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大雨傾盆,楠葉山以北的山坳之中一片駭人血光!
淡淡血腥味在踏進山坳之時陡然變的濃郁,即便是趙弋也在瞬間喉頭髮緊幾欲作嘔,跟着他進來的所有人都愣了住,各個面色慘白渾似見鬼。
“不……這……這不可能……”
黑衣殺手衝出人羣,看着眼前的場景滿是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腿彎一軟,直接踉踉蹌蹌的退後了幾步,林薪在後愣了許久,半晌才反應過來點燃了火把,火把一亮,原本隱隱綽綽的景緻一下子變得直接而鮮明,一瞬間,連諸人坐下的馬兒都驚的尥蹄嘶吼!
屍體,山坳之中橫七豎八躺着的全是屍體!
所有的屍體都着黑衣,正是趙國殺手們,而最震撼人心的卻是那屍體上光禿禿的血肉模糊的脖頸,每一個趙國殺手的腦袋都被割了下來,一個又一個的頭顱七零八落的滾在泥水地上,每一張臉死時的神態都不同,卻每一張都包含着驚恐,彷彿在死前見識到了什麼可怖之物,雨勢漸大,屍體的血流混着泥水,化作一條小溪順流而下,徑直流向了山坳口。
“這……這……不……”
帶路的黑衣殺手踉踉蹌蹌的跌倒在了泥水地上,看着前面熟悉的弟兄以如此駭人的姿態死去,他一時之間也白了臉,強自扭轉頭去,看到的卻是馬背之上趙弋難看的面色,他一個翻身,一路跪行着到了趙弋的馬下,“公子……公子……這山坳……這山坳中有鬼!”
黑衣殺手一臉的驚恐,擡手便要扯趙弋的袍擺,趙弋馬鞭一揚一落,“啪”的一聲響將那殺手的手打了下去,那殺手不敢再動,神態卻有些瘋癲,他回過頭去,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瞧,轉過身來一個勁兒的磕頭,“公子明鑑公子明鑑,屬下看着那人進了山坳,看着弟兄們圍着山坳,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不可能有人能將弟兄們全都殺死……”
黑衣殺手語速極快的說着,說至一半猛地擡起頭來,“公子!是商玦!是那個女子!那女子必定是妖狐變得!公子……求公子給弟兄們報仇……”
黑衣殺手話語已有些顛三倒四,林薪從後面御馬走了上來,雨勢漸大,他手上的火把支持不了多久,他拿着火把掃了掃,強忍着巨大血腥味帶來的不適開口道,“公子,這裡有十七八具屍體,每一個人的死法都一樣,用的乃是趙國殺手團的血滴子,這血滴子的用法乃是趙國殺手團的不傳之秘,外面無人能憑空使用。”
“血滴子”說是兵器,卻等於暗器,乃是趙國殺手團特有之物。
血滴子乃靈性之物,憑機關設定可按使用之人的意圖飛行,且直取敵人頭顱,“血滴子”的機關設定複雜,除非專門學過,否則一般人當真難以駕馭,而十多人同時被“血滴子”所殺,天下之間又有幾人能將“血滴子”使的如此出神入化?!
所有趙國殺手的腦袋都被割了下來,趙弋自然也發現了,那眼底也閃動着不可置信,目光卻是在往那山坳深處看去,火把的光亮有限,這山坳還未至底,他緊皺的眉頭在屍體堆裡搜尋,並未看到想要看到的那道身影……朝夕在哪裡?!
見趙弋不回答,林薪繼續道,“公子,這麼多人全都被殺死,這山林之中必有高手在,有此實力的只可能是燕國,眼下商玦的手下必定到了,公子,此處不安全,咱們應該馬上離開纔是,留下幾個人查明蛛絲馬跡再做決斷!”
趙弋靜靜的看着山坳深處,忽的垂眸看那黑衣殺手,“她在哪裡?”
