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達先生,你倒是想個辦法啊。”一名文官對司馬懿說道,司馬懿低着頭沉默無語。
司馬懿也沒想到這一年時間,川軍發生這麼大變化,如果還是一年前的川軍,司馬懿還能絞盡腦汁的想辦法應對,想辦法固守。
可是現在?士兵數量,士兵戰力比人家差了好幾個檔次,糧食也是對方多得滿倉,打不起,守不起,耗不起,拖不起,就算古代的軍事家全部聚集在鄴城,誰又能有什麼辦法?
司馬懿這個歷史上最擅長守的謀士,這時是真的黔驢技窮了。
“恨生於世家啊。”司馬懿心裡說了一句,以前的司馬懿從來沒有過這個念頭,不是因爲他多看重司馬家的實力,而是司馬懿是個隨波逐流的人。
司馬懿的行事原則,就是隨大勢而動,絕不刻意違逆大勢,自信只要把握住的時運,一定能成就功業。
司馬懿也是一直這樣做的。
可是現在,司馬懿發現自己跟不上大勢了,因爲自己的身份,僅僅是因爲自己的身份,因爲身爲世家,所以不得不與世家一起殉葬。
在這個山窮水盡的時候,司馬懿看準了大勢的方向,卻不能順時而動,心裡的苦悶可想而知。
“讓壺關的郝昭帶兵撤回鄴城,黃河全線棄守吧。”司馬懿說了一句。壺關在世族派出大量親信整軍後,曹彰就被架空了,現在徹底被司馬懿親信武將郝昭代替。
司馬懿的眼光果然是準確的,郝昭年紀輕輕,卻精善守城,壺關兵員很雜。其大多心懷不軌,郝昭在這種情況下,死死抗住了川軍的進攻,防線沒有絲毫鬆動。
也就是因爲這個郝昭,鄴城的官員們才能睡個好覺。
“什麼?鄴城和黃河棄守?”
聽了司馬懿的話,一大羣文官炸開了鍋。
“這怎麼行?黃河以南的河洛之地有川軍張任的三十萬軍隊,壺關外十幾萬軍隊,如果全部放進來,豈不是引狼入室嗎?”
“如果幽州川軍南下。我們鄴城拿什麼抵擋?而且現在冀州到處都是民變,要是愈演愈烈,恐怕我們想撤回來守城都不可能了。”司馬懿大聲道。
“匹夫之怒,以頭搶地爾,那些賤民造反能有什麼作爲。至於幽州川軍,不是還沒有南下嗎?我們提前撤防,這不是提前讓川軍發動總攻嗎?”
“苟延殘喘,不可理喻。”司馬懿第一次在衆人面前發怒,狠甩衣袖,大踏步出了殿門。
“你,你……”沒人想到一向死氣沉沉的司馬懿竟然發怒了。那名被罵的官員,怒不可遏,顫着嘴皮一句話說不出來。
司馬懿回到府邸,司馬孚立刻迎了上來:“怎麼樣。二哥,想到應對辦法了嗎?”
“我都想不到辦法,那羣蠢貨還能想到辦法嗎?”
“啊。”
司馬孚一下癱坐下來:“那我們豈不是,完了?”
司馬懿沉聲道:“現在幽州被攻下。四十幾萬川軍陳列,川軍新騎兵極其兇悍。爲兄是找不到軍隊匹敵,我軍必敗無疑。
現在川軍遲遲不進攻,傻子都該知道是在等民變蜂起,看那些民變推進地點,顯然是有川軍細作煽動,大多在壺關到鄴城,黃河到鄴城的中間地帶。
劉璋的企圖昭然若揭,要用民變阻擋我們的援軍,用他們極其快速和兇猛的騎兵一舉突擊鄴城。
暴民要造反那是不可能,但是要配合川軍,那是綽綽有餘,可笑那些蠢豬還瞧不起亂民組成的義軍,這些人自高自大得已經無可救藥了。
都跟司馬徽那老東西一樣貨色,再這樣下去,我們遲早被他們連累死。”
“那我們怎麼辦?”司馬孚急問道。
“還能怎麼辦,大難臨頭各自飛,孃的,要是我不是世族,早想辦法投降了。”
司馬懿竟然罵了一句髒話,司馬孚當場鎮住,司馬懿心中確實非常不滿,以前還不覺得,現在他真是討厭透了司馬徽這種世族儒士的自大。
“三弟。”司馬懿招過司馬孚,湊到耳邊小聲吩咐幾句,司馬孚眼睛越瞪越大,司馬懿叮囑道:“此事一定要絕密,不可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司馬家的人,包括父親,否則我們就要和那些蠢貨陪葬了。”
“是,我聽二哥的,但是。”司馬孚皺眉道:“到時候二哥會通知族裡的人嗎?”
