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鳳欽走出暖閣便是一聲大吼,適才他看的清楚,朝夕前一次有驚無險,雖然是被劫了卻未受傷,可這一次卻是在宮裡,還是在這一羣內宮主子的眼前受了傷,適才的血跡已經從她指縫之中溢出來,天知道流了多少血,而最讓他擔心的卻是商玦的臉色。
外面一屋子人黑壓壓的站着,連鳳曄也不知如何開口。
直到鳳曄出來,八歲小娃娃“哇”的一聲哭出來,一下子就撲到鳳欽身前一把將他抱了住,“父王,好嚇人啊,二姐姐被刺傷了,她流了好多血啊,是她護着曄兒曄兒才未曾受傷,嗚……都是曄兒沒用,曄兒沒能保護好二姐姐,嗚嗚……”
鳳欽本只是煩躁,聽到鳳曄這一聲苦卻又心疼起來,朝夕與他情分薄,可鳳曄卻是他實打實的疼愛了這麼多年的,看他哭的如此傷心,又聽說朝夕保護了鳳曄,他不眠的對暖閣之中的人也有了幾分憐惜,一片拍着鳳曄的背脊哄着,鳳欽又看向鳳垣,“到底怎麼了?說是清兒沒被人看住跑出來了,可好端端的又怎麼會受傷,你們這麼多人……”
你們這麼多人,怎麼偏偏就是朝夕受了傷?!
鳳垣眉頭微皺沒說話,鳳念蓉眼底也浮着倆分神思,鳳曄眨了眨眼正要說,鳳念芷卻一步站了出來,“父王,三姐姐那時候出來就是一陣瘋跑,我們跟着侍奴們一起去幫忙攔着來着,後來三姐姐害怕的從袖子裡掏出了刀來,再然後,她看着我們所有人都沒有動,就只是看到搖光公主的時候十分畏怕,舉着刀就朝她衝了過來……”
“當時人多混亂,一個沒留神搖光公主就被刺傷了。”
鳳念芷眼神微閃一下,裝作心有餘悸的拍了拍心口,鳳欽聽得眉頭微皺,鳳曄卻站出來大吼道,“你胡說!三姐姐那時候神志不清對誰都有敵意,本來那時候三姐姐已經被懾住不敢再動的,可是……可是三姐姐拿着刀忽然就朝二姐姐撲了過去……”
鳳曄說着面生驚恐,一把抓住鳳欽的手道,“父王,是有人故意推了三姐姐一把!”
鳳欽表情一變滿是愕然,鳳曄卻是哭道,“父王,是有人要害二姐姐,當時人太多了,那個人推了一把三姐姐的匕首差點刺入了二姐姐的心口,父王,只差一點點,如果不是二姐姐躲的快,她今日恐怕就……就不止是一道傷口而已了!”
牙關一咬,鳳欽轉頭看向鳳垣,“垣兒,當時你也在場,你說!”
鳳垣是在場唯一的公子,且鳳欽也信他的判斷力,鳳垣早想到自己會被問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和弟弟,鳳垣咬了咬牙道,“那時的確十分混亂,三公主也的確是被嚇住不敢動之後忽然又朝搖光公主撲過去的,正因如此纔沒能護住搖光公主,不過……不過十三弟說的有人推了三公主一把兒子卻是不曾看見,因此不敢論斷!”
微微一頓,鳳垣又道,“三公主已經被送回自己殿中了,她不曾受傷。”
鳳欽眼底一片漠然,鳳念清曾經也極其得他看重,可是淮陰一趟她竟然瘋了,對於一個瘋了的女兒他只用給她下半生的榮華富貴就可以了,既然已經無用,他不在意她有沒有受傷,鳳欽淺吸口氣安撫的拍了拍鳳曄肩頭,“曄兒先不要急,這種事沒有證據父王也不能爲你二姐姐做主的,此事父王會着人調查,當時那麼多人,總有看清楚的。”
鳳曄抽抽搭搭一下,這才乖覺的點了點頭。
鳳欽覺得十分滿意,又看向鳳念芷,“怎麼你說剛纔你三姐看到朝夕就發瘋了?”
鳳念芷連忙點頭,“說來真是奇怪,三姐好像十分害怕搖光公主似的,公主站在那裡也沒做什麼,三姐就一直大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那場面真是可怕極了!”
這話一落,屋內衆人的神色都有些奇怪,而最奇怪的還是鳳欽,對於淮陰的事他知道的更細緻一些,而鳳念清是如何瘋的他更是知道,傳言之中殺死淮陰侯世子的是朝暮……眼下看鳳念清這樣子,那傳言倒像是真的了,她見過殺洛靈脩的那張臉,因此才害怕朝夕。
如此一來便證明了朝暮還未死,想到早前商玦與他提出的建議他越發覺得商玦說的有道理,眼風掃了一眼鳳垣,見他神色擔憂心中倒是一平,只是他又皺眉的看了看門外慍怒道,“王后呢?!內宮出了這樣大的事王后在何處?!”
