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汐步入屋內之時,只見陵王赤着上身,左手胳膊上包紮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上面滲着絲絲鮮紅的血跡。
站在牀邊,她垂首凝望陵王閉目的臉龐,她擔憂地問了聲,“王爺,傷好些了嗎?”
牀上之人沒有任何反應,仍舊雙目緊閉,若不是張管家說他已經醒了,她會以爲此刻的他仍舊昏迷不醒。
既然他不開口說話,訾汐便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腦海中閃現出無數的思緒與驚疑。
陵王的眸子突然睜開,冰涼地注視着正在打量自己出神的訾汐,“在想什麼?”
訾汐被他突然睜開地眸子一駭,臉色僵硬了片刻,才怔怔地說,“王爺貌似赴火海救訾汐,爲的是什麼?”
“本王也很費解。”他淡淡的眸子中閃爍着輕微地費解之色。
看着他,又看看他肩上那刺目的傷,她俯身坐在牀榻邊,指尖輕輕撫過他肩上的傷口,“我自有記憶以來,從來都是被人利用來利用去,也推來推去,從來沒有人爲我以身犯險。”即使是宮蔚風也不曾有過,他只會一味的退讓。
陵王清然地眸子對上訾汐那雙真誠而自嘲地眸子,靜靜地聽着,目光也由最初的清然轉變爲憐惜。
“陵王你的出現,讓我不敢置信,我想過任何人會衝進來救我,獨獨沒有想到會是你。不論你處於何種目的來救我,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報恩,懂嗎?”他探出那隻受了傷的手,輕輕撫摸上她那略顯蒼白的臉。
感受着臉頰上那絲絲溫度,不再如以往那般冰涼,她的心跳不由加快些許。
“你真的將本王的愛鶴煮了吃?”他問。
聽到這裡,她一愣,隨即笑着說,“王爺當我的心如此狠,白鶴不過病了,我打算去竈房煎藥,誰知……一不小心,害得竈房着火了,險些送命。”
“傻丫頭,煎藥這事也需要你操心?”
“我可是王爺的鶴奴,白鶴病了我當然要負責。”
“這話說的動聽,那爲何每日都那樣大膽,敢與白鶴在園中互相毆打,不怕本王一怒之下休了你。”
“你不會。”訾汐肯定的三個字說出口,自己都愣住了,她憑什麼這樣肯定,陵王的爲人作風她不是不知道的。可是內心卻有一個聲音在呼喚着讓她相信他,聲音她便相信了。
她緩緩傾下身子,靠在他那赤裸的胸膛之上,感受着他心房之上那強健有力的心跳聲,“從皇上答應給我安寧那一刻,我便將心中所有的雜念都放下,對宮蔚風的怨與情,對皇上的痛與恨,對端木矍的憤與哀……我以爲自己將終其一生在陵王府,再也不用承受皇權中那繚亂的紛爭。頂多要面對的不過是陵王府上下對我異樣的眼光,陵王你偶爾對我的嘲諷,姐姐時不時的刁難。”
說到此處,她感覺到一雙手臂漸漸環緊了她的身子,擁着她的手臂那樣溫暖,令她不捨得掙脫。
“一個女人,不論愛不愛她的丈夫,卻都會在乎他對自己的態度,我亦如是。當你衝進火海,將我抱起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再也脫離不開這個懷抱了。這樣突然的轉變,我不知該欣喜還是害怕,欣喜的是我的丈夫原來肯以身犯險救我於火海之中,害怕的是又是一卷進皇權的紛爭,再一次被人利用。我不知,該如何抉擇,你能告訴我嗎?”
感覺到手臂漸漸收攏,被圈禁在懷的她有些透不過氣來,而她的淚水猶自打落在他的胸膛之上而不自知。
“我想逃開,卻逃不開,信你就想當初信他一般。明知最終會受傷,仍不顧一切的去相信,我就是這樣,一旦認定了一件事,就會用盡全力去堅持。你不需要給我承諾,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當訾汐的話結束後,一室寂靜無聲,唯獨剩下那嫋嫋青煙瀰漫,四周充斥着悲傷之感。
“從今往後,陵王府便是你的家。”陵王終於開口,那清冷的聲音中隱含着絲絲柔情。
家。
訾汐在心中默唸着這個字,她從來未曾仔細想過家這個字的意義,更沒有奢望過。
而今,他是在對她承諾一個家嗎?
一個妾,能有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