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洛舜華聞言微微鬆了口氣,屋外,莫東亭悄無聲息的反身離開……
“侯爺放心,小人……知道該怎麼做。”
艱難的抿了抿脣,王捷知道,到了現在這一步他現在只有一個選擇。
未第一時間等到王捷的回答,洛舜華目光一轉又看向了王捷,那目光冷漠且帶着偏執,彷彿還有正在醞釀的危險,王捷汗溼後背,素來沉定的人也忍不住的抖了抖。
去給一個死人送飯,還要做的不着痕跡……
寒意從腳底漫上,王捷聽着洛舜華不帶絲毫感情的話一瞬間如墜冰窖。
微微一頓,洛舜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道,“你也說了全然禁足會有些不好,既然如此,從明日起你每日親自給夫人送飯,務必要讓所有人都無法察覺。”
洛舜華的目光終於從王捷身上移開了半分,他似乎沉思了一瞬,而後才道,“天氣尚且寒冷,就讓夫人好端端的待在梅園思過,等試劍大會之後,再以夫人哀傷過度身患重疾,後不治而亡的名義發喪,此事要做的滴水不漏,任何人都要瞞住!”
滿臉冷汗的人換成了王捷,他低着頭梗着脖子,好半晌才語氣不穩的道,“侯爺……侯爺打算如何善後,不管如何,小人必定爲侯爺差遣。”
王捷眼瞳一縮,猛地吹下了眸子,他知道,他問到了不該問的話,而看洛舜華此刻的反應,他那問題的答案几乎就要呼之欲出了,朱氏竟然是被……
王捷磕磕絆絆的問出此話,對上的卻是洛舜華那雙冷極厲極的眸子。
喉嚨彷彿被一隻無形大手卡住,王捷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怎,怎麼會……夫人只是神志不清……怎……怎麼會死了?!”
朱氏……竟然……死了?!
王捷不知出了什麼事,可看到洛舜華神色的時候他就想到了不會是簡單的事,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聽到洛舜華此話的時候他還是如遭雷擊的愣在了當地!
王捷心中略有一瞬的猶豫,洛舜華卻彷彿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的盯緊了王捷,片刻之後他語聲微啞的道,“夫人……已經死了……”
“侯爺……侯爺有吩咐請講便是!”
王捷心中“咯噔”一下,果然還是出事了……
良久的沉默,不知洛舜華怎麼想的,他忽然抹了一把臉,而後神色沉定的看向了王捷,“此事我只告訴你一人,因爲這件事需要你去善後。”
他將手中帕子往桌案之上一放,那手仍然還在抖,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大手,彷彿還能感受到朱氏那纖細的脖頸在自己掌心一點點的變軟變僵,他猛地攥拳,背脊彷彿遇到了大力一般的被生生壓彎,王捷還站在桌案之前看着他,洛舜華擡眸看了王捷一眼,忽然再度無力的坐倒在了椅子裡,一手捂臉,一手緊緊地抓住了敞椅扶手。
不提洛靈珺還好,提起洛靈珺洛舜華更是絕望……
王捷看着洛舜華的神色一顆心驟然抽緊,想了想王捷有問一句,“侯爺,是不是府中出了什麼事,還是您在爲二小姐的事情犯愁?”
被王捷這麼一說洛舜華才發現自己面上汗滴成串,他接過王捷手中的帕子,看了看這個府中的老僕,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卻又堪堪被止了住!
“侯爺,您面色不太好,先擦擦汗。”
片刻之間連番變化,哪怕洛舜華再如何掩飾,他的神色也早已經出賣了他,王捷點點頭,看着洛舜華的目光便有些深究,他淺吸了口氣,從自己袖中掏出一塊帕子遞了上去。
洛舜華聞言又猛地站起身來,他煩躁的原地來回踱步,沒多時又搖了搖頭,“算了,不送出去了,等試劍大會之後再說這事,這兩日還是交代一番,府中之人不許多嘴多舌,夫人痛失愛子身患隱疾,正在靜心養病之中。”
王捷一愕,沒想到洛舜華的想法變得如此之快,想了想卻還是趕忙應承下來,“明天晚上嗎?好,那小人這就去安排人馬,自然會將夫人穩妥的送去別院的。”
洛舜華雙拳猛地握緊,一雙眸子猶豫的看向窗外,半晌才道,“明,明夜吧……”
這想法倒也算合理,王捷便問,“何時送夫人離開呢?”