那人被嚇得魂不附體,聞言愣了愣才神色驚變的轉頭看去,這一看,除卻滿地的血腥之外卻是看不見一個活物,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陡然變作驚恐,“公子!那女子必定是妖物必定是妖物啊!公子快走,公子快走,否則……否則我們都要死……”
趙弋眉頭一皺頗有些不耐煩,卻是御馬朝前走了兩步。
林薪在旁一下子拉住他的繮繩,“公子!公子這是幹什麼!咱們先離開纔對……”
趙弋對着那山坳深處擡了擡下頜,“往裡面去看看。”
趙弋在找什麼林薪自然知曉,見此眉頭一皺嘆了口氣,“公子還在執着什麼,殺了咱們人的必定是燕國的手下,有燕國的手下在,那人必定被帶走了,此處地勢不好,咱們留在這裡實在危險,公子,讓別人進去一探究竟,咱們走吧……”
林薪苦口婆心的勸着,趙弋卻並不領情,他看着林薪抓着他繮繩的手,只一瞬林薪便不敢再放肆的送了開,繮繩被鬆開,趙一又是打馬朝前走去,剛走了沒幾步,林薪在後面御馬趕了上來,又一把抓住他的繮繩,林薪大聲道,“公子小心,前面有動靜!”
趙弋勒馬駐足,定睛一看,前面的夜色之中果然有什麼響動!
滿地被割掉腦袋的屍體,在山坳更幽深黑暗之地卻還有別的響動,這等境況之下,便是趙弋也覺得背脊一陣陣發涼,地上躺着的是趙國殺手們,而在趙國,便是最厲害的趙國殺手都無法一起對付十幾個自己的同伴,而這山坳之間卻如此慘烈,思及此,趙弋直覺置身於不知名危險之中萬分不安,可想到還未見到朝夕,他強忍住離開的願望留在了這裡!
山坳自北向南成峽谷狀,林薪所說的動靜便在趙弋身前的四五十步之外,雨勢漸大,雨點落在地上“噼裡啪啦”響個不停,那響動便變得格外輕微,饒是如此,趙弋依然決定這山坳之中還有活物,好似潑墨一般的夜色掩映,趙弋不知那活物到底爲何……
“噠、噠、噠——”
好似腳步聲,卻又比常人的腳步聲來的厚重,伴隨着低低的喘氣聲,在這夜色之中格外顯得詭異無比,趙弋還未說什麼,其坐下的馬兒卻不安起來,彷彿見到了什麼可怕天敵,趙弋疑惑的拍了拍馬兒的腦袋,一擡頭便看到一道巨大的暗影從夜色之中緩緩走了出來,剛一看到那影子趙弋的眼底便是一亮,若非林薪拉着,他簡直想御馬上前!
從那夜色之中走出的乃是白月!
雪白的虎王緩步而出,背脊之上還馱着個面朝下趴着的人影。
趙弋根本不必細看便知道白月馱着的是朝夕……
白月雪白的毛色被染紅了大半,彷彿受了很重的傷,只是他腳步沉穩有力,模樣並不像負傷,不是它受傷,那它身上的血便只能是別人的,趙弋將目光落在白月背脊之上的人影,仍然是那一身紅,那紅色和白月身上的血色相融,竟叫人一時分辨不出,又叫人懷疑白月身上的血色是朝夕身上流出來的,那麼多的血,無端的便揪人心!
看到了山坳口的趙弋等人,白月的腳步一滯停了下來!
山坳三面環山,味道不易擴散,因此隨着屍體中的血流出來,這山間迴盪的血腥味越發濃郁,而白月乃是萬獸之王,體內的狂躁早就被着血腥味激發出來,看着遠處的趙弋等人,它緩緩的磨着爪子彷彿在醞釀一場廝殺,可大抵念着背脊上還有一人不曾動作!
林薪也看到了朝夕,他眉頭一皺道,“她是活的!”
死了滿地的趙國殺手,倘若這一人一虎出去了也罷,可這一人一虎卻好端端的從山坳深處走了出來,這樣詭異的場景叫趙弋也失了語,殺了趙國殺手的人是誰,若是燕國的人,爲何不帶走朝夕,而朝夕爲何又昏睡在白月的背脊之上?!
趙弋滿心的疑惑,馬鞭一落想催馬上前,可座下的馬兒卻未曾動彈,一擡頭,趙弋看向了白月,“我只要她,至於那畜生,你們隨便處置。”
趙弋這是在下令了,林薪看着前面的一人一虎眯了眯眸子,只好揮了揮手,剎那間,身後跟着的侍衛們都返身下的馬來,可饒是如此,看着白月巨大的身軀和滿地的屍體,誰也不敢輕易上前來,那神秘的殺人之人還未出現,何況白月本身就難以對付……
“我只要她,你們還在磨蹭什麼?!”
