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和商玦步伐極快的走在前面,柳濟不敢走到兩人前面去,跟在後面一邊走一邊道,“主子這兩日都在留意宮中的消息,剛纔一出事底下人就第一時間來報了,御懲司的人也慌了神,孫大人已經趕過去了,公子知道了便讓小人來找公主殿下和世子殿下……”
柳濟一邊走一邊喘着粗氣,又因爲本來就木訥,幾句話說的有些費勁。
朝夕和商玦眉頭緊皺,朝夕又問,“死的是哪兩個?”
柳濟微愣,想了想才道,“好像是長逸宮的那兩個……”
朝夕心中便“咯噔”一下,關在御懲司的宮女可不止長逸宮的兩個,還有於美人身邊的二人,適才柳濟說御懲司死了兩個宮女的時候她就擔心是不是死的長逸宮的兩個,本來還存着一分僥倖,可柳濟這樣一說,便是最後的一點僥倖也沒有了。
若是玲瓏和玲巧死了,那長逸宮的事還怎麼審的清楚?
朝夕眯眸,轉眸看了商玦一眼,商玦眸帶安撫,“先去看看再說。”
二人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嘉宸殿門口,朝夕對此事十分看重,本來想說不去嘉宸殿了直接去御懲司的,可一擡頭,卻發現鳳曄坐在了轎輦之上正在嘉宸殿門口等着他們,這才躺了兩日!怎麼就起來了!朝夕眉頭一皺,後面的柳濟已大步跑到了前面去。
“主子怎麼起來了……御醫說過您要一直躺着才行……”
柳濟忠心爲主,鳳曄卻搖了搖頭,“沒事,你別害怕,我喝了藥也換了新的藥。”
說完也不管柳濟着急的神情,只轉眸看着朝夕,“二姐姐,走,我們去御懲司。”
朝夕心底微嘆一下沒動,鳳曄便蹙眉道,“二姐姐不用勸我,我是不會回去的!如果不是太疼了,我那天就和你一起去長逸宮了,我已經錯過了那麼重要的事,怎麼還能錯過接下來的,我也想看看那兩個人好端端的是怎麼死的。”
鳳曄所言便是錯過了親眼看看楊蓮心是如何瘋言瘋語說出自己歹念的,見朝夕沒接話鳳曄又道,“其實這兩天我身上的傷已經開始癒合了,我保證不亂動行了吧。”
他乘坐的轎輦是十分簡易的轎輦,兩個人前後擡着,頂上一個華蓋,四周一襲帷帳,此刻帷帳被綁着,他小小的人兒坐在上面倒是十分安穩,朝夕搖了搖頭不再糾結,直朝着御懲司的方向而去,鳳曄眼底微微一亮,趕忙揮手,“快快快,跟上!”
擡着轎子的侍衛知道自家主子身上有傷,只能小心翼翼的保持平衡,既要走得快又不能顛簸,沒走幾步便滿頭大汗,他們幾人往御懲司的方向走,剛走過一條主道便見一行侍衛也急急忙忙朝着御懲司的方向趕過去,再一看,那領頭之人竟然是藺辭!
藺辭也一眼看到了朝夕,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一瞬,藺辭理都不理這邊幾人帶着侍衛們先行一步,後面鳳曄輕哼一聲,“這個藺辭,真是沒有一點禮數。”
看得出來鳳曄不喜歡藺辭,而藺辭身爲蜀王御衛也從來不招人喜歡,蜀王的御衛只聽命於君王,即便是公子公主的命令也可不理,而但凡藺辭出馬,便必定要有人要遭殃,最近的一次便是朝夕被劫掠,段氏族中的產業被查封,其族中的長老也被關進了牢裡,這對於段氏而言是從沒有過的,朝夕看着藺辭帶着侍衛們消失在宮道的盡頭,眼底閃出兩分明滅的微光來,一轉眸,卻見商玦正脈脈看着她,那目光不知怎麼又沉沉的。
朝夕滿心想着玲瓏和玲巧的事,只覺得商玦這目光有些奇怪,並沒有直接問出來,又往前走了幾步,便見御懲司已經不遠了,大抵因爲裡面出了事,此刻御懲司之前的宮道之上侍衛林立,若非朝夕幾人身份在這擺着,只怕閒雜人等是靠近不了的。
便是身份擺在這,朝夕幾人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是被攔了下來,攔人的是個面色冷峻的小尉,看樣子似乎是出自廷尉府之中,“小人見過諸位主子,司內出了變故,廷尉大人下令旁人不得進入,還請幾位主子海涵,若想知道里面的事諸位可在此稍等。”
那小尉說着話,半點感情也無,比孫昭刻板不知多少倍,然而這也是規矩,朝夕和鳳曄聞言都沒說什麼,鳳曄想了想才問道,“怎麼就死人了?我們不進去,你說說唄。”
那小尉似乎以爲鳳曄幾人可能會強行闖進去,沒想到她們這樣好說話,大抵因爲這樣,他猶豫了一瞬還是開口道,“是半個時辰之前發現的,兩個人皆是死於中毒。”
中毒?朝夕和商玦對視一眼,好端端的怎會中毒?!
