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咱們這是去做什麼?今日當真不進宮嗎?”
馬車徐徐的朝着城南而去,子蕁一邊張望着外面的街景一邊頗有些激動的問朝夕,她一邊想着朝夕每日進宮請安,一邊卻下意識覺得出來逛街也是極好的,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從前跟着朝夕吃了許多苦,眼下見着了這熱鬧紛呈當然要被吸引……
朝夕也朝外看了兩眼,“明日便是春日宴,今日來尋一本琴譜。”
子蕁揚眉,“公主前幾日受了傷,春日宴上還能彈琴嗎?”
朝夕搖了搖頭,“不妨事的,父王想聽,我自然不能讓他掃興……”
子蕁放下車簾猶豫一瞬,“其實公主若是不彈,王上也不會真的生氣的?有世子殿下在,王上難道還能如何不喜歡公主嗎?感覺王上眼下對公主也是極寵愛的。”
朝夕心底嘆了口氣,沒有商玦,她哪來的這些寵愛?搖了搖頭,朝夕還是有些固執的道,“反正我的傷也是好了。”說着活動了一下肩膀,看起來倒是真的無恙了。
子蕁呼出一口氣去,不知想到了什麼面上笑意忽然有幾分戲謔,“世子殿下專門拿了去疤痕的藥呢,生怕那傷在公主身上留下什麼痕跡,嘿嘿……”
她那目光十分意味深長,不知想到了什麼小臉竟然紅了一分,朝夕看着她這模樣雙眸微眯,忽然傾身擡手一把勾住了子蕁的下巴,“哦?我的子蕁這會兒在想什麼?”
子蕁腦海之中本只有些朦朧想法一閃而逝,這會兒被朝夕這般故意一問,那朦朧的想法也不朦朧了,瞬間面上的紅暈更深,“公、公主明鑑,子蕁什麼都沒想。”
朝夕脣角微彎,目光上下打量子蕁一瞬,子蕁雖然比她小一歲,可眼下身段也算長起來了,從她的角度看下去,正能看到她微微鼓起的胸膛,她目光**裸的,子蕁面頰漲紅如血,卻又不敢推開朝夕,一時間又羞又惱,“公主……公主你在看哪裡?”
朝夕見她這般表情目光收斂一分,輕笑一下放開她坐正了身子,語氣深長道,“只是忽然覺得我們的子蕁長大了,往常如白紙一般,現在竟然也會想些不爲人知不可描述之事了,子蕁,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想嫁人了?你若是想嫁人了……”
“啊啊啊我纔沒有!公主你怎麼變壞了!是公主想嫁人了不是子蕁,子蕁就想留在公主身邊照看公主呢……”子蕁嗷嗷叫着,又一把捂住自己的胸膛,“公主殿下剛纔那樣眼神如登徒浪子一般,簡直……簡直不知從何處學來的,真真是……”
子蕁看着朝夕滿眼的驚詫,好像在看一個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妖精一般,朝夕素日裡慣不會玩笑的,這會兒逗弄起她來卻真的有幾分花心浪子模樣,而她好歹也是十六歲的人了,看着別的俊朗男子都不會臉紅心跳的,竟然被朝夕兩句話弄的心頭小鹿亂撞,子蕁想到一年前的朝夕,想到半年前的朝夕,再看現在的朝夕,只覺得這變化簡直叫她歎爲觀止,再一想到昨日商玦那行徑,心底卻頓時有些恍悟,難道朝夕是跟着商玦學的?
朝夕只見着子蕁的小紅臉上各種複雜的情緒不停地閃現,卻是不知道她那小腦袋裡面到底生出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可她眼底的驚詫朝夕卻看得分明——
她脣角仍有笑意,卻微微閉了眸子靠在了身後的車壁上,好像她很久都沒有和身邊的親隨玩笑逗樂過了,輕輕呼出口氣,朝夕心口一片輕盈鬆快,這感覺倒也是不賴,至於子蕁口中的“登徒浪子”之言,呵,倒不是她新學來的,實在是將那樣的眼神看得太多了。
食色性也,天下的男人無一不愛美色,而她偏偏是以美色聞名天下的人,從淮陰到趙國,又從趙國到涼山,再從涼山到燕營一路回巴陵,男人看她的眼神大半未變過。
朝夕覺得她並非不懂男人,可唯獨商玦是個例外。
看不透摸不着,偏生他卻能撩撥你……
朝夕微閉了眸子養神,馬車便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徑直駛入了城南的方向,城南乃是貧民和賤民聚集之地,可朝夕這次去買琴譜卻是往城南去?
子蕁看着外面的越來越蕭條的景緻皺了皺眉,“公主,您要是去尋琴譜直接去宮裡便好,王上一定十分樂意給您尋最好最新的琴譜,可您眼下是要去哪裡?”
