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眉頭一皺,朱嫣更是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眸子。
剛纔,那開門的老僕口中喊的竟然是……少主人?!
二人尚自驚愣着,那門口的青衫男子已咧脣一笑,“陳伯,久等了。”
朝夕屏息凝神,遠處的對話頓時清晰無比的傳了過來……
“這月怎麼是少主人親自來送琴譜呢?老主人也放心呢?”
青衫男子羞澀一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馬兒,適才那馬兒還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現在卻精神百倍的打着響鼻尥着蹄子,見主人回頭來看,那蹄子馬尾越發甩的高了,男子無奈的搖搖頭,“黑花是調皮了些,不過還是很聽話的,就是剛纔……”話頭一頓,他朝這邊看了一眼,“就是剛纔惹了岔子,陳伯,我們先進去說話吧。”
朝夕和朱嫣的馬車都停在這裡,她們人也在這裡站了半天,可男子似乎一點也沒發現她們是來做什麼的,竟然真的這般牽着馬和那老僕進了門,還是那老僕回頭看了一眼外面這些人,眉頭微皺,語氣冷淡的道,“你們是來求琴譜的?”
朝夕神色一正,朱嫣也忙點點頭,老僕見此將門一關,“等着吧。”
朝夕和朱嫣互視一眼,二人只好上前在門前繼續等着,這一下這門內不再是安靜一片的,隱隱可聽得見說話聲,朝夕往朱嫣馬車方向看了一眼,心底隨即有些奇怪,剛纔那位竟然是鷗鷺琴館的少主人,這鷗鷺琴館尋常百姓不知其厲害,只有真正懂琴的才知道他們的名頭,可這琴館到底所屬何人世間卻無人得知,那這位少主人……
朱嫣的表情便有些不好看了,那兩個侍衛更是有些惶然無措,那男子面相生的是不錯,可是一路風塵僕僕不說他適才那樣實在是沒有半點氣勢,哪裡像個有點身份的人,他們片刻前纔對人家拳打腳踢了一場,誰能想到他竟然是這琴館的少主人呢?
雖然這琴館看起來實在是破舊的不行,可既然自家小姐來求琴譜,這裡邊得罪不得,這一下還怎麼能拿到琴譜呢?兩個侍衛面面相覷,那侍婢也面色尷尬,朱嫣面上的薄笑也幾乎保持不住,相比這邊朝夕的從容,她們一行人可算是要坐立難安了。
“小……小姐,二公子說了讓您早些回去,不如咱們先走?”
那侍婢說話聲雖小,可朝夕卻是聽得見,朱嫣被這侍婢一說面上更是微微一紅難以自處,看了看朝夕,不好意思的笑笑,“適才這一場誤會只怕大了,今日想必只能空手而歸了,而且公主在這裡,怎麼樣也不好與公主爭搶,若少個人,公主勝算也大些。”
朝夕聽着並未做聲,朱嫣又嘆一聲道,“祝公主殿下得嘗所願,嫣兒就先告辭了。”
朝夕只能點點頭,朱嫣彷彿在這裡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轉身便帶着人離開了,子蕁好笑的看着朱嫣離開的方向輕嘆一聲,“誰能想到啊,真真是自作孽,那朱小姐看着眉清目秀的也挺和善,卻是習慣了手下的張揚跋扈,若她適才及時喝止下人的無禮,又怎會如此難以收場,哼,在她心底想必也是將剛纔那位公子當做了賤民對待。”
子蕁到底是底層出身,最知道這些世家貴族是如何欺辱賤民奴隸,朱嫣一行本來是來求琴譜的,必定不曾想過會有這般結果,只怕也有些哭笑不得,至於是不是因爲她的原因不敢爭搶,朝夕便不去想了,她只看着那緊閉的門扉,忽然道,“她似乎有些不對。”
子蕁眉頭微擡有些訝異,“公主說什麼?哪裡不對?”
朝夕抿了抿脣,卻是未曾直言,只是表情之中還有些疑惑,轉身朝着朱嫣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朝夕眼底的疑惑雖然消失了,心底卻有些不解,既然朱勤能在她面前說了朱嫣要隨她去燕國,那朱嫣自己應該是知道並且十分心儀商玦的,可她在自己面前的表現卻實在有些心不在焉了,這般一想,朝夕又覺或許是自己太多疑了,又或者朱嫣對自己前往燕國當真十分淡然,可想到那日在長秋宮她看到商玦之時的樣子,朝夕卻覺得第二種可能性太低。
正想着,緊閉的門扉“吱呀”一聲開了,來開門的正是先前那老僕,門打開,他先是朝外面張望了一番,看到只有朝夕一人方纔問,“剛纔不是還有一人?”
朝夕語聲恭敬道,“她有事先走一步了,老人家,可能看琴譜了?”