司馬懿看着一臉懇求的司馬孚,知道司馬孚對家族的依賴還是很重的,司馬懿自己想了想,不耐煩地道:“到時候看吧。”
司馬孚大喜,知道司馬懿這樣說,就是沒有拋棄家族了,急急忙忙出門而去。
魏王宮中,曹丕飲酒澆愁,甄宓在一旁爲他斟酒,曹丕臉色泛紅,無盡的寥落,一杯酒下肚,舌頭開始打結起來。
“幽州也被攻下了,川軍四十幾萬大軍停駐幽州,冀州,冀州,劉璋彈指可破,我完了,全完了。”
“叮”的一聲,酒杯掉在地上,殘餘的酒液向地板蔓延,甄宓連忙又取了一個杯子,準備給曹丕斟酒,突然皓腕被曹丕一把抓住。
曹丕迷醉的眼睛死死盯着甄宓:“宓兒,你說我值得嗎?你說本公子值得嗎?爲了你,我和四弟反目成仇,爲了你,我背叛了我父親,爲了你,我和一羣亂黨沆瀣一氣,宓兒,你說我值得嗎?我值得嗎?”
“啊。”
曹丕最後一句話幾乎是用吼的,甄宓白生生的手腕被曹丕抓的生疼,美麗無瑕的臉龐柔弱悽楚地看着曹丕,眼中淚光閃動。
“你也有淚?你也有淚?哈哈哈哈。”
曹丕突然放開甄宓的手,哈哈大笑,一邊拍着桌子一邊自顧自地道:“我知道,當初我進入袁熙府邸,你是故意走出來的,你本來待在深宅後院,怎麼會給我看見?還打扮的像個狐狸精?
我知道這都是你甄家的計謀,袁紹垮臺了,所以甄家讓你拋棄了袁熙,來勾引我,讓你們甄家繼續維持着河北第一家族,都是陰謀,都是陰謀。哈哈哈,我好聰明,我什麼都知道。”
曹丕得意的笑了幾聲,可是瞬間被痛苦取代,猛地一拍桌子,甄宓嚇的渾身一顫,曹丕恨恨地對甄宓道:
“可惜,我明知道這是你們的陰謀,還是心甘情願的上了你們的當,與四弟反目,背叛父親,天下還有比我曹丕更蠢的人嗎?
明知道是陰謀,還爲了你做出大逆不道喪盡天良有辱祖宗的事,如今落到這個下場,我曹丕的人頭就要掛在川軍的大旗上了吧。”
“這都是你害的。”曹丕眼中突然變得狠厲起來,一把掐住了甄宓的脖子,甄宓被曹丕掐的嫩白的臉蛋上血紅一片,呼吸困難,卻一句話沒說,只是淚水普唰唰地流下來,滴在曹丕的手背上。
……
曹操房中,琴音曼妙,已經五十三歲的曹操鬢角已經有了白髮,悠閒地躺在躺椅上聽着靈雎彈琴。
被囚禁的時間,曹操再也不像以往那樣焦慮的理政,放棄了大業,每天和靈雎在一起,曹操卻覺得很舒適,好像養老一般,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有這麼放鬆的時刻。
這一年裡,頭風從來沒犯過。
聽着靈雎的琴音,曹操徐徐道:“劉璋打進來了,比我預料的時間晚,卻比我預料的兇猛,四十幾萬大軍在數日之內翻越長城,全殲十幾萬異族軍隊,控制幽州全境。
這樣的軍力戰力,就算我曹操領着河北,也不是劉璋對手啊,看來劉璋一統天下,根本是註定的事。”
“這麼說,川軍就要進入河北了。”一年前,靈雎的琴音從來都充斥着一種淡淡的悲傷,但是現在,那種悲傷曹操已經感覺不到,只像是鄉村的田園曲,聽着無比安心。
靈雎一邊撥弄着琴絃,一邊道:“你的基業就要覆滅了,有什麼遺憾嗎?”
“很遺憾。”曹操說道,靈雎靜靜等待着他後面的話,曹操知道在最懂自己的靈雎面前賣不了關子,翻個身看着靈雎,笑道:
“川軍進來,誰都可能不死,唯獨我曹操必死無疑,和你這樣單獨生活在一起,只有短短一年時間,我曹操怎麼能不遺憾。”
“靈雎沒什麼遺憾。”靈雎慢慢說道。
……
邯鄲,曹彰府邸,自從被郝昭替代了位置後,曹彰就被閒置,並且在世族嚴密監控下住在了邯鄲城。
丫環端來一碗飯,一碟青菜,放到桌子上就走了,曹彰看着桌上的飯菜,如果是以前,曹彰看到這樣的飯菜會直接打翻在地,要求上酒上肉。
可是現在,曹彰端起了飯碗,毫無厭惡的大口吞嚼,不是他多餓,而是曹彰知道只有自己活着,才能想辦法救出父親和家人,哪怕這個希望越來越渺茫,曹彰也不會放棄。
吃着吃着,曹彰突然感覺不對,好像吃到什麼異物,曹彰左右看看沒人,小心扯了出來,是一根帶着字小布條,曹彰趕緊擦乾淨上面的飯粒,露出清晰的字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