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姮把他從土裡挖出來,將他一身的污泥大略拍掉,拍拍他的臉試圖叫醒他,可他受傷太重,氣息羸弱,她叫了他大半天也沒能把他弄醒過來。
別無他法,她咬咬牙,認命地扶着他的胳膊扛上自己的肩頭,讓他全身的重量全部放在自己的身上,步履艱難地朝着老黑走去。
那些殺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頭,她必須得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他帶離這裡。
可是,現在,怎麼將這人弄上馬背都是個問題。
葉姮擡眸,看了看及自己身高的馬背,第一次慶幸自己是穿到這具身體裡邊。雖然倒黴事兒層出不窮,但畢竟是個練家子,力氣比起以前的她大了不止一兩倍。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活動了一下全身的筋骨,讓少年的身體靠在老黑身上,然後擡起他的左腿,將他的腳掌套入馬鐙當中,再一鼓作氣,將他整個舉上馬背。他的身體一上馬背,就直接往右邊倒下去,她一驚,忙抓住他的衣服,用力拽回來,讓他整個人無力地趴在馬背上。
見他不再往旁歪倒,她這才鬆了一口氣,繞到另一邊將他的右腳套入馬鐙。
將一切搞定,她已經出了一身汗,將馬背上的包裹綁到自己的身上,隨之也爬上馬,坐在他身後。
這一坐,又發現問題了。
這待會兒騎馬可是高速行駛的劇烈活動,他就這麼軟趴趴地趴在馬身上,待會兒一個顛簸,不掉下去纔怪。若是將他拉到自己懷裡靠在自己身上,這人又比她高出太多,坐在她面前,就等於將她所有的視線都遮住了,她還怎麼馭馬前行?
看了看前面的拖油瓶,她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又爬下馬,順手將他弄下來,跑到周圍拔了好幾條較長的藤蔓,讓他伏在自己的背後,用藤蔓將他的腳腕和自己的綁在一起,再將他的兩條手腕綁住,套在她的胸前。
如此,就相當於她將他整個的背在了自己身上了。
咬緊牙關,她揹着他從地上站起來,再扶着老黑的身體,踩上馬鐙,大叫一聲,猛地擡腳跨過馬背,穩穩地坐在了馬鞍上。而少年,則穩穩地靠在她羸弱的後背,毛絨絨的腦袋溫順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坐在馬鞍上,待紊亂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她回頭看了看肩上的腦袋,脣角揚了揚,便拉動繮繩,飛快地朝着原先前進的方向疾奔而去。
這座山林太大,要走出去最快也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而少年的傷,恐怕是拖不到那個時候了。
所以她思量着,暫且將他帶到一處比較安全的地方,先簡單把他身上的傷口處理了,至少,得先給他止血。
山路崎嶇,下過雨,坑坑窪窪,加上是在着急趕路,所以坐在馬背上一顛一顛的,臀部漸漸感到一陣灼熱的疼痛,極度不舒服。
可能是在顛簸當中不小心撞到了身上的傷口,靠在她身上的少年,嘴裡輕溢出幾聲痛苦的低吟,破碎沙啞,隱壓着巨大的痛楚。
她很清楚這種傷痛,看到他醒來,一邊馭馬,一邊高聲對他道:“你再忍忍,繞過前面那個山頭,我們就找個地方療傷。”
少年微弱的呼吸可有可無地噴在她的頸上,氣息奄奄,斷斷續續的聲音更是隨時都會消失一般,“多謝……姑娘的救命之恩……”
“要謝我,先把你這條命留下來再說吧!”葉姮心中莫名舒暢,朗聲大笑,用力拍了老黑的臀部一掌,加快了馳騁的速度。
雨後的微風帶着清爽的水汽拂面打來,將二人溼漉漉的衣衫吹乾些許,周身的黏膩稍稍舒緩,清新的空氣像鑽進了毛細血管當中一樣舒適,她的脣角的弧度不由擴張,猛地夾緊馬腹,速度猶如駑箭離弦。
一直在馬背上馳跑了足有一個時辰,直到衝進了一處雜草叢生的小山谷,葉姮纔敢放緩速度,騎着馬在周圍轉悠着尋找匿身之處。
揹着少年,她費力地下了馬,卻因爲雙腿疲軟,着地時沒能撐住,頓時與他雙雙摔在地上,還順着陡坡連滾了幾輪才停了下來。
少年被她壓在身下,發出痛苦的悶哼。
她一驚,忙爬起來,解開他與自己之間的束縛,將他安放在草地上,緊張兮兮地盯着他痛得幾乎睜不開的眼睛,“你還好吧?”
老白從包裹裡邊鑽出來,跑到他跟前,上蹦下跳,睜大紅彤彤的兔眼,好奇地盯着眼前面目青紫的少年。
少年緊咬着黑紫的脣瓣,兩道如遠山青黛的眉毛痛苦地揪緊,眼睛半闔,兩排如蝶翼的黑睫毛虛弱地顫抖着,毫無生機。
聽到她擔憂的詢問,他鬆了鬆齒,本欲作答,可還未吐出一個字,撕痛的呻、吟、倒先溢出口,偏頭倒下,眼睛猛地全閉上,氣息愈發的虛弱。
葉姮看他只剩下出的氣,心知再也不能耽擱,忙動手解掉他的腰帶,扒開他的衣裳,一看,頓時被他滿身的傷痕駭了一大跳。
與她身上的鞭傷不同,少年身上縱橫遍佈的,都是一道道森森入骨的刀痕,皮開肉綻,血流不止。她數不清他遭了多少刀,因爲他全身上下,幾乎尋不到一寸完整的肌膚。
而且,不止這些駭人心神的刀傷,他還多處骨折,似乎還中了毒,所以脖子以上到整張臉,纔會烏青黑紫。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等這團黑氣涌到他心臟部位的時候,恐怕連神仙也救不活了。
葉姮從包裹裡邊翻出一條羅衫,跑去旁邊比較清澈的水坑裡邊沾溼洗乾淨,又跑回來翻出一件比較乾淨的褻衣,撕成一條條,最後從包裹裡邊找出從冷鶴霖那裡討來的傷藥。一切準備好之後,她用溼羅衫開始給他清洗傷口,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他。哪怕他如今便處於蝕骨的劇痛當中,她卻如何不忍心再給他添一丁點傷痛。
少年的皮膚很白很細膩,將他身上的血跡清洗乾淨之後,一道道深切的刀痕愈發的明顯,就像一塊上好的璞玉染上了不容忽視的瑕疵,令人唏噓。不知道冷鶴霖當時給她處理傷口的時候是什麼心理,她第一次看到不着寸縷的男人軀體,除了刻意不去看他的**部位,其實並不覺得很尷尬和遲疑,因爲她眼裡只有那些致命的傷口,猙獰而絕望,等待着她來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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