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啦死人啦——”
“楊二公子被打死了——”
驚惶的喊叫聲蓋過街頭所有嘈雜驟然炸響,不出片刻圍觀的百姓便將這處街市擠的水泄不通,人潮紛涌,直將商玦和朝夕的馬車堵在道中動彈不得!
馬車之內,朝夕和商玦對視一眼,眼底都是深沉的暗色。
“是楊氏。”
“衝我們來的。”
二人極快達成共識,馬車之外已傳來戰九城的聲音。
“殿下,的確是楊氏二公子。”
楊氏乃是蜀國的第一大氏族,欽州更是虎將楊衍駐守之地,然而楊氏的本家在巴陵,這個二公子又是怎麼來了欽州還死在了他們眼前?
商玦眉頭微皺,“怎麼回事?”
戰九城的語聲也有些幽沉,“楊二帶着護衛醉酒鬧事,擋住了我們的馬車,我們的侍衛和其人交涉之時發生口角,楊二的護衛和我們前面的侍衛推搡之間那楊二公子忽然就死了,是後心中刀,出手之人下手快很準,已經救不過來了,鬱大人派了人去追兇手了。”
外面的嘈雜還在繼續,畢竟是好端端的死了人,周圍唏噓的看熱鬧的不在少數,朝夕和商玦的車隊雖然大,可並沒有國字旌旗,外面人只當是哪個貴族剛入城便惹上了楊氏之人,楊氏乃是蜀國老氏族之一,哪是普通貴族惹得起的?!
“殺了楊氏二公子啊!這一下麻煩大了!”
“對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楊家只怕會撕了他們……”
“聽說楊將軍出城了還未歸,等將軍回來,只怕會血濺當場!”
“貴族有幾個好東西,那楊二名聲大得很,至於這些人……只怕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躲遠點吧,楊氏一句話,咱們這些看熱鬧的都要遭殃。”
“欽州好久沒有熱鬧看了,還是貴族之間的,爲何要走……”
有人低聲私語,有人卻是渾不怕,朝夕和商玦將這些議論也收入耳中,表情都有些沉凝,微微一頓,商玦道,“去欽州令府,報官。”
外面戰九城道,“已經派人去了,這城中守將楊衍出城練兵,聽聞明日纔會回來,這楊二公子是從巴陵至此來探望叔父的,殿下您看……”
商玦倒是冷靜,“別亂動屍體,等欽州令來,再派人通知楊衍。”
戰九城在外應了一聲轉身而走,下一瞬鬱坧又走到了馬車邊上,“殿下,適才出來的百姓太多,兇手趁亂溜掉了,那匕首乃是燕制。”
這不是什麼好消息,商玦卻依然從容篤定。
朝夕抿了抿脣,“兇手錯不該用燕制匕首,待會兒只要查明前面參與動手的侍衛身上的匕首是否還在便可,這樁嫁禍栽贓還是做得太粗糙了。”
商玦笑着搖了搖頭,“本是不打算見楊衍的,這一下倒是必須要見了,楊衍乃是楊氏排行第五,是家中庶出,一路靠的軍功纔有了今日成就,遠守欽州更有厭惡巴陵黨爭之意,他可不是個會被一葉障目的,看穿了氏族的那些把戲,他只會更厭惡氏族奪權。”
本是很壞一件事,片刻間卻似乎變成了一件好事,朝夕的神情微妙的輕鬆了一分,微微掀開車簾朝外一看,街市之間仍然堵得前行不得,放下車簾回過頭來,朝夕繼續了之前的話題,“世子還沒說,此行隨我同去巴陵,到底準備要什麼?”
商玦擡眸看來,定了一瞬才一笑,“還沒想好,待我想好,自然會說的。”
朝夕脣角微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到底不曾說出口,正緘默之間,整個街市前後都傳來了馬蹄聲和呵斥聲,似乎來者衆多,朝夕和商玦安坐馬車之內,眉頭微微一皺。
前後的圍觀百姓很快的被轟開,水泄不通的圍堵終於散開,最先到朝夕和商玦馬車前的是從前面來的那撥人,一人騎在馬上,裡的老遠就開始呵斥!
“你們是從哪裡來的?!如今楊二公子出事了你們一個都別想跑掉!來人,將所有人都給本官抓起來帶回去,那邊馬車裡頭坐着的人是誰!給我拉出來!”
來人騎着高頭大馬,手中拿着赤色馬鞭,語聲極高,且帶着一股子囂張意味,他話音落下,他身後跟着的欽州府兵都向朝夕和商玦的馬車而來,戰九城和鬱坧見狀對視一眼,亦對自己的侍衛使了個眼色,燕國侍衛上前幾步,堪堪擋住了欽州府兵的腳步。
見這邊如此強硬,那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的男人眉頭一皺,他御馬上前,目光徑直落在朝夕和商玦乘坐的馬車上,雙眸微微一眯,目光驟然冷冽起來,“怎麼回事?在這欽州地界兒,還有人無法無天不服欽州府兵的管了?當街殺了人,還如此不服氣,當真以爲我們欽州府兵是吃閒飯的?欽州令大人馬上就到,妨礙爺們辦事,爺們可不會手下留情!”