鳳曄比朝夕想象的更爲機敏,“中毒?怎麼會中毒的?是自殺還是他殺?”
那小尉面色微變,頗有幾分凝重,“現在還不知道,令史正在裡面勘驗,不過看樣子似乎是自殺,因爲御懲司守衛森嚴,裡面的人也都是昨日重新調整安排過的,若是他殺,兇手沒法進去的,並且這二人昨夜審問之後情緒便不太好,自殺的可能性不小。”
這小尉也算是知無不言,鳳曄十分滿意,想了想又道,“昨夜審問之後她二人不是前後供詞對不上嗎?也沒說什麼什麼致命的話啊,怎麼就自殺了?”
看來在鳳曄心底這二人之死並非自殺,他這話一出,那小尉便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倒不是她二人供詞的緣故,到了這個地步,她二人不管說什麼結局都是一樣的。”
玲瓏和玲巧是長逸宮大宮女,不管二人是否招供,憑她主子的嫌疑她二人也不可能善終,這便是這王室之中的規矩,不管是不是背棄主子招供都會死,既然都是個死,還不如早點了此殘生少受點折磨?玲瓏和玲巧是因爲這樣想才自殺的?
朝夕皺着眉未語,那小尉見三位主子當真在此候着也不是個事,便招手叫來一旁的小衛讓進去御懲司和孫昭通報一聲,雖然如此,可憑着孫昭的性子,大抵是不會買這幾人賬的,小尉這麼想着,這邊鳳曄已看着眼前御懲司的門楣搖了搖頭,“我雖惹下許多禍事,可倒是還沒有見過御懲司裡面是什麼模樣,聽說嚇人的緊呢……”
蜀王宮向來內外分的極其清楚,王室之人從不進天牢,御懲司便是懲處王室子弟和宗室子弟的地方,自然宮中的下人犯了錯除卻那種對錯分明要麼打死扔出宮去要麼關進掖庭的只有極少數的會進入御懲司,而御懲司最可怕的便是關押宮奴的宮室,聽聞那宮室在地底下不知多深的地方,被關進去便像是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小尉聽着鳳曄這話脣角微顫,旁人都對御懲司避之不及,偏生這一位沒有進御懲司卻好像有些遺憾似的,這般想着,裡面的侍衛已經出來了,趴在小尉耳畔耳語兩句,小尉頓時面色微變,那侍衛一走,小尉便面色複雜的看了朝夕幾人一眼。
“三位主子,廷尉大人說你們三位可以進去。”
鳳曄眨眨眼笑出聲來,“孫昭這回可是十分知趣啊,快走快走……”
說着拍了拍擡轎子的侍衛,侍衛立刻擡着他朝裡面走去,朝夕也有些訝異,和商玦對視一眼都朝御懲司之內而去,那小尉見狀只得引路,沒多時一行人便到了御懲司正門之前,剛走到正門門口便能感受到一股子涼風從那黑漆漆的通道之中吹出來,那是一條極其狹窄的通道,通道之內不見光,兩邊皆是冰冷的牆壁,且通道乃是一道緩坡,徐徐的往下延伸,彷彿真的是要去十八層地獄的一般,走在前的侍衛轎伕也沒來過此地,見到這般情景不由得一愣,那小尉見狀輕嗤了一聲,彷彿是在嘲笑宮中的侍衛都是膽小鼠輩,而後將腰間長刀一握,自己大步走在了最前,有他在前開路,那侍衛轎伕這才穩穩擡着鳳曄走在了前面。
在外面看來這通道十分狹窄駭人,待走到裡面便能感受到那股子陰溼之氣,腳下的地磚生出青苔,兩側的磚石牆壁也生出了蛛網,而這等囚禁懲處之地自然沒有人會介意是否叫人舒適,一行人沿着那緩坡向下,走了片刻便到了一處廳堂,那廳堂之內桌案筆墨齊備,似乎是這御懲司主簿辦公之地,可此時卻只有四五侍衛守在廳堂兩側,見有人進來幾個人眼風都未動一下,那小尉也目不斜視的帶着幾人穿過廳堂,在三條巷道之中選擇了最右邊那一條走了進去,走到這條巷道入口,那巷道之內吹過來的風更冷更陰溼了些。
鳳曄在最前面,忽然開口道,“這裡便是通往關押最低等下人的地方?”
巷道之中安靜的厲害,冷不防的響起稚童的話語不知怎麼就叫人背脊發涼,走在前的小尉卻是虎虎生風的,回頭看了一眼點頭,“公子說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