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瀾眼神微微訝異,“姬無垢在蜀國,而你離的這麼遠你怎麼知道的?”
說至此,商玦眼底微暗,表情也愈發冷峻幾分,“他來蜀國是爲了什麼我心中自然明白,而他也是瞭解她的人,若沒有真憑實據,他如何阻止她與我成婚?”
戰九城和扶瀾互視一眼,扶瀾眯眸,“所以……會不會其實姬無垢已經知道了什麼並且告訴了小鹿?憑着小鹿的性子,只怕也要去好生查證一番的。”
商玦聞言苦笑一下,扶瀾瞧着他這微苦的笑意有些不解,轉頭看着戰九城和雲柘,終是雲柘忍不住跟着苦笑一下道,“公主殿下的確已經開始派人查主子了。”
扶瀾輕“嘖”一聲,“小鹿……小鹿沒有聽信別人的話反而先去自己查證一番總歸還是不錯的,咳咳,不過你們婚期已定,這事也算是板上釘釘了……”
扶瀾想安慰一下商玦,奈何說出來的話卻是有些蒼白,說到底朝夕只信自己不夠信商玦,否則便不會花大力氣去查,而她更是從未問起過商玦,這纔是讓商玦心中發堵的,商玦聽着扶瀾這話搖了搖頭,“查吧,讓她查,她從來只信自己的眼睛,讓她去查也好。”
扶瀾微微頷首,倒是十分同意,“對嘛,反正你瞭解她。”
扶瀾說着,商玦已拿起一旁的筆和信箋寫起來,他寫字仿若行雲流水,離的遠扶瀾也看不清他在寫什麼,只見他寫完一封,稍稍一頓之後又拿起紙筆寫另外一封,待兩封寫好,又拿起來等墨跡稍幹之後便折了起來分開裝進兩個信封,在信封之上寫上親啓字樣,蓋上火漆封口,而後便交給了戰九城,“送到鬱坧和王后手中,要快。”
這片刻商玦雖然在和扶瀾說話,可顯然心底已經有了打算,扶瀾見他做出了決定眉頭微微一揚,而後看了看戰九城又看看商玦,“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剛纔你們說的流言蜚語是什麼呢?怎麼這麼看重的樣子,對你們影響很大嗎?”
什麼都不知道卻也能一本正經的說上半天,雲柘眼底都露出兩分無奈來,商玦沉吟一瞬正要開口解釋,戰九城卻又去而復返,他手中還拿着信封,顯然還未送出消息去。
商玦看的眉頭一皺,“怎麼了?”
戰九城的表情有兩分奇怪,“殿下,蜀國的廷尉大人來訪了!”
蜀國的廷尉大人?孫昭?商玦蹙眉,扶瀾先驚訝一瞬,“他來做什麼?”
戰九城表情更爲奇怪的朝外面望了一眼,似乎是在看洛玉鏘,而後又看着扶瀾,“說是來找扶瀾公子的弟弟的……”
來找扶瀾的弟弟的?!扶瀾的弟弟,豈不是……洛玉鏘?!
扶瀾頓時站直了身子,好端端的,這個廷尉大人不可能沒有什麼緣故的便來找洛玉鏘,而且孫昭是在宮裡見過洛玉鏘的,他那個時候什麼都沒有說,怎麼現在卻要來找洛玉鏘了?扶瀾皺眉,一個轉身走了出去,洛玉鏘還在外面趴着寫字,聽到動靜也沒轉過身來。
後面商玦和戰九城等人也走了出來,商玦道,“請進來吧。”
見所有人都走出來洛玉鏘方纔擡起頭來,轉身看了幾人一眼眼底生出些疑惑,還未等到解釋,門口的方向卻傳來腳步聲,洛玉鏘回頭一看,便見一身青衫的孫昭帶着孫黔走了進來,看到來人,洛玉鏘下意識的便皺了眉頭,因爲孫昭第一時間看向了他,那樣的目光,讓他禁不住的後退了一步,他後退一步,身後卻觸到了什麼,回頭一看,扶瀾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身後,扶瀾拍了拍他的腦袋,帶着安撫之意。
孫昭只看了洛玉鏘一瞬便大步上前走到了商玦跟前,拱手拜道,“孫昭拜見世子殿下,特來叨擾,若有失禮之處還請殿下海涵——”
孫昭到底是蜀國臣子,來商玦這裡卻未提前遞上拜帖,如此冒失實在是唐突,商玦看着他並未立刻說起身免禮的話,看了他兩瞬方纔道,“聽說你是來尋扶瀾公子的弟弟的?”