趙弋也生出了不耐,這山坳之中乃是不祥之地,他並不想多留片刻!
話音落下,所有侍衛都神色一緊,互相對視一眼,謹慎的避開地上的屍體朝着白月走去,白月彷彿察覺到了危險,小小的往後退了一步。
天上落雨,二十多侍衛和一頭白虎對峙,趙國侍衛們手中之劍早就拔出,映出一片凜冽寒光,白月只退了一小步便不再動,彷彿只爲了不驚動背上之人,趙國侍衛們見此互視一眼,只得硬着頭皮上前,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上”,侍衛們在距離白月還有十多步之時一窩蜂的涌了上去,白月巍然不動,只是爪子磨地磨的更爲厲害,那粗重的喘息聲也越濃,彷彿在剋制自己萬獸之王的怒氣,如此威勢殺手們心中膽寒,卻不得不動手,動作一時間慢了許多,饒是如此,那劍光依舊在下一刻齊刷刷的招呼在了白月身上!
“咻——咻——咻——”
眼看着密密麻麻的劍光就要傷到白月,那山坳左上方的山樑之上卻忽然傳來了數道利箭破空聲,侍衛們聽見動靜一愣,還未反應過來便有利箭穿胸慘叫不停!
“有埋伏!快撤!”
如蝗一般的箭雨當頭罩下,侍衛們劍光齊舞以做抵擋,慘叫聲中,侍衛們頻頻後退,不多時便離了白月許遠,擡頭望去,山樑之上卻是漆黑一片,看不清來人到底是誰,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可這些冷箭卻是實打實的要取了他們的性命!
這變故也讓趙弋一驚,看着侍衛們被逼退,他心中也隱隱明白了來人是誰,林薪在旁面色急慌道,“公子!咱們該走了!若是被圍在此地就糟了!”
趙弋牙關緊咬,仍然看着遠處的一人一虎,手握馬鞭卻是遲遲不肯落下!
林薪看趙弋如此猶豫眉頭大皺,“公子!此處地形對咱們不利,何況手下的弟兄們還有許多還在外面,咱們不能在這裡長留,公子,快走吧……”
林薪語速極快,正說着,對面一直蠢蠢欲動的白月忽然揚起脖頸吼了一聲,萬獸之王的威勢不小,這一聲吼只怕整個楠葉山都聽了見,趙弋座下的馬兒被驚的尥蹄打旋兒,狠一咬牙,趙弋只得調轉馬頭先行出了山坳,山坳之外血腥味並不濃重,趙弋還想停留,卻見山坳以北的方向亮起一道淡藍色的煙火,雨夜之中,那煙火一閃而逝,卻足夠讓趙弋和林薪看見,林薪眉頭瞬時一皺,“公子,那不是我們的信號,必定是燕國的……”
趙弋滿是不甘心的回頭看了一眼,山坳出口之地正有許多趙國侍衛御馬而出,一個個面色慘白神色驚惶,恨不能立刻離開這深山密林,趙弋眼底暗色一閃而逝,馬鞭一揮落在了馬背之上,馬兒吃疼,急速的邁步入林,林薪帶着衆人跟上,一行人來得快去的也快。
眼看着就要遠離山坳,馬背上的趙弋忽然回頭看了一眼,山坳口變成一個黑洞洞的影子,直叫他背脊一寒,而他心中陡然生起無盡的疑竇,卻實在沒了機會破解,他的殺手團們到底是被何人所殺,天下之間是誰能將血滴子使的出神入化,而朝夕和白月爲何逃過一劫,朝夕好似昏睡又是發生了什麼,朝夕已成搖光公主,此番之後,可還有再見之機?!
疑竇如蔓草一般瘋長,趙弋卻沒了解開這些疑惑的機會,他強自收回目光,眼底忽然生出冷冽狠色,他沒有潑天的權利,沒有震懾天下的勢力,他只配離開,馬鞭急落,趙弋御馬而去如同離弦之箭,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就有數道身影朝那山坳之中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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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個標題太血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