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明明看的清清楚楚,是鳳朝夕推了世子一把,世子卻說他們是在練手!商世子是父王的座上客,鳳朝夕怎麼能那樣對待燕世子?真真是……”
鳳念芷說的有些義憤填膺,眼角的餘光掃向其他幾人,鳳念歆神情恍恍惚惚的,鳳念依低着頭面上表情淡淡好像沒看見剛纔的場面,鳳念蓉眉頭微皺,其他幾位貴女面面相覷,面上都有些不認同,鳳念芷拉住鳳念蓉的手臂,“十姐姐,這事要不要告訴父王?”
幾人站在小蘭園之前,看着那門口守着的侍奴不明白剛纔朝夕和商玦是怎麼看到裡面的,鳳念蓉目光落在來路上,想了想才道,“世子大抵是在維護二姐姐。”
鳳念芷脣角微沉,“可是她態度也太不好了,若惹得世子不高興怎麼辦?”
鳳念蓉搖了搖頭,“世子愛重她,怎會不高興?”說着又看了幾位貴女一眼,而後拉住那嫣兒的手往小蘭園的方向走了幾步,一邊低聲道,“看到商世子了?你覺得如何?”
名叫嫣兒的女子生的頗爲出挑,一雙丹鳳眼明豔嫵媚在這羣貴女之中頗爲醒目,她聞言眉頭微皺,發愁的樣子也十分好看,只低聲道,“如你所言,這商世子愛重的是搖光公主。”稍稍一停,她卻眼底微亮的道,“不過商世子的確如傳言那般!”
看她的眼神這般鳳念蓉便明白她的心思,她略一沉吟道,“世子對她的確好,可不論是爲了朱氏還是爲了你自己何不試試去爭取?你又哪裡差了?”
此女出自朱氏,乃是朱氏族中頗有名望的嫡出貴女,也正因如此,才能被鳳欽和孫岑選中今日入宮來見商玦,雖然桃花有意流水無情,不過朱嫣顯然對商玦早有耳聞,商玦其人坐擁燕國世子之位,手握重權及萬千兵馬,不僅吏治手段無雙,智謀也無人能及,再加上他被傳的神乎其神的風姿儀容,不知有多少女子未見其人卻已對其傾心。
朱嫣雖然還未癡心到某種地步,可如今看到了商玦真人,有幾分動心卻是真的,幾位公主之中鳳念蓉聲明最盛,也和她走的最近,鳳念蓉這麼一說,她不由得更爲心動,擡眸朝來路之上張望了一眼,商玦似乎早就離開了,朱嫣不由得想到剛纔商玦看都不曾多看她一眼,心底微微一沉,“那我該如何做呢,商世子給人不敢冒犯之感,我……”
鳳念蓉和朱嫣交好衆人皆知,見二人相攜低語旁人也不敢跟的太近,只有鳳念芷小心的聽着兩人說話,又一邊和身邊人說着鳳朝夕適才如何無禮,前面鳳念蓉略一沉吟,“不要害怕,父王的意思商世子不會不明白,首先你要讓她看到你。”
鳳念蓉擡眸看着朱嫣,微微一笑,“你生的這般好看,誰會不喜歡呢?”
朱嫣聞言正要笑,嘴角揚至一半卻驀地停滯下來,她生的這般好看……她的確生的好看,只要見過她的人沒人說她貌醜,可是比起鳳朝夕來呢?
朱嫣脣角一顫,表情頓時有些委屈,“再貌美能比的上搖光公主?”
鳳念蓉握住她的手,“誰說只論相貌,她有一樣就比不上你。”
朱嫣抿着脣眼底微亮,“什麼比不上我?”
鳳念蓉傾身,儀態端容的在朱嫣耳邊吐出兩個字,“命格。”
朱嫣眼底微光一盛,笑意不自覺就涌上了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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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夕,明日是莊姬公主的生忌,你可要去祭拜?”
商玦認真的看着朝夕,口中之語好似一掌溫柔的風瞬時鑽進了她心底,她的沉怒全消,怔怔的看着商玦久不能言,商玦怎麼會知道明日是她母后的生忌?
莊姬公主已經死了十三年,整個蜀國整個大殷能記得她的人屈指可數,就更別說是還有人能記得她的忌辰了,莊姬公主死在新年,死忌之日正是萬家燈火闔家團圓之時,那個時候的蜀王宮張燈結綵歌舞昇平,還有誰會在意一個死了十三年的先王后?而她的生忌,就更沒人記得了,莊姬公主生在陽春三月,臨近蜀國春日宴,當年莊姬在世之時便極少因爲自己的生辰大肆張揚過,更何況她人已經死了,就更沒人記得這個日子。
可是商玦竟然知道,他竟然知道,當年跟着莊姬的人幾乎全都消失了,而皇室子女的生辰八字坊間絕無流傳,他不費心打聽是絕不會輕易知曉的,他竟然用了這份心。
朝夕胸口發悶,喉頭好似塞了一塊硬鐵一般的哽住,時近午時,春陽暖照,這十里明媚春光卻不及商玦這一句話來的暖,莊姬的生忌她不敢忘,可這麼多年來,她從來都是偷偷的埋在心底,哪怕是回了巴陵,她亦想如同往常一樣尋個無人之處全了孝心。
可眼下,有人卻不許她悄無聲息苦楚難言的盡孝了。
朝夕斂眸低頭,“母后的陵寢在王陵之中,連祭拜也是十分奢侈的事。”
一國之後,死後自然葬入王陵之中,宮中宗廟雖然有莊姬的牌位,可非必要,便是公子公主也是進不去宗廟的,而莊姬的魂魄又怎麼會停留在這處牢籠一樣的宮闈裡?