孫昭直起身子來,目光掃了一眼洛玉鏘,“正是。”
洛玉鏘拿在手中的筆“吧嗒”一聲落在地上,人禁不住又往後捱了挨,這個廷尉大人是來尋他的,要知道救了十三公子的乃是扶瀾啊,好端端的爲何來尋他?洛玉鏘眉頭緊皺,眼底閃過兩分惶然,難道是爲了洛氏的事?他的不安即便極力掩藏也被在場衆人看個明白,扶瀾一隻手落在他肩膀上,無聲的安撫和保護,洛玉鏘低頭,鼻尖微酸。
那邊廂商玦繼續道,“廷尉大人來尋個小孩子做什麼?”
孫昭看着洛玉鏘,聽到這話默了默纔看向商玦,“孫昭聽聞扶瀾公子的兄弟……”話頭一頓,他又看向洛玉鏘,“且不知這位小公子叫什麼?”
叫什麼?他的名字?他可是姓洛啊……洛玉鏘心頭一顫,忽然就不敢開口,而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扶瀾的聲音在他頭頂響了起來,“他叫扶鈺,是我弟弟。”
洛玉鏘一愣,戰九城和雲柘眉頭微挑,商玦眼底生出兩分薄笑,似乎在品味扶瀾起的這個名字,微微一頓,扶瀾這邊廂又道,“‘鈺乃玉石不可軒’的鈺。”
“鈺乃玉石不可軒”乃名書《大殷玉史》之中的一句話,但凡是讀書人沒有不知道的,他這話自然是在強調洛玉鏘改了名字,連“鈺”和“玉”都被他改了,字都不一樣了,自然沒人再將他當做洛玉鏘來認,此前商玦便想到過洛玉鏘被人認出來怎麼辦,也曾想過改名字,卻一直只叫人不喊他的全名而未曾成形,而扶瀾說洛玉鏘是自己的弟弟更是一句玩笑話,可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扶瀾給了洛玉鏘新的名字,卻是真拿他當弟弟了。
扶鈺,扶鈺,這個名字讓洛玉鏘心底一暖,忍不住在舌頭尖唸了一遍又一遍,他是洛氏的私生子,原本的名字從小便不被人待見,從小到大更沒被人叫過幾次,在洛舜華的口中,他是那個“小畜生”,在下人的口中,他是“小結巴”“小混蛋”,如果可以,他早就不想要這個名字,他年紀尚小,處於本能的不想牽扯到洛氏的案子之中,更知道若是牽扯進去,身爲洛舜華的兒子是必定要被定罪的,最終,還是商玦和扶瀾救了他。
而一個新的名字彷彿纔是真的新生,洛玉鏘心底生出莫名的激動,眼底生出兩分溼潤來,斂了斂眸,纔將那抹溼潤掩蓋下去,可另一邊,孫昭仍然看着他,“扶鈺……孫昭此來乃是爲了問扶鈺小公子兩個問題來着,不過看到扶鈺小公子便想到了淮陰侯府的四少爺,傳聞四少爺從小患有口吃之症在府中並不受寵,後來洛氏出事之後四少爺無端失蹤。”
商玦眉頭微皺,扶瀾也沉了臉,這個孫昭,難不成是真的來爲難洛玉鏘的?!
便是洛玉鏘自己聽着這話也忍不住背脊一涼,院子里正沉默,孫昭上下打量了洛玉鏘幾瞬卻又改了口,“不過扶鈺小公子和那四少爺想必是不同的,洛氏犯了滔天大罪,那小少爺想必不知道逃到了什麼地方,或許如今已經不在人世也說不定。”
孫昭乃是廷尉,若是他都願意改口,那洛玉鏘便算真的逃過了一劫,因此聽到孫昭這樣說,洛玉鏘自己眼底也生出一片微光,商玦蹙眉道,“廷尉大人到底想說什麼?”
孫昭彎了彎脣,“世子莫要誤會,孫昭只想問扶鈺小公子一個問題。”
商玦看着孫昭,眼底生出兩分疑問,孫昭便看向洛玉鏘道,“聽聞小公子此前在淮陰侯府親眼見過殺害淮陰侯世子的兇手……此事可是真的?”
誰都沒想到孫昭問的是這個,便是商玦都一時微愣。
孫昭接手的是蜀王宮的幾樁案子,卻怎麼好端端的問起了淮陰侯府的事?
眯了眯眸,商玦忽然明白孫昭來此的目的,他轉眸看着洛玉鏘並未出言,意思便是洛玉鏘回答不回答全看他自己,洛玉鏘聞言愣住,眉心倏地一跳,已經有很久沒有人問過他那天的事了,自從跟着商玦和朝夕一路到了巴陵,就再也沒有人再問過那日的事,想到那一日,洛玉鏘的面色白了三分,脣角微抿,他求助一般的看着商玦,對上他有些驚懼的目光,商玦嘆了口氣還是看着孫昭道,“孫大人問這個做什麼?”
孫昭便又商玦,“燕世子應該知道,那夜搖光公主提過淮陰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