那老僕上下打量了朝夕幾眼,又冷哼一聲,“看來你是不知道我們這裡的規矩……”
朝夕神色一正,“自然是知道的。”
老僕點點頭,“我們這裡的琴譜可不會給不懂琴的人,也要給有緣之人,便是有錢也是買不到的,我看你的話……”那老僕再度上下打量了朝夕一番,點點頭,“看起來倒是像有緣又懂琴之人,所以我們少東家說了,就算那人沒走,這琴譜也是你的。”
朝夕面上閃過訝色,下一刻便見那老僕從袖中掏出一個紙筒來,不同多說,紙筒裡面裝着的便是這一次他們要出售的琴譜,朝夕一怔趕忙雙手接過,那老僕面上本有幾分不耐之色,見朝夕如此守禮方纔好看了些,見朝夕接過又回頭看一眼,“好了,今日那些規矩就免了,這一張琴譜是早前便放出消息的,你拿了走也好,免得多生事端。”
朝夕心知他說的什麼意思,自然是十分感激,可並非每一個來的最早的人就一定能得嘗所願而歸的,而且她拿到這琴譜也太簡單了,朝夕心中一動,便猜到了剛纔那青衫男子,她略一猶豫正要多問,那老僕卻利落的進門將門合了上。
如此明白的逐客令,朝夕自然只能將那紙筒收好不能再有叨擾之處。
子蕁本以爲今日必定不會這般簡單,此刻看着朝夕手中的紙筒都愣了,“這麼簡單就拿到了啊公主,奴還以爲要在此消磨一整日呢,公主,是不是那位公子……”
朝夕握緊了紙筒,又看了一眼關着的門扉轉身朝馬車走去,“應當是他的助力。”
子蕁忙跟上來,“那公主不和那公子說話嗎?奴瞧着他那會兒看您的樣子,都要呆了。”
朝夕正上馬車的動作微微一頓,“有緣自會再見的。”
說着就掀開車簾矮身進了馬車車廂……
子蕁忙跟進去,便見朝夕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那紙筒,紙筒之內只有薄薄的兩張紙捲成卷放在裡面,朝夕又謹慎的一點點抽出來,便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子蕁看不懂的文字,朝夕輕輕呼出一口氣,似乎確定了這就是她要找的東西——
“公主可是打算在春日宴上演奏這曲子?”
朝夕只大概瀏覽了一番便將那兩張薄紙又放了進去,將紙筒和好之後才搖了搖頭,“明日裡不奏這曲子,這曲子是日後爲父王單獨奏的。”
子蕁點點頭,“公主對蜀王可真有孝心!”
朝夕將紙筒放進袖中,搖了搖頭,子蕁見狀忽的想起來,“這幾日都不見公主撫琴,可是在等春日宴?幾日之前公主受了傷,也不知影不影響彈琴?”
朝夕動了動自己左肩,示意自己並無大礙,子蕁便又說起商玦的好來,說了一陣又想起剛纔那青衫男子,又接着道,“公主覺得能和那人再見嗎?”
朝夕聞言脣角微彎,“看來子蕁是真的想嫁人了……”
子蕁聞言頓時面上一紅,羞惱道,“公主!公主若是再說子蕁嫁人的話子蕁就真的不依了,子蕁是想着那人看起來那般怯懦,卻居然是那琴館的少主人呢!而且今次似乎是有意想要幫咱們,他應是個知恩圖報之人,可惜沒說上幾句話……”
朝夕回想起那人露出一口白牙的笑容只覺腦海之中一亮,忽然,她一下子將身子緩緩的坐直了,子蕁見她如此一愕,“公主?怎麼了?”
朝夕眯了眯眸,“忽然覺得,他那張臉我似乎在哪裡見過。”
這邊朝夕的馬車剛剛駛出了狹窄的巷道,那邊朱嫣的馬車已經走到了人潮洶涌的主街之上,馬車裡朱嫣看着自己的侍婢眉頭緊皺,“在公主面前不要那麼多話,你是我身邊的人,你話說的不對便是拂了我的臉面,這樣該讓公主怎麼看我?”
那侍奴聞言一臉委屈,“小姐,奴婢這都是爲了您啊,二公子說了,您是要去燕國的,到時候去了燕國便是在搖光公主之下,越是如此越不能丟了咱們的氣勢,得讓她知道您不是那良善被人欺負的,小姐的性子就是太軟了些,要爲以後做打算啊!”
朱嫣脣角一動似乎欲言又止,眼光一瞟卻又是想到了別的地方,那侍奴見狀更是心急,“都到了這一步小姐還在想什麼退路不成?您不想真的做一輩子貴妾吧?”
朱嫣眉頭緊皺眼神恍惚心思明顯在別的地方,嘴上卻下意識道,“誰想做妾呢?”
那侍奴立馬點頭,“對啊,就是因爲不想做妾,所以您纔要現在就做好心理準備,到時候好應對燕國的局面,但凡有一點可能,您都是要那世子夫人之位的!”
“世子夫人之位……”朱嫣喃喃重複了一遍,卻忽然又咬了咬牙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默唸道,“那又有什麼好呢?他可不是什麼世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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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點了沒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