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掃過御案上的帖子,鳳欽眼底又生出沉沉的怒意來,“沒想到段氏已經如日中天到了這等地步,連孫氏和楊氏都在爲他們說話,除了一個至今還未見到面的林氏,其他有幾個敢
嘆了口氣,鳳欽又道,“假傳昭仁宮的旨意,那妓館又是在段氏的家族之下,表面上看好似就是段氏下的手,可段氏怎麼會傻到將禍水引到自己身上來?在孤看來,這多半是有別的人想要嫁禍給段氏,本來想查封了妓館好歹有個交代,沒想到……”
鳳欽聞言又將茶盞往桌角重重一放,隨之便瞪視王慶,“說到底這是蜀國的內政,讓一個外人插手我們的內政是什麼意思?正是因爲燕世子必定對此事不罷休孤才覺得發愁,此事毫無對證,別說孤難以追究,便是真的能追究,也要有證據纔好!”
鳳欽那一通喊的確喊得嗓子冒火,此刻便將茶盞接了過來,王慶見此心中一鬆,又低頭去撿地上的摺子,將幾本摺子收好擺在桌案之上,王慶這才嘆了口氣的道,“王上莫要惱了,這件事燕世子想必也不會罷休,您若實在猶豫,不如同世子商議?”
“王上,莫要氣壞了身子,先喝口茶潤潤嗓子。|”
王慶話語未完,鳳欽心中卻明白他的意思,他並不懷疑王慶的忠心,可看到連王慶都要如此小心翼翼鳳欽心中的怒火不由得更甚,一拳砸在御案之上,鳳欽半晌都未說話,王慶一直趴在地上,聽到鳳欽的呼吸聲平和些了才擡起頭來,一擡頭便看到鳳欽一下子老邁了十歲的側臉,他心底默默的嘆了口氣,自己站起身將桌角的茶盞端到了鳳欽跟前。
王慶生生捱了鳳欽的砸,又連忙跪在地上磕頭,“王上息怒王上息怒,奴怎麼敢是這個意思……奴該死怒該死……請王上息怒啊……王上也知道這宮裡到處都是……”
鳳欽聞言神色更怒,隨便拿起兩本冊子就朝王慶身上砸去,“狗東西!好你個狗東西!這是在孤的王宮裡!孤有什麼話不能說!連你也覺得這天下該改姓了嗎!”
王慶聽得眉心直跳,看着開着的殿門更是心急不已,不由得小聲道,“王上……王上……隔牆有耳啊,您這話可不能被傳揚出去了……”
鳳欽深吸口氣,面上怒意未消,“小憩?!孤還有什麼心思小憩?!昨夜……昨夜商世子跟着親眼看着……朝夕這事查不出個眉目來,孤卻連查封一片妓館都不能……一個段字,就讓這麼多人冒着觸怒孤的風險也要來上諫!你看看!你看看!這天下可還是鳳氏的天下?!好一個段氏……好一個段氏……孤平日裡已對他們百般忍讓……呵……”
王慶被嚇得一哆嗦,目光掃過地上散開的摺子卻只看到“楊氏”二字,他心頭一跳,抿了抿髮乾的嘴脣才勸道,“王上息怒,王上昨夜未得歇息,這會兒必定心困力乏,不若先去小憩片刻再來看這些?國事雖是國事,王上的身體卻不能耽誤了。”
外府送來的摺子王慶當然不能隨意看,他將摺子舉到鳳欽身前,鳳欽沉着目光盯着那摺子半晌才擡手拿了過來,剛翻開看了一眼,面色頓時一沉,擡起手便將摺子重重的砸在了御案之前的地磚上,又重重一拍桌子,“放肆!這些人簡直放肆!”
王慶連忙雙手將摺子奉上,“請王上過目。”
從一堆摺子當中擡起頭來,鳳欽面上仍然有沉沉的怒意,掃了一眼王慶手中的摺子,他脣角微彎冷笑了一聲,“這又是哪裡送來的?”
鳳欽沉着臉坐在御案之後,在他身前,左右兩側都擺着高高的一摞奏摺,再加上這新來的一本,今日鳳欽只有通宵達旦才能看完所有的摺子,這在表面上看起來政通人和的蜀國實在不算常見,而這所有的摺子,都是因爲昨晚那個兵荒馬亂的雨夜。
雨夜出宮,這對於蜀王來說本就不易,而一夜的膽戰心驚和奔波還未得安歇便迎來了這一波又一波的奏摺,此刻的鳳欽已經換上了冕服,可面上的憔悴和焦躁卻是冕服的華貴也遮擋不住,王慶定了定神,捧着手中的冊子朝御案走近。
王慶看了看手中的冊子,輕聲嘆了口氣之後才轉身朝上首的御案看去。
太監如臨大赦,感激的對王慶拜了一拜轉身離開。
王慶走到門口,接了那太監手中的冊子,對他揮了揮手。
太監腰快要斷,卻無論如何不敢擡頭半分,大着膽子又稟了一次,殿內還是一點動靜也無,太監強忍站在原地,卻是不敢再說第三次,豆大的汗珠滴滴落下,在白玉地磚上綻出個花兒,不知過了多久,殿內才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王上,外府又送來了新的摺子。”
殿內一片安靜無聲,好似無人聽見他的話。
太監行至門口,腰身弓的更低,語聲微微發顫,捧着摺子的手更微微發着抖。
“王上,外府又送來了新的摺子。”
身着黑衣的太監弓着腰身低着頭,雙手捧着一本冊子直從廊道盡頭朝殿門而來,他步伐小卻極快,小心翼翼的不敢讓手中的冊子掉落,見這太監由遠及近,廊檐之下的侍衛和侍奴再度凝神靜氣將頭垂的更低,恨不能做個影子消失似的。
雨過天晴,崇政殿外的廊道之下卻彷彿還籠罩着陰霾,侍衛和侍奴皆低頭而立,分明有十多人,卻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聽不到,某一刻,廊道盡頭再度傳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