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羲一夜無眠,輾轉反側地想着是戰是守,就如當初劉焉馬騰攻長安,護送劉家公子入蜀,賈龍叛亂,趙韙叛亂,這些生死攸關的選擇龐羲都選對了,而這一次,又能否選對?
守,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甚至被張魯過河拆橋。戰,可能兵敗身死,以劉璋的暴劣,必有滅族之禍。
彎月偏西,晨光微明,龐羲才終於有了睡意,這時卻聽到一陣敲門聲,龐羲不耐煩地吼道:“有什麼事這麼急,滾下去。”
“將軍。”外面傳來親兵統領的聲音:“葭萌關傳來消息,葭萌關,失守了。”
“什麼?”彷彿受了一擊重錘,龐羲從牀上一躍而起,拉開房門,喝道:“怎麼可能,葭萌關有守兵數千,險要異常,劉璋根本沒有攻城器械,難道他們會飛不成?”
親兵統領站到一旁,一名葭萌關敗兵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地道:“將軍,是巴陵關的叛兵取了葭萌關,他們,他們手中有龐溟將軍印信,何將軍不知巴陵已失,開了城門……”
敗兵再也說不下去,龐羲厲聲道:“何嚴人呢,我要把他凌遲碎剮。”
“何將軍已經戰死了。”敗兵瑟瑟諾諾地回道。
龐羲踉蹌退了數步,臉色陡變,喃喃道:“完了,這下完了,葭萌關一失,張魯進不得西川,等成都軍隊一到,巴西必陷,我危矣。”
親兵統領見龐羲驚慌失措,上前道:“將軍,我看未必,葭萌關雖然失守,但兵力不多,還都是降兵,張魯有足足六萬大軍,必能很快攻克。”
“那萬一攻不克呢?”
突然到來的敗報,使龐羲一下子想到當初賈龍,曲恬的話在心中無限放大,連聲對自己道,不能等到劉璋成都援兵到來,絕對不能。
“傳令,衆將議事,今日出城,迎戰劉璋。”
巴西衆將殺氣騰騰地齊聚大帳,這些將領也是東州兵的老底子,雖然不如劉焉訓練的東州兵精銳,但也算驍勇,之所以與張魯戰敗多勝少,不過因爲龐羲不願勝而已。
“劉璋無道,倒行逆施,殘害忠良,我等今日不得不反,你們聽着,今日對陣,我軍三倍於劉璋,必勝無疑,所有將軍務必奮勇向前,擊潰敵軍後,全力追擊,直到殺死劉璋爲止,但有後退者,立斬。”
“是。”衆將轟然應諾。
龐羲見鄧芝沉默着,似乎不贊同出戰,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宣道:“鄧芝膽怯,不利於戰,着令流放西充都尉。”
“末將謹遵將命。”鄧芝什麼也沒說,頭也不回地跨劍走出。
龐羲帶着曲恬等武將出了大堂,外面石梯上許多文官趕了來,當首一個文官就要說話,龐羲想起了昨夜曲恬的話,更恨這些投機的人,拔出劍憤聲道:“本將戰令已下,亂我軍心者,斬。”
衆文官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天氣陰沉,太陽隔着雲朵射下來,沒有一點溫度,大地一片涼意。
原野之上,兩軍對壘,一片寂靜,只偶爾有戰馬的響鼻聲。龐羲跨馬而出,對着劉璋喊道:“州牧大人,我龐羲一心效忠劉氏,先主公時,就曾保護幾位公子入蜀,後又參與平定馬相、賈龍之亂,扶保大人得登益州主位,鎮守巴西數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大人何以無故興兵,寒忠臣之心。”
劉璋穩坐馬頭,冷眼看着對面的龐羲大軍,對旁邊的好厲害道:“好將軍,我不想跟姓龐的廢話,你來說。”
“是。”好厲害答應一聲,提着大錘勒馬而出,發出震天吼聲:“兀那叛賊,我家大人不想與你廢話,你若忠心,立刻下馬來見。”
好厲害奇大的嗓門,嚇得巴西軍心猛地一跳,龐羲也感覺耳膜一疼,冷哼一聲,喊道:“州牧大人,天下人都看着,非是我龐羲想反,而是不得不反,你江州屠戮士人,四科舉仕倒行逆施,我今日就要以武相諫。”
龐羲拔出佩劍,仰天一舉:“撥亂反正,殺。”
“殺。”
巴西軍蜂擁而出,法正看着巴西軍衝勢,對劉璋道:“主公,由我觀之,巴西軍多,但兩翼薄弱,我們可分兵三路,一路抵住中央,兩路攻其側翼,必破。”
劉璋搖搖頭,沉聲對張任道:“分兩千兵護住兩翼,其餘全軍殺入巴西中軍,目標,龐羲。”
“是。”
張任朗聲應諾,長槍高舉,對着全軍喊道:“兄弟們,看見龐羲的大纛了嗎?砍下龐羲大纛者,賞百金,官晉三級,殺龐羲者,賞千金,封侯拜將,殺。”
“殺。”
山呼海嘯的喊殺聲,聲震長空,兩支軍隊狠狠地撞擊在一起,人仰馬翻,天地變色,龐羲的目標是劉璋,劉璋的目標是龐羲,兩路中軍都是蜀中精銳,悍不畏死,張任提槍躍馬,率先衝入敵陣,槍尖過處,一片血光。
龐羲被親兵簇擁着,緊張地看着戰局,手緊緊捏着佩劍的劍柄,一旁的曲恬寬慰道:“主公,劉璋自不量力,以數千軍隊衝我軍上萬中軍,自取死路。”
“可是。”龐羲望着場中激烈拼殺的戰陣,皺眉道:“可是我軍中軍並未能前進一步啊。”
曲恬笑道:“那只是暫時的,兩軍犬牙交錯,互相消耗,我軍數量多於敵軍,最終必是我軍獲勝,何況,我們根本不用等到那個時候,主公你看,雖然兩軍中軍僵持,但我們兩翼卻是大大佔優,很快就可以突破敵軍,衝入劉璋中軍大營了。”
龐羲放眼一看,的確如曲恬所說,龐羲兩翼有近兩萬部隊,而對方不過上千,雖是精銳,卻也不過蚍蜉撼樹,再觀劉璋本陣,竟然只有幾百騎兵和不到千人護衛,一旦被圍,絕無生機,不禁點了點頭。
兩軍大戰了近一個時辰,張任的兩翼面對上萬軍隊的猛攻,漸漸支撐不住,有崩潰的跡象,法正看得有些焦慮,對劉璋道:“主公,我們護衛兵力薄弱,還是先退到山上,否則敵軍殺至,主公危險。”
劉璋緊緊按着劍柄,一邊觀察戰事一邊道:“激戰正酣,若我一動,軍心必然大亂,決不可退。”
“可是……”
劉璋豎手阻止了法正說話,問一旁的掌旗兵道:“手痠嗎?”
“不酸。”
“不酸就好。”劉璋沉聲道:“我要你高高舉着這面帥旗兩個時辰,只有兩種情況這面旗幟可倒,一是你死,二是我死,明白嗎?”
士兵胸一挺,頭一昂,朗聲道:“明白。”
劉璋點點頭,對一旁法正道:“現在就讓我們檢驗一下,張任給我挑選的這一千精兵的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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