不好說來不來了,見她猶豫一瞬,鳳曄又撇了撇嘴,“行了行了,你愛來不來,說的我好像很想讓你來一樣,走走走,咱們走……”
鳳欽催促,轎伕便不敢怠慢,忙擡着鳳曄朝嘉宸殿的方向去,而鳳曄十分不耐的催促聲不斷,那兩個轎伕竟然比來的時候走的還快,朝夕和商玦站在原地看着鳳曄走遠,一低頭,便見自己的手還被商玦握在掌心,見此朝夕微微一訝,什麼時候她對商玦的觸碰已經如此習以爲常了,這般想着,她便要將手抽出來,可剛一動商玦便將她手又握緊了兩分。
很顯然,是不讓她將手抽出來的……
朝夕下意識挑眉,剛纔那巷道光線昏暗他牽着她便罷了,可眼下已經出來了,還牽着她算個怎麼回事……她疑惑的看着他,商玦的眼底便又是黑沉沉一片,朝夕看着看着,只覺得再沒有比他的眼眸更爲深沉的了,不僅深沉,且好像還有旋渦一般的能將人的心神吸進去,不知不覺的就開始沉淪,直到沉到那深不見底的淵海中再也脫離不開。
御懲司之前侍衛守衛頗多,子蕁和雲柘也等在最外面的門楣之下,可商玦卻好像和她槓上了一般的將她的手握的緊緊的,朝夕只覺得今日商玦幾番奇怪,適才在嘉宸殿出來之後他就不對勁了,現在又……思及此,朝夕心底忽然一亮,啊,他難道又吃醋了?
可是……可是他因何而吃醋?!
一瞬之間剛纔所有的畫面都在朝夕腦海之中過了一遍,可硬是沒有理出個所以然來,朝夕心底有些無奈,竟覺的那般高高在上風華不可一世的商玦竟然也有像白月那般鬧彆扭的時候,想着白月鬧彆扭時候的解決辦法,朝夕雙眸微微一眯,難道要給他順毛了?
正想着,商玦卻又拉着她往前去,“莫讓蜀王等久了。”
他一會兒正常一會兒不正常,朝夕心底更爲混沌了?看了一眼商玦的側臉,便覺商玦彷彿又一切如常,難道她剛纔想錯了?這並不是鬧彆扭?!
這般想着,二人已經走了出去,朝夕這等性子,若商玦好像正常了,她便不會一直想着順不順毛的事,而跟上來的子蕁卻是沒發現兩位主子之間的異常,只一邊走一邊有些神情驚懼的道,“公主,這宮中怎麼日日都在死人呢,好好的在牢裡的人怎麼死了……”
朝夕安撫的看了子蕁一眼,“我也很意外。”
子蕁抿了抿脣,“那二人算起來犯了很大的罪嗎?”
朝夕下頜微擡,“倒不算犯了很大的罪,只是跟錯了主子吧。”
子蕁喃喃唸了一遍“跟錯了主子”,神色忽然微亮,竟然有些竊喜起來,“那奴婢就有福氣了,奴婢跟着公主,公主跟着世子殿下,奴婢一定不會遭罪的。”
這子蕁真是……朝夕心底一嘆,適才還擔心她受了驚嚇,片刻之後她便能將思維跳至別處去,搖了搖頭,朝夕被子蕁這麼一逗徹底的忘記了身邊還有一人剛纔氣性不順了,子蕁一想起來便無邊無際,又將朝夕和商玦誇了個遍,好似在她眼底朝夕和商玦已經是一家了,並且商玦纔是最大的那個,朝夕心底生出兩分不服,卻不得不承認現在來看的確是商玦的位分最高,這般一路說着話便到了崇政殿之前,還未走到殿門便看到王慶在外面等着,見他們來了王慶趕忙迎過來,有些着急的對朝夕和商玦道,“公主,世子殿下,王上在偏殿等着呢……”
朝夕眉頭微皺,難不成鳳欽要見她是很急很重要的事?
商玦聞言這才鬆開了朝夕的手,又擡手理了理她的衣襟,“快去吧。”
朝夕的手被商玦緊握了一路,這時候一鬆難免覺得有些不自在,風一來,被他握過的手背格外的發涼,她擡了擡手臂,將手攏在袖中方纔轉身進門,商玦跟在她身後走進去,還未走到偏殿門口便聽到鳳欽的嘆氣聲,待兩人走到門口便看到鳳欽滿面愁容的倚靠在迎枕之上,藺辭站在他對面不遠處,似乎纔回稟完玲巧二人“畏罪自殺”的事。
朝夕斂眸,盈盈上前行大禮,“朝夕拜見父王。”
“快起來快起來,怎麼行這般大禮……”
鳳欽接連兩聲,又朝朝夕伸出手去,“你過來……”
朝夕起身,看着鳳欽微微一愣,自從她回來巴陵,鳳欽偶爾纔會表露出幾分慈父面孔,可卻從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般真切,他甚至沒有第一時間看向商玦。
朝夕擡步,走到了鳳欽身邊去,她將手擡起,鳳欽不容置疑的將她手一握,朝夕離得近,只看到鳳欽渾濁的眼眶一片瑩潤,且在仔仔細細的打量她,這份打量本該在初初見到她的那一夜出現,可偏偏在鳳欽這裡就晚了這樣久,朝夕任鳳欽打量,卻是不知鳳欽忽然如此是怎麼了,看了朝夕好幾瞬,鳳欽這才拍着朝夕的手背長長的一嘆。
“朝夕啊,孤對不起你母后,孤對不起你母后。”
他這麼一嘆半點來由都沒有,朝夕更是微微皺眉,“父王此話從何說起?”
鳳欽脣角緊抿,“你母后死得冤枉……都是孤對不起你母后啊……”
他說着話,滿是痛心的嘆然,朝夕眼底生出兩分暗芒,卻是及時的斂了眸,看起來也因爲想到莊姬有些難受,“父王……父王爲何這樣說……”
鳳欽不知想到什麼眼角忽然一溼,“孤剛纔又夢到了你母后,孤這幾日日日夢見你母后,你母后在夢裡把這輩子沒有對孤說的話都在這幾日對孤說了。”說着,又拍拍朝夕的手,語氣滿是痛心和篤定,“你放心,這一次孤一定給你們母女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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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來了~!今天家裡來了客人,吵鬧了一天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