商玦看着朝夕,“你若想去,我們馬上便可啓程。”
蜀國王陵在巴陵以北的神山之中,從巴陵去神山尋常兩日快馬加鞭也要一日多,商玦說這話之時比平時從容優雅的語氣沉肅了不少,一聽便知他是認真的,朝夕擡起頭來看着商玦,那深若淵海的眼底彷彿有旋渦一般的要將她吸進去,她眨了眨眼,轉過了身。
“不必了,母后在天有靈也早就回鎬京去了,這麼多年,母后的死忌生忌無人相問,都是我悄悄祭拜的,今年也一樣,母后生前便不喜勞師動衆的——”
十三年前,莊姬剛剛下葬朝夕朝暮便被趕出了巴陵,至淮陰侯府,日子同樣艱辛,祭拜死者是爲不吉,她本身就帶着凶煞的名頭,自然要小心翼翼不敢惹了別個不快,於是只能在城外的山寺之中立下牌位偷偷供奉,這一小心,便小心了十三年。
商玦走到了朝夕身前,“只要你想,沒有什麼不可以。”
朝夕擡眸,眼底冽光一片,“只要我想,沒有什麼不可以。”
同樣的兩句話,意思卻又如此不同,商玦看着朝夕,良久才彎了彎脣,“好,聽你的。”
朝夕斂眸一瞬,到底還是道,“多謝。”
商玦擡手撫了撫她面頰旁的亂髮,“從今往後,不要讓我聽到你對我說‘謝’字。”
朝夕聞言脣角微動,正要說話卻覺得哪裡不對,眼下她已經極度冷靜,六識自然比剛纔敏捷不知道多少倍,與此同時,商玦也是眉頭一皺,四目相對一瞬,商玦扯下腰間的一塊玉玦朝着左前方的綠樹盆景急射而去——
“啊——”
玉玦破空而去,直直穿過茂密的樹叢重重打在了樹叢之後的人身上,一聲帶着稚氣的慘叫聲驟然響起,聽着這熟悉的聲音,朝夕和商玦眉頭齊齊一皺。
商玦轉身,朝夕也轉身,二人便這般好整以暇的看着前面那排成矮牆的盆景樹叢,“哎喲哎喲”的低低呻吟聲不斷響起,又是一陣窸窣聲,那矮牆之後堪堪露出一個小腦袋來,看着那張皺在一起的小臉,朝夕和商玦都有些無奈。
鳳曄揉着自己的胸口滿臉委屈的道,“我只是想聽聽你們在說什麼罷了,竟然出這麼重的手,哎喲喂疼死我了,我要去向父王告狀,嚶嚶……”
這矮牆似得綠樹有半人高,而鳳曄如今的身高只能露出個腦袋,他一邊說一邊假裝要哭,這邊廂朝夕和商玦無動於衷的看着,就好像看個物件似得,大抵意識到了這二人沒那麼好騙,鳳曄這才收斂了表情從那矮牆之後走出來,他手中拿着的玉玦完好無損,此時他一邊揉着自己的胸口一邊看那玉玦,“這是什麼做的,竟然沒有碎!”
說着將玉玦遞還給商玦,商玦接過重新掛在腰間,“朱雀玄玉。”
燕國北面朱雀山脈之中珍寶無數,這朱雀玄玉便是其中一種,玄玉爲暖玉,質地堅硬且溫潤光澤通透大都爲血紅之色,因此又稱爲朱雀血玉,而商玦身上這塊做半月紋飾,不僅光華耀人,晃眼一看玉內瑩光流轉,就好像真的有活人之血在其中流轉一般。
鳳曄一直盯着那血玉看,朝夕上下打量他一瞬,見他剛纔那一下衣服都弄出了褶皺不由得眉頭皺的更緊,“不好好的走路偷偷摸摸的做什麼?”
鳳曄在朝夕面前十分坦然,可是眼下商玦在這裡他還是要裝一下的,於是“嘻嘻”一笑,“父王喊我來這裡用午膳,又說你們在外面看蘭花,我先去了那邊的蘭園尋你們不見便摸了過來,本想看看二姐姐和商世子在說什麼悄悄話,卻不想馬上就被發現了,嘿嘿。”
鳳曄裝乖的時候雨雪可愛,商玦看他的眼神十分柔和,他不由得更爲貼心,“馬上就要用午膳吶,我是來找你們的,我們先回去吧……”說着他又看了商玦和朝夕身後一眼,“聽說其他人也在這邊啊,走走走,我們先走,我可不要和她們……”
“一起”二字還未說完,鳳念蓉一行已經出現在了後面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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