四周的議論聲驟然消失,看熱鬧的百姓都不敢再大聲喧譁,馬背上的男子似乎是個武將,生的一張國字臉,虎背熊腰頗有兩分氣勢,只是那股子桀驁勁兒太過,叫人生不出好感來,而欽州的百姓畏於其人,並不敢多言一句,馬背上的男人也沒想到朝夕和商玦如此從容,這等陣勢竟然也不露面,大概掃了一眼燕國的侍衛,更覺得氣勢非常,一時心中也沒了底,便對身邊手下搖了搖頭,“等欽州令大人來了再動手。”
熱鬧紛呈的街頭驟然殺氣四溢,兩方對峙之間又有馬蹄聲響起,那馬蹄聲來自欽州府兵之後,只有三四人前來,最前的一人着赤色官服,正是欽州令,看着正主兒來了,一直站在馬車一側未動的鬱坧終於上前,燕國侍衛們爲鬱坧讓開道,欽州府兵們爲來的欽州令讓開道,見鬱坧從燕國侍衛中走出,早已得了消息的欽州令連忙從馬背之上下了來!
四周圍着的百姓衆多,衆人只看到鬱坧走到那欽州令的面前說了幾句話,又從袖中拿出一物給那欽州令一看,下一瞬,那欽州令本來只是暗沉的面色便狠狠一變,他眼中生出驚懼來,後又身子一顫滿是惶惑的看向朝夕和商玦所坐馬車的方向,一瞬之後猛地點頭,對鬱坧也卑躬屈膝起來,鬱坧自始至終面色平靜,此刻微微一笑轉身走回了馬車一側,他身上也着燕制的玄色官服,蜀人雖然大都不識卻覺得他貴氣非凡,可此時他卻像個樸實無華的僕人一般站着,越發讓人好奇馬車之中坐着的人到底是何種身份。
“你們,都撤下去!”
“楊二公子之死實屬意外,先收斂屍體再行查探!”
欽州令語聲沉沉的幾句吩咐不僅讓百姓們一愣,那騎在馬背之上的武將男子更是未曾想到,本以爲欽州令來了他們便可行緝拿之事,卻不想欽州令一開口下的竟然是這樣的命令,那武將面色即便,彎身低聲道,“大人,這可是楊二公子,不管那馬車裡頭的人多富貴咱們可都不能怠慢了,不能讓楊氏給咱們按一個辦事不利的名頭啊……”
欽州令聞言面色卻並無變化,不僅如此,更是大手一揮朝着愣着的府兵們大喝一聲,“讓你們撤下去都聾了嗎?!快讓道讓道,官服辦案,大家也不得圍看……”
府兵們這纔回神撤下,朝夕和商玦的馬車終於得以解脫,駕車的侍衛揮了揮馬鞭,馬車再度徐徐而動,死的到底是楊氏二公子,欽州的百姓本打算看一場貴族之爭的好戲,卻不想片刻前還被圍着的馬車這會兒竟然就如此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府兵的包圍。
不僅毫無阻攔,那馬車走至欽州令之前時着了官服的欽州令大人竟然對着那馬車低了頭,這一下,衆人總算明白了馬車之中人的身份必定不簡單,能讓欽州令在楊氏和他們之間選擇了他們,其地位必定在楊氏之上,那麼,會是誰呢……
馬背之上的武將看着畢恭畢敬滿頭大汗的欽州令也愣了住,眼看着馬車就要走遠,那武將終於忍不住下了馬來相問,“大人,那馬車之中的到底是……”
欽州令直起身子先轉頭看了看前面馬車的背影,擡手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才緩緩開口,“這個時候能到欽州,還有如此多好手相護的還有誰……看到那個跟在馬車邊的男人了嗎?他身上穿着的乃是燕國一品文官常服,知道了他的身份,馬車裡面坐的誰你想不到嗎?”
那武將聽得愣住,一瞬之後雙眸驟然睜大,“大人你是說……”
欽州令長呼出一口氣,目光一轉看向大道之上的血污屍體,躺着的男子身着華服,此刻面朝下趴着,背心上明晃晃的插着一把匕首,血漬在他身下蔓延開來,在這夜幕將至之時尤其顯得血腥可怖,而那欽州令只看了一眼便道,“幸好你剛纔沒做錯事。”
朝夕和商玦的馬車恰好經過那屍體旁側,血腥味驟然變濃,朝夕禁不住掀開車簾朝外看了一眼,看清了楊二公子的死狀,朝夕微微蹙了蹙眉,片刻又將車簾一放,馬車之內朝夕的眼神並無絲毫波動,“這……纔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