朝夕擡手敲着窗口,聞言並未立刻睜開眸子,反而等了片刻方纔睜眸。
“到了,這裡的主人有我想要的琴譜。”
子蕁好奇的眨了眨眼,見馬車停穩便跟着當先掀開車簾跳了下來,跳下馬車,只見一處矮房合着兩扇黑漆漆的大門,雖然房子看起來破舊,可門楣之上卻有牌匾掛着,牌匾上有四個墨跡稀疏的大字,一看便知年代久遠,子蕁仔細認了認,似乎是“鷗鷺忘機”四個字,這邊廂朝夕也走出馬車,子蕁忙轉身去扶,一邊道,“公主殿下,這裡看起來很陳舊了呢,真的會有琴譜賣嗎?奴怎麼覺得……像是走錯了地方啊。”
朝夕走下馬車,擡頭便看到了那四字,於是更爲篤定的點點頭,“就是這裡了。”
子蕁眼底閃過詫異,看着那合着的門道,“裡面不知有沒有人。”
話音落下,還未答話,又一道馬車聲響起了起來,子蕁回頭一看,便看到一輛紅漆雲頂的馬車朝他們緩緩地駛了過來,看着那馬車的華麗程度子蕁心底微微訝異,竟然比她們公主府的不遑多讓,朝夕看着眉頭微挑,“此處只有每月十九之日纔會開門,看樣子今日來的不止咱們一家,即便有琴譜,能不能拿到手還是兩說呢……”
子蕁眉頭微揚,難怪朝夕回來那麼多日都沒來卻在今日決定出府了呢,原來是因爲這裡每個月只有今日纔會開啊,敢這麼做生意的一定不是一家尋常的店,這麼一想,子蕁看着那最爲普通的兩扇黑漆大門終於敬畏了許多,微微一頓,子蕁眨了眨眼道,“那公主殿下,我們是不是要先去叫門啊,畢竟是咱們先到的,先到先得呀……”
遠處的馬車剛拐過彎,距離這裡還有幾步,子蕁這想法倒是及時,朝夕微微一笑,也沒有說對,只是揚了揚下頜,“等開了門,恐怕該來的人都來了……”
雖然這麼說,可她這動作卻還是讓她去叫門的意思,子蕁上前去拍了拍門板,門裡絲毫動靜也無,子蕁又拍了拍,還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半晌,卻還是不曾聽見裡面有什麼動靜,她皺眉回頭道,“公主,裡面沒人呢,是不是今日的店家不開門啊。”
朝夕搖了搖頭,“並非是不開門,是要等。”
子蕁眨了眨眼,“等店主來開門嗎?可是裡面沒動靜啊。”
朝夕又搖了搖頭,“等他想開了自然會來開的。”
子蕁一聽更爲愕然了,這店主不僅在做生日的日子關門閉戶,客人都上來叫門了卻還是想開了纔來開,這到底是多大的面子,連當朝公主也可以不理嗎?再聽朝夕剛纔那話意思,分明是說這店主誰的面子都不賣,即便她是當朝公主都要和別人爭搶一份琴譜,子蕁心底更爲愕然了,而這邊廂那遠遠過來的馬車已經距離他們很近了……
朝夕聽見了馬車過來的聲音,卻還是站在未動,而那邊顯然有人發現了還有比他們更早出現的,當即也謹慎了許多,不多時,那馬車在朝夕馬車之後停了下來,車簾掀開,隔的老遠朝夕便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目光,眉頭微皺,朝夕轉過頭去不由得失笑。
真是怎麼都沒想到在這裡遇見她……朝夕擡了擡眉頭,那邊的人顯然比她更爲詫異,朱嫣扶着侍奴的手從馬車上下來,小碎步的往這邊來,到了十步之地彎身行了一禮,“朱嫣拜見公主,沒想到公主也來尋這鷗鷺主人的琴譜,此地所知之人甚少……”
來的人是朱嫣是朝夕怎麼都沒想到的,這位將來可是她的“姐妹”,不過想想朝夕又覺得釋然,畢竟聽聞朱嫣也愛琴,並且憑藉着朱氏的手段,想知道這裡並不難,朝夕對着她點了點頭,“也沒想到會遇見你,我也是剛到這裡,主人只怕還有會兒纔開門。”
朱嫣似乎也深知此處的規矩,笑着點點頭便不多言的等着,場面剛一靜,一道馬蹄聲忽的從後面飛馳而來,此處本就在一處尋常的狹窄民居聚集地之中,門口的巷道也只夠一輛馬車通行的,眼下朝夕和朱嫣的馬車算是將整個巷道佔了主,而這會兒飛馳而來的那匹馬卻是橫衝直撞而來,馬蹄聲不斷的迫近,朝夕和朱嫣聽得眉頭齊齊大皺,本以爲來人到了馬車跟前就要停下,可眼看着就要撞上朱嫣的馬車也未有勒馬的架勢……
“啊……勒不住了……救……救命……”
“哐當”一聲巨響,伴隨着一聲悽慘的驚叫,只見朱嫣的馬車車廂猛地一震,繼而便是馬兒的嘶鳴哼哧聲不斷響起,而朱氏的侍奴早就火冒三丈!
跟着朱嫣來的除了貼身的女婢還有兩個侍衛模樣的人,事一出那二人便朝朱氏馬車之後走去,而讓朝夕等人驚訝的卻是那兩侍衛還未走近馬車後面便傳來了一陣急急慌慌帶着哭腔的話……“黑花黑花,你怎麼樣啊,黑花你不要死啊,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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