王捷心中一嘆只好點點頭,正要再說什麼,洛舜華卻忽然想起來什麼似得道,“對了,夫人眼下神志不清自然沒辦法見客,再加上靈脩剛走她還在悲痛之中,這等境況留在府中並無好處,還是想法子將她送去城外的別院小住吧。”
洛舜華又轉了眸,“三天時間而已,給夫人一點教訓。”
洛舜華說話之時因爲太過緊張連聲音都在發抖,王捷聽着心中疑惑自然更甚,可對上洛舜華那分外排斥的眸子,他卻是不敢多言一句,“那侯爺,夫人那裡……”
洛舜華一顆心跳若擂鼓,可他卻不知如何開口,他心中緊張慌亂到不行,急需要一個突破口,可對着王捷,他什麼話也說不出,極端的驚悸和煩躁讓他快要發瘋,他狠狠的咬了咬牙猛地擡起了頭來,“你不必問了,什麼事都沒有!”
當然是出了事,不僅是出了事,還是出了大事!
王捷語聲沉着的說着,洛舜華不見雙手發抖,連面上的汗意也止不住的往下淌,王捷到底也實在侯府多年的人,見此眼底閃過兩分憂慮,“侯爺,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王捷的視線在洛舜華身上掃過,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洛舜華脖子上的傷口,他微微一頓道,“侯爺,夫人現在神志不清,所行所爲都不是有意的,雖然是該懲罰,可是現如今府中客人太多,若是侯爺對夫人太過嚴厲,只怕會招出什麼不好的傳言來,夫人已經有許多日不曾出來見客了,如此對侯府並無益處,侯爺,您看呢?”
洛舜華低下了眸子,彷彿不敢多看王捷,落在桌案上的手卻是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王捷先發現了洛舜華的異常,下一刻,連洛舜華自己也發現了不對,他連忙將手一收,眉頭皺的更緊了些,王捷眼底閃過兩分猶疑,“侯爺,是否是剛纔夫人做了什麼……”
王捷眉頭又是一皺,“侯爺是否身體抱恙了?”
原本只是關着,如今連吃食都不送了,王捷一臉誠懇的看着洛舜華,卻見洛舜華在聽到“夫人”二字的時候麪皮狠狠的一抽,繼而面上又沁出了汗意來……
王捷推門而入,一眼便看到洛舜華面上的異樣,他眉頭一皺當即不動聲色的走上前來,微微一頓才道,“侯爺,小人聽說您將夫人徹底禁足了?”
理了理衣服,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洛舜華緩緩的坐下去,“進來吧。”
王捷的聲音傳來,洛舜華立刻便呼出一口氣去,是王捷便好……
門外默了默,這才傳來恭敬的語聲,“侯爺,是小人。”
“蹬蹬瞪”的三聲輕響,嚇得洛舜華立刻站起了身來,他豁然起身,帶的身邊敞椅猛地一動,手中一抖,看着掌心的燈紙,他下意識的就想將那燙手的燈紙一把扔掉,幸而及時反應過來才收了手,將掌心一攥,他將那燈紙往袖子裡一塞,對着門口道,“誰?”
死一般的靜默之中,門口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洛舜華的一顆心砰砰直跳,面上的神色陰晴不定,府中連番死人,想到新年之後的諸多事端,洛舜華只覺得有一隻大手在幕後操縱着一切,而淮陰侯府所有的亂事,都是那人的手段,洛舜華胸口陣陣發緊,心慌的好像要跳出來,這個人是誰……
可若真的是君冽,他如此行事又是爲了什麼……
君冽說是賞月,可那地方未免太過巧合!
洛舜華心頭一緊,剛纔回來的時候爲何偏偏遇上了君冽?!
是燕國?齊國?吳國?離國?還是……
淮陰侯府的客人一共就這麼多,當日看到房中印記的人也很多,誰都能將那印記拓印在燈紙之上讓他心慌心驚,可那麼多人,到底是誰呢?
硃砂是最簡單的硃砂,燈紙是府中最常用的燈紙,他便是再如何神通廣大單單看着此物也一點頭緒都找不出,握着燈紙的手還在發顫,洛舜華連面上的汗滴都顧不得擦,他雙眸死死的盯着燈紙,雙眸之中明暗光閃,整個人背脊僵直的坐在敞椅之上,幾乎到了奔潰的邊緣,靜坐片刻,他忽然將那燈紙猛地一揉,定定握拳,眼底生出困獸一般的殺意!
洛舜華不敢深想,可看着眼前的燈紙卻不得不多想一步,這顯然不是巧合,有人將這燈紙放在了他的必經之路上,看的便是他的反應……思及此,洛舜華幹了的汗意再度如雨而下,他握着燈紙的手微微一抖,仔細的去看那畫着印記的硃砂。
被揉皺的燈紙上尚有被火燎過的痕跡,饒是如此也擋不住那血紅的印記,一把破天裂地的劍,兩根纏繞劍身的藤蔓,這個世上,有幾個人能認出此印記?
洛舜華雙手發顫的將袖子裡的紙條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