宮內出事,王后緞錦衣雖然是掌宮之人卻也不一定是要第一時間出現,可今日連鳳欽都從崇政殿趕了過來而王后這半天卻還不見蹤影,這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鳳垣聞言面色微白,剛纔事情發生的突然,而後他們便來了臨影殿,他竟然忘記了着人去稟告自己的母后,而朝夕初初回來,雖然名分給的高,可底下人卻沒有處理她有關之事的經驗,更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如此一來便當真無人第一時間通知段錦衣。
鳳欽氣的拳頭一攥,“去,去吧王后給孤宣召過來!”
跟過來的王慶忙應聲出去,正要吩咐小太監卻見臨影殿的殿門口處走來一行儀仗,卻正是段錦衣到了!這裡本來距離昭仁宮就近些,段錦衣這會兒即便來了也算晚了!
王慶嘆了口氣,回身朝屋裡道,“王上,王后來了。”
鳳欽挑眉,幾步走到了門口去,一眼便看到王后帶着宮奴浩浩蕩蕩的來,看着這陣仗他不由得雙眸微眯,他聽到消息來的時候可是隻帶了幾個小太監,而他的王后卻是走到哪裡都不忘自己的排場,鳳欽牙關輕咬,這邊還被他拉着手的鳳曄看着段錦衣那一身華服輕聲呢喃道,“啊,王后今日的衣裳真是好看吶……”
這聲音只有最近的鳳欽聽到了,他定睛一看,可不是,宮裡出了這樣大的事,段錦衣竟然還要打扮一番纔過來,可見她將此事當做了兒戲!
“妾身拜見王上……”
段錦衣帶着人上前來行禮,跪在地上之後卻未見鳳欽說起身的話。
段錦衣不由得擡頭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鳳欽面上的沉凝。
鳳欽開口便問,“今日之事,王后如何解釋?”
段錦衣聞言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今日這事就是一個瘋子出來傷了人,這麼簡單還要她解釋嗎?如果不是想到商玦在宮裡,她又怎會親自過來?!
心中如此想,段錦衣還是恭敬的低下頭道,“王上,今日之事乃是三公主身邊的人侍候不周,妾身稍後必定會嚴加懲治這些刁奴,絕對不讓搖光公主委屈!”
一言落地,卻未有答話,段錦衣心頭一跳,忽然有些不安。
“是三公主身邊的人侍候不周還是你管束不周?!”
鳳欽沉沉的一語落定,段錦衣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可鳳欽的話還未說完,他繼續冷聲道,“清兒回來的你作爲內宮主母全權安排,她不過一個得了癔症的小姑娘,她身邊那麼多人難道看不住她一個人?必定是那些刁奴看着主子神志不清就偷懶懈怠了,而你做爲主母竟然不察,若你時時督促着,又怎麼會有今日的事?!”
若第一句只是讓段錦衣不安,後面這麼多句下來卻是讓段錦衣冷汗淋漓,鳳欽當着如此多人教訓她,一句就可以折了她的面子而他非要說這麼多句,就不只是爲了折她的面子這麼簡單了,想到側立世子之事箭在弦上她心頭不由的一沉。
“請王上恕罪,的確是妾身管束不周,妾身有罪。”
段錦衣伏身在地,態度十分誠懇,鳳垣在旁看的不忍,袍子一撩就要下跪求情,可剛有所動作段錦衣便微微擡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凌厲無比,卻是在阻止他,鳳垣緊攥着袖口一瞬,到底還是後退一步乖乖的站着,段錦衣已認錯,鳳欽必然不會真的罰她。
段錦衣一句話落定,鳳欽果然疲憊的嘆了一口氣,鳳垣和段錦衣心中微鬆,都以爲他將就此打住,可接下來他說出的話卻讓段錦衣和鳳垣齊齊墜入冰窖。
鳳欽說,“你知道自己錯了就好,往日宮中和樂孤對你對段氏都多番賞賜,而孤是個賞罰分明之人,就這一兩月,宮中大事小事不斷,雖有其他緣故,卻也是你這個王后失職,從今日起,你禁足在昭仁宮反省,後宮掌宮之權先交給孫芩。”
——禁足昭仁宮?!奪掌宮之權?!
段錦衣倏地擡起頭來,滿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鳳欽!
鳳垣一震,再也忍不住的上前,“父王——”
一句話還未說完鳳欽便擡手製止了他,又轉頭看着王慶,“稍後你去孫芩那裡走一趟,這些日子你幫着她些,接下去可不能再繼續出事了!”
王慶點頭應是,一片死寂的殿中忽然響起腳步聲。
衆人回頭一看,商玦正扶着面色雪白的朝夕走出來,商玦看了看還跪在地上的段錦衣顯然聽到了鳳欽剛纔的話,可是他卻搖了搖頭道,“王上,